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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到这双眼睛。
司马无情立刻停止了动作,他的面色沉静,多年的训练和不拘言笑让他身上总是散发着沉默而冰冷的气息,即使他内心有那么一瞬的诧异和慌张,在面上的表现也不过是淡淡的视线转移低垂。
“你醒了?”他的手因为高热滚烫,落在宁卿的下巴,像是两块烙铁。
宁卿虚弱的像是初生的羔羊,她浑身冰冷,躺在冰冷的石板上,手脚痉挛而僵硬,几乎本能的,她将脸微微一侧,小巧的脸庞尽数贴上司马无情滚烫的手掌。
司马手一顿,那股冰凉透过他的手掌穿透了脉搏,他感觉到手掌边缘细微的呼吸,带着薄薄的凉意,像是有羽毛在轻轻挠动。
“你还好吗?能不能动?”他言简意赅的想要了解情况。
“你是谁?”宁卿一瞬间的茫然,思绪还在神游脑海之外。
该死。他使劲咳嗽起来,牵动左肩上面的伤口,新鲜的裂口带动暗黑的血液淌出,即使早已封住心脉,但是力气和意识还是在快速的流失。
吾命休矣。他来不及回答这个问题,强撑的一口气随着宁卿的醒来散开去,整个人直接倒在了宁卿身上。
好沉。宁卿最后卡在腹中的一口水喷了出来,剧烈咳嗽起来。
这是一个天然的钟乳山洞,暗河自地面潜入地下,在此得以一露真容,奔腾的河水冰寒刺骨,但是并未冻结成冰。
洞里潮湿阴冷,加上湿漉漉的衣服,宁卿有一瞬间以为自己手脚都已被冻掉,只剩下一颗脑袋可以转动。
她慢慢裹起长发,将衣服先绞干水,强迫自己在四处收集枯枝碎叶,活动了好一会,这才勉强有了一点身体的知觉。
山洞里面阴冷潮湿,即使在司马身上找到火折子也点不燃火堆。
她费了大把力气捡到的碎叶却因为洞中的潮湿,半天只能生出浓烟来,倒是熏的眼泪直流。
宁卿失望的跺了跺脚,眼睛四处张望,寻找一切可以生火的物品,这个时候的一堆火那便是生存的保障。
她的眼睛在司马身上扫过,滑了过去,突然又滑了过来,落在他那精致暗纹的外袍上。
只要一点点,她慢慢走过去,衣服是上好的丝棉,着火极快,她翻看着衣襟下摆,找到一块可以下手的地方。
手是撕不动的,她一手扯着衣摆,一手去抓司马的剑,准备去割衣服,然而手刚刚摸到剑柄,却突然被一只手紧紧按住。
她猛然一惊,却看见原本侧歪在石壁边的男子睁开了双眼,一双冷酷的双眸杀气腾腾的看着她。
“你要干什么?”他抓住宁卿的右手,上面全是黏糊的血迹,手掌滚烫,正在发着高热。
“你不要害怕,我没有恶意。”宁卿一动不动,尽量用平和的声音回答,她可不确认如果随便一动前面的男子会不会回光返照一刀结果了她。
司马紧紧盯着她,他的目光微闪,像是明灭的火烛,一直看到她眼底。下一秒,整个人再次松懈下来。
第二次昏了过去。
宁卿这才注意到他的肩膀上面那暗色的血液,因为男子的衣衫色深,且山洞晦暗,方才并没有看清楚,她皱着眉头,吹亮了火折子,凑过去一看,一支箭簇深深扎入他的肩膀,箭杆上凝固着血液,想是他之前一直试图拔出此箭,但是没有成功。
这个时候,几乎没有多想,她一把割掉他的衣服下摆,就着火折子点燃了,放在枯枝之中引火,渐渐,虽然浓烟冒出,但好歹还是烧着了一堆枯枝,久违的温暖映照出一方天地。
她仅仅一看那箭簇,便知道不是寻常的山贼所为,虽然男子穿着华贵低调的衣衫,却不像是出门遇到打劫落难的贵公子。
或许是他方才那瞬间清醒时候的杀气太过凌厉,或许是他的容貌太过俊美冰冷,宁卿对着他生不出什么好感,而且总是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
“算你走运,刚刚你救了我一次,作为回报,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她将自己打湿的衣摆割下来敷在他的额头上,然后慢慢用湿漉漉的衣衫将冰水滴到他干裂的嘴唇上。
冰河离石板还有段距离,她来回走了两次,脚已经在打颤。
司马的睫毛微微颤抖,但是身体却再有没有动过分毫。
“如果你死了,我也会好好挖个坑埋掉你,不会让你暴尸荒野的。”她缩了缩脖子,靠在司马身旁,持续的体力透支让她精神恍惚,感觉自己似乎也在慢慢开始发热,“你比我走运多了,如果我死了,可能不会有人知道了吧。”
一切回到了沉默和死寂,宁卿的眼皮越发沉重起来,她使劲咬了自己手臂几口,让脑子保持清醒,如果现在睡下去,很可能再也不会醒过来,但是困意还是渐渐侵袭了她的意识。
就在她几乎要陷入黑暗的时候,洞外忽然传来两人的交谈。
“明明看到这里冒烟的!怎么没了呢?”
