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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的元宵节在浓墨重彩中落下帷幕,第二天卯时宫外已经等了密密麻麻一堆大臣,关于慕容源的所有消息全方位的呈报都皇帝的御案上。
太后衣着庄重,贴身女官早早等在寝殿外。
例行的早会,皇帝没有宣任何人,也没有见太后的女官,只说是身体不适。
到了巳时,太阳升到正空的时候,从御书房里传出了几道口谕。
一是福王身体抱恙,以后不必进宫见驾,在内宅休养,二是十日后的春狩,让老三一并参加。
接着中午的午膳换成了素食,并一并送到太后宫中,母子一起用膳。
门外的大臣等了半天,连个面都没见到,就这么几句轻飘飘的话,顾我在作为首要的发现者和重要人证,原本就很忐忑的心情,愈发七上八下,额头一层层冒着细汗。
皇帝不见人,他的心里更加没底,旁边的几个同僚倒是聊的火热。
“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是啊,难怪之前老是有年轻女子失踪,却又找不到尸体……”
“咳,这可多亏了顾大人,要不是顾大人火眼金睛,还不知道多少女子将会被屠戮。”
“原来是顾大人的功劳啊!不过话说,顾大人,你不在家陪着娇妻,跑到福王府那里去做什么?”说话的御史和大理寺卿不对付,先前听到几句风言风语,一看到大理寺卿的眼睛往这里瞟着,便立刻大声说起来。
顾我在没想到话题一下扯到了自己身上,他顿时有点尴尬:“我只是路过。”
“咦,我听到的好像不是这样。”御史斜睨他一眼,“听说连巡防营也出动了,直端端的就往福王府里去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顾大人什么娇妻美妾落在了里面呢。”
“一派胡言。”大理寺卿胡子一吹,“张大人,还没用午膳呢,您就撑着了?”
张御史根本不管他的脸色,反而有几分得意,哼了一声:“这倒是。大理寺卿家里那位好女儿,可是长安城里出名的闺秀,也许福王爷吃惯了山珍海味,想换换口味也不一定呢。”
他说完这话,猛地闭上嘴巴,这句话原本并无它意,但是这么一说出来,就显得对慕容源格外不尊敬。
老四站在百官之前,听到这句话,眼眸一沉,转过来看了张御史一眼,他顿时后背一凉,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
好在这时,皇帝的贴身太监常公公出来了,宣了皇帝的旨意,张御史顿时松口气,立刻准备先溜。
他平日是个谨慎的人,偏偏看到了大理寺卿就全身的血液都涌到脑子上,完全忘了理智这两个字怎么写,想当年,明明就是他先说的喜欢太仆家的小女儿,托着他问问人怎么样,结果这个死贼秃竟然两眼发直横刀夺爱,直接找了太仆的好友国子监祭酒去说媒。
更无耻的是他竟然成功了,那么个如花似玉的千金小姐嫁给他,最后竟然会生出顾娘子这么一个……一个……一言难尽的女儿。
简直生生浪费了一副好容貌,一朵鲜花被狗啃了!
方才便是他听见了一些关于顾我在的风言风语,想这个老家伙左挑右挑千选万选,竟然选了这么个角色,他心里又是解气又是憋气。
解气的是这个老家伙真是瞎了狗眼,回去肯定被娘子骂个半死,憋气的是这样指不定会把寺卿夫人气成什么样呢。
怀着重重忧虑和喜悦,张御史慢悠悠出了宫门,门外天色渐明,整个城市慢慢从沉睡中苏醒过来,有早起的妇人已经在门口泼下了去尘的净水。
远远的,他看见一辆装饰精致威严的马车由远及近,那车上的徽,他认出了是刚刚得到皇帝口谕的老三慕容昕。
张御史伸手让轿夫预备退到一边,却不像马车倒是减速了,然后车上的人掀开了窗帘,露出一张高贵俊朗的脸庞。
“张大人。”
“见过武成王殿下。”
慕容昕指指前面:“大人刚刚出来?”
