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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 两个轿夫恭敬的施了一礼,然后退下。
宁卿将头发抓了一抓,顺手在墙上糊了一把,拍在脸颊边,再将那水灵灵的眼神压下,四处一瞅,那股强压下的惊慌就呼之欲出了。
她先左右看了看,并不着急往人群里面走,只是把一颗滴溜溜的脑袋在巷口露了一露,然后专门捡着人少的地方挪去,不过片刻,便有个站在二楼酒肆放哨的侍卫看到了她。
他在高处挥了挥一面特制的小旗子,便有一个便装打扮的侍卫如炬的目光扫过去,人很多,不过没关系,只需要盯紧那些连花灯都没有心情观赏的身影就可以。
宁卿低着头,嘴角噙着一丝了然的笑意,她低着头尽量低调的在人群中游走,然而渔人的网还是轻易捕获了她。
刚刚转了个弯,一个冷硬的身体便如一堵墙一般出现在眼前,眼里带着阴冷笑意的侍卫斜睨着她:“怎么样?花灯看的可还好?”
“你要干什么?”宁卿脸上露出“心虚”的惊惶。
“我干什么?我送你回去,外面坏人多——还是回府里安全。”
“不,不,我不回去。”她挣扎着。
但是男人的手像铁锁一样箍住她的手腕,宁卿大声叫道:“放开我!”她猛烈的挣扎着,引起旁边赏灯人诡异莫测的目光。
那个侍卫瞪了旁人一眼:“福王府的事情,闲人无扰。”
这一片区的街坊或多或少都曾听过从福王府里传来的诡异声音,顿时齐齐面色一变,自是退避三舍。
宁卿还要挣扎,那侍卫已经押着她的胳膊,如同拎一只小鸡一样,将她向前推去。
两人推推嚷嚷走了一会,后面的人群便聚拢来,三三两两的琐碎流言又传了出来,而在这议论声中,忽听得一个大婶叫道:“这个,这个不是住在城北的那个小娘子吗?”她这么一说,其他几个街坊便咋呼起来:“你认识这个小娘子?那可得快点通知她的家人——进了福王府,那就没见过好生出来过的人。快去呐,迟了可不得了。”
大婶却撇嘴:“我可不爱操这闲心,有这力气,还不如多吃两个元宵。”她刚刚一说,另外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妇人接话道:“瞧那模样的,倒是个小姐样子,要是报信可少不了谢话钱。”
她刚刚一说,方才那婶子便立刻扭扭身子往城北去了。
去的时候,月娘宅子外一群婆子媳妇正在满头大汗的叽咕呢,听到这么一说,为首的婆子可算有了点抓拿,又听见大婶说起那福王府的种种诡异,额头又流下汗来,她看看时辰,也不敢耽搁,让另一个媳妇取了些赏钱给大婶,自是满头大汗的去找顾我在了,她日常负责顾我在和月娘之间的联系,倒是也知道那么一点去处。
福王府曾经是个活色生香的*窟,现在是个诡谲索命的*窟。府里的婢女从没见放出来过,却是常年往里进新人,有人曾经在大街上见过福王慕容源一面,那日是太后生辰,福王进宫拜寿,回来的很早,他坐着几层雕花的马车,风吹起来的时候,有人看见一张白森森的脸,眼睛凹陷下去,手里捏着一串东珠项链,吓得当场叫了出来。
叫出来的瞬间,一个侍卫上前,刀那么一挥,这人的舌头就掉了地。
这件事很多个悖论,既然那人舌头都没了,为什么还能传出这些话,为什么福王割了他的舌头,不直接用忤逆的罪名杀了他。但是再多的疑问,都不影响这件事在私下的形形□□的脑补和大肆传播。
婆子走的很快,她慌慌张张去了两处,小脚都快走出水泡来,好歹见到顾我在,却不敢上前,彼时顾我在正在一处酒肆前和他的夫人当街“说话”。
老婆子不是第一次见到顾娘子,但还是见一次怕一次,那板正的国字脸,还有吊梢的三角眼,配合稀稀拉拉偏偏画的浓墨重彩的眉毛,连她看着都替顾我在不值——好歹也是一个眉清目秀的书生,怎么就配了这么个母大虫。
两人的争吵无非就是他不是说要去巡防营,怎么穿了便服在这里喝酒,偏偏还是一个人,母大虫说着的时候,带着刀锋的眼睛便在四周来回扫射,连老婆子都吓得摸了摸自己的脸庞。
顾我在开始还要争辩几句,后来越是争辩越是单方面被骂,几乎抬不起头,周围都是人,他血红着眼睛,拎起桌上的酒瓶:“你再说!再说一个试试!”
顾娘子丝毫没将他的愤怒放在眼里,这样的情形也不是第一次,从嫁不出去到突然嫁了这么个一表人才的相公,她只恨不得人人都知道,特别是那些贼心不死的小妖精们,都知道顾府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你嚷嚷什么?没有做亏心事又何必害怕?理都是越辩越明,你要是问心无愧,那好,就将你今夜的行踪老老实实说与我便是。”
顾我在看着眼前的妻子,亏得还是大理寺卿的女儿,竟然一个寻常百姓女子的娇柔都比不上,然却不能动,不能骂,他猛地灌了口酒,砰的一声将酒瓶放在桌子上,吓得顾娘子身后几个丫鬟一跳,正要上前劝阻,顾我在却一甩衣袖,走了。
顾娘子脸上显出一丝胜利的笑容,笑话,要不是有两把刷子有点泼皮,她能这么在家里生生耗到二十三岁?