“冒烟,你祖坟冒烟了也每见你跑这么快。”
“你知道什么,现在枯草季节,一旦山火,整个村子都要烧的干干净净,我能不小心吗?”
“得了吧,你还不是担心你新种的那些药材。”
药材?宁卿耳朵顿时立了起来。
她呼吸一顿,没有任何迟疑,用尽所有力气大声叫了起来:“有人吗?救命啊!救命啊!”
“啊,是个女人。”外面的人叫起来,“有人在里面!”
还没有任何一刻,看到陌生人会这般的亲切,宁卿看到两个费劲力气砍开枯草荒枝冲进来的村民,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同一瞬间感觉力气都被抽空了。
“救命啊。”她喃喃重复了一次,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两个村民惊奇的看着他们,一个先开始动手,将他们扶了起来,往洞外走去。
那是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小村子,村里不过几十户人家,祖祖辈辈都在无归山深处耕作,进出山村的小道隐秘而狭窄,加上村子除了必备的盐茶等用度几乎不和外界交流,故而依旧保持着很淳朴的民风。
救宁卿和司马的是村里唯一的大夫魏景和村民魏晨,魏景祖祖辈辈都是大夫,一代传一代,平日种些草药到外面换些生活用度,日子清闲自在。
他和魏晨一人背着一个,费力的将宁卿和司马带了回去。
村子里面少有生人,况且还是这样好看的两个人。很快,三姑六婆,左邻右坊将魏景家的小竹屋围了个满,大家踮着脚尖,拎着萝卜青菜,抱着小孩稚子,齐齐围在外面看热闹。
宁卿抬进屋子的瞬间彻底放松下来,她在冰水泡了太久,又严重透支体力,勉强回答了村民几个问题打消他们的顾虑,就陷入了彻底的昏迷。
这是好漫长的一觉啊,宁卿觉得仿佛从出生开始都没有这样深沉的睡过。
她的梦中是各种各样支离破碎的场景,前世今生混合在一起,变成蓬勃的记忆,让她头痛欲裂。
“好痛。”她喃喃。
“你终于醒了。”她睁开眼睛,看见一个英俊的男人安静的站在窗边,简陋的木窗外,是青青翠竹,残雪压低了竹枝。
男人负手站着,挺拔的脊背,即使粗布旧衣,也掩饰不住全身的冷冽气息。
他转过头看她,目光深沉,沉如深海。
“你是谁?”她按了按痛楚的额头,四处张望,浑身像是散了架一般酸软,“这里又是……”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她断裂的思路已随着询问链接上来,想起了前尘旧事。
“你好了?”她看向窗边这个英武的男子,重新问道。
司马没有回答,他的面具在最开始摘下放在山洞后,就没有再带上过,第一次,他坦然的用自己的容貌行走世间。
而眼前的女子显然没有认出他。也是,一个卑微的妓子,即使有几面之缘,也断不可能认识面具下的自己。
可是,她怎么会在这里?是北营出了事?还是她私自逃了出来?他身中剧毒,加上箭伤影响心脉,无法离开,只是每日都来看看,期待得到只言片语,然而,她真的醒过来后,他却问不出口了。
这时,一个端着药碗的汉子急匆匆奔了进来:“快,快,趁热喝。这可是我新研制的百毒散,对解毒有奇效。”
他冷不丁看到傻坐着的宁卿,脚下没停,转过头来嘿嘿一笑:“呀,小娘子你醒了呀。别着急,你的药还在锅里呢。等下就可以喝。”
司马接过药,冲着汉子点了点头:“谢谢。“仰头一口而尽。