张御史点头。
“那可知,父皇今日所为何事?”
“殿下竟然不知道吗?”张御史脱口而出,下一刻立刻噤声。
慕容昕便一副求教的模样,张御史迟疑一下,还是将昨夜福王府里之事全部说出。
“这么说来,能查出此事,顾大人可是居功甚伟。那本王可要在父皇面前多多替他请功才是。”
张御史心道,还居功甚伟,涉及这等皇室秘辛之事,陛下不要他嘴上缝线就已经是贤君,请功——恐怕是催命吧。他却没有其他表示,只是笑了笑。
两人错开后,张御史放下轿帘,看着旁边慕容昕身后一大串随从,想了想:“走朱雀大街吧。”
霜风骑马走在旁边,见状拍马上前两步:“王爷,他往另一处去了。”
他拉开一点轿帘:“去哪里没关系,你只要把那个人安排在路上就行。”
慕容昕放下轿帘,转头看向身旁的宁卿:“看吧,我就说这个张御史是个明哲之人,你偏不信。”
两人坐在一顶轿子里,宁卿的袖子在两人之前有天然的屏障,她收回目光:“明哲不明哲没看出来,不过,他好像真的对大理寺卿意见很大啊。”
慕容昕道:“那是。
“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难为他计较这么久。”
“二十年前——阿恒,你知道吗?男人有两样东西,就算临死只剩一口气,还是会记得的。”
“唔?”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呃……那时候那位小姐根本还不是他的妻子吧。”
“怎么不是,认定的东西,本来应该是的。不过也怪他笨,好东西当然要先下手为强。至少,先刻个章再说。”
“刻章?怎么刻章?脸上印个字?再说,女人又不是……”
脸上突然有温热的东西轻轻碰了一下,一股男子的熏香味道从近在咫尺的衣领散发过来。
宁卿跟被火烫了一下似的跳起来,崩的一声撞上轿子旁边的轿樑。
她一把捂住脸,从那个小小的点为中心,有热乎乎的烫意缓缓蔓延,很快,全身的血液都似乎涌到了脸上。
“你!”她瞪大眼睛,一手捂脸,一手捂住撞疼的头,像是一只气急败坏的母猴子。
“这个就是盖章。”他哂然一笑,好整以暇的打量她,“嗯,现在谁还敢打你的主意,那便是货真价实的夺妻之恨了。”
“你!我,我……谁说的!不算,不算。”她收回手,猛地转过头去,再一次撞上轿子旁边的窗棂。
马车的锦帘轻轻晃了一晃。
过了一小会,她听见霜风特别若无其事而又小心翼翼的声音:“王爷,快到宫中了。”
慕容昕便轻轻咳了一声,也是特别若无其事的回答:“知道了。”
霜风便很心神领会的模样走到一旁。
宁卿透过缓缓飘动的窗帘看到这一幕,立刻瞪了慕容昕一眼,他很无辜的看过来,笑眯眯道:“我什么也没说啊。”
宁卿锤锤心口。
“我倒是希望您什么都说清楚。”
“这是你说的。”
“事无不可对人言。”宁卿哼道,明明什么都没有……偏偏做贼心虚好像什么都有一般。
慕容昕高贵低沉而又严肃的声音响起,不大不小,刚刚好马车四周的人听见。
“阿恒现在有本王的‘印章’,以后本王不在的时候,你们便要听阿恒的话。知道吗?”他笑了笑,“怎么样,这么说可以吗?”
“……”宁卿。您还是别说了。
马车里一左一右两只锦鲤灯摇头晃脑,欲言又止。
马车在进宫前停下来,慕容下车前拍拍宁卿:“阿恒,我答应你的,相信我,都会一一做到。”
她看着他,幽森的眼眸一直澄澈到深处,便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