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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列缺看他实在害怕,就安慰他:“没事,是你外婆有妖的血脉,你只是是继承了而已。其实很好啊,要不然你刚才不就已经死了吗?”
三皇子却不理他,只对太渊道:“你早就知道我是妖!是不是?!”
太渊只静静地看着他。
邢列缺“哼”了一声,道:“不识好人心。”
三皇子感觉自己的身体又痛起来:“你就一直在看我的笑话!是啊,一个妖,拿什么和你争!”
太渊搂过邢列缺,揉