“呃……很烫的。“汉子睁大了眼睛。
宁卿认出这正是最先冲进山洞的魏景,她虚弱的脸上绽出一个笑意,感激道:“谢谢你,魏大哥。”
“不要客气,你相公好多了,但是余毒还要慢慢清理才是。”
宁卿顿时有些不自在,有几分心虚的看了窗边的男子一眼,当日情况危急,她已经虚弱到极点,为了避嫌,也为了保护自己,她谎称受伤这位是她的相公,两人在路上遇到山匪,跌落河道,死里逃生被冲到了那山洞里。
一对夫妻总是比一个单身的女子更容易接受和解释,也正好借助男子的掩护杜绝那些窥探和各怀心思的目光。
然而,显然是她想多了,村里人很淳朴,大家对她的身份没有任何怀疑。
很快,她醒了的消息在魏家村四下传开,大家都拎着冬季珍贵的果蔬和猎物来看望她,每个人呆的时间不长,问的问题倒是差不多,无外乎,你好啦?你醒啦?你哪里还不舒服?好好休息哦。
话是这么说,一个上午,头发睡的鸡窝一样的宁卿完全没有时间打理自己,只是耐心的回答着不同人同样的问题。
每个得到回答的村民都放下探望的礼物,满意离开。
他们在门□□换着目光,带着窃喜和得意。
“呀,真是俊呐,和魏景说的一样。”
“我还以为我家汉子吹牛,真是跟个仙女似的。”
“瞧那眼睛和嘴巴,跟城里的画上人儿一样,还跟我说,谢谢阿婶关心,那声音——也真好听。”
大家在魏景家门口的大树下议论纷纷,一致的赞叹声中,妇人们暗自庆幸,这么个玉琢的人儿还好是已经婚配。
“她的相公也着实好看,只是呆呆的,不咋说话。”
“听说被山匪打伤了,不知道是不是伤到了脑袋。”一个妇人有些可怜叹息。
“男人长得好看有个卵用,也不知道疼媳妇,他媳妇醒了那么久,都不知道端口热水。”一个有几分俏丽的村妇不屑道,她似乎深有体会的模样,对躺在病床上的宁卿多了两分同情。
司马无情的眉头微微一蹙,他受伤了,可他并不是聋子,习武之人本来五识就比寻常人清明些,加上这些村人嗓门也不算小,几乎字字都听的真真切切。
媳妇?相公?
他看着还在耐心接受村民关心和探寻目光的宁卿,本来久病初醒,身体就极度虚弱,她的嘴唇有了细细的碎屑,声音也是艰难支撑的模样,可是偏偏,脸上却没有一丝丝不耐烦,对每个人都是耐心的微笑,道谢。
对这些微薄的关怀她给予了自己能给的最大的回应。
司马突然就有点看不下去。
女人都是分不清状态吗?这个时候,需要的是什么?休息,静养。
他当然不会了解,重生而获得新生的宁卿,半生苦难,这样的状态已经是最安宁的时刻,苦难是最大的财富,它会让人在细枝末节中体味人生百态,而对善意充满敬意。
宁卿又微笑送走一个老翁,还没来得及和下面一个村汉说话,就看见窗边的男子缓步走了过来,他是奇异的存在,当他不说话时,他就像黑色融入深夜,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而当他行动,却像是喋血的宝刀,周身都散发着凌冽的气息,让人几乎不自觉就想退避三舍。
那个村汉眼看司马面无表情的走过来,不知怎么的,心头一虚,慌忙站住身形:“小娘子,你好生歇息,我,我们迟些来看你。”
司马站在旁边,冷冷的目光散发着逐客令。
不一会儿,整个房间就空无一人。
“听说,你是我娘子。”终于安静下来了。他在她面前停下,两人之间不过一臂距离,这样的位置,只要一步就会陷入极度的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