顾我在跌跌撞撞走了没多久,那婆子就使劲拍了拍自己脸,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追上去,然后拦住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从月娘想要出去求子开始讲起,到了一处热闹处,月娘看的兴起,她们几个跟在后面,然后不知怎么的,忽的一盏灯笼烧起来,人群一下乱了,等到四周退散,才发现已经不见了月娘。
他们在四周找了,没有踪影,然后又回家里也没消息,最后是一个昔日说过几句话的婶子过来专门报了信——却是被福王府的人抓了。
“光天化日,就敢这么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婆子在旁煽风。
顾我在眼角跳了一跳。
“真是可怜小娘子,这么个娇滴滴的人儿,指不定被怎么折磨呢。”婆子偷眼看他一眼。
顾我在眼角一跳。
“真是欺人太甚啊。”婆子长吁短叹,“那福王府那般的显赫有权人家,就跟大理寺的牢一样,谁敢没事去哪里找晦气呢?”
一听见大理寺三个字,顾我在的面孔顿时涨的紫红。
“谁说不敢!”他猛地一声,吓了婆子一跳。
正好,旁边是巡防营的一支小分队过来,为首的年轻兵士认识顾我在,看他气闷闷的模样,连忙上前打了个招呼:“顾大人,您这是怎么了?谁不长眼睛,太岁头上动土?说,小弟保准打的他满地找牙。”
老婆子叹口气。
顾我在酒劲上来,阴恻恻一笑:“兄弟今儿被人抢了人,却不知道小兄弟敢不敢帮我去走一趟。”
年轻人嘴角滑过一丝笑意,笑的更加真诚:“这是自然。”
然后一群人便径直到了福王府,福王府的几处侧门都开着,正有侍卫押解着拖着府中婢女打扮的女子往里面去,好几个女子面色惨白,拼命挣扎,却叫不出来,原来,她们是被人捏掉了下巴。
皇帝御笔亲题的福王府三个字给顾我在醒了醒酒,然在一旁一路上听到婆子绘声绘色描述的小兵却按捺不住,那个年轻的兵官道:“兄弟们,准备好,只消说看见盗匪进了府里,不管成不成,先进去看看再说。”
顾我在此刻却有点迟疑,然而,巡防营的官兵已经猝不及防冲了进去,他们的速度很快,仿佛早已清楚一切路线,几个还在押解婢女的府兵还没回过神,人已经冲了进去,紧接着,整个王府响起激烈的打斗声,打斗中,巡防营的兵士放了信号弹,谁知道,落下来的信号弹偏偏引燃了一处彩灯,顿时火势乍起,场面一片混乱。
宁卿进府之后和其他几个被捉回来面色惨白的婢女一同辈看管在一处偏殿中。
几个侍卫显然听见了外面的混乱,他们迟疑着看了看几个婢女,一个侍卫一把关上门,锁链滑过房门,被紧紧锁起来:“走,去看看。”
这一走,却再也没有回来。
然而,蔓延的火势很快从另一处烧过来,宁卿不再犹豫,立刻站起来,在房中一看,拎起唯一一张凳子,狠狠砸向大门,砰的一声巨响,震的她虎口生疼,但是门却纹丝不动。
“怎么办?火烧起来了!”
“我们会不会被烧死。”
“如果不想办法出去,我们肯定会被烧死的。”宁卿回答,一面四处查看,窗户都是被钉死的,门上了锁链,她抬头看向上方的横梁,或许从那里出去,还能有点机会。
烟雾越来越大,宁卿从怀中摸出那枚信号弹——可是怎么将它发出去,这倒是个问题。
门的缝隙到底还是有的,加上两个婢女帮忙,终于固定住,她将小小的信号弹口对着外面,浓郁的烟雾飘散,呛得一口一脸的泪水。
噗哧一声,不知道是不是信号弹没有瞄准位置,竟然是平衡着射了出去,宁卿脸颊抽了抽。
烟雾实在太大,大家都趴在地上,尽量呼吸新鲜的空气,就在这时,她听见门口竟然响起了锁链声,是有人在试图解锁链。
宁卿心头一喜,叫道:“王爷?”
门外的动作停滞了一下,接着更快更猛烈的响起来,她听见刀劈砍在木门上的声音,来人竟然生生砍掉了被锁上的门框。
浓浓的烟雾中,一个模糊的影子倒提长锋走了进来,他准确的走到宁卿的位置,然后伸出手。
宁卿也不再迟疑,伸手握上去,这只手冰冷,修长,手掌里面是密密的薄茧。
她顿时呼吸一滞,想要说话,却被更加浓郁的雾气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外面是一片混乱,巡防营的大批人马赶到了,福王府的所有秘密和罪恶都将公之于众。
而宁卿,侧脸看着牵着自己手的那个人,他侧头看着她,又看了看她后面的一片兵荒马乱。
“走吧。”他说。
他在长公主府外没有等到他想等的人,却看到了慕容昕最精锐的侍卫打扮成轿夫模样,悄无声息的走过去,能让那个人那么费尽心思小心翼翼的人,他想不到第二个。
宁卿跟着回头看了一眼:“我们去哪。”
“随便哪里。”
“我不能走。”
“如果你要报仇,告诉我他们的名字,你可以把你想到的任何一个人头摆在你父亲的份上。”他认真的看着她。
“然后,我的父亲继续带着谋逆的罪名躺在那里,或许连一个容身之地都没。这不是复仇,这只是痛快。”<!--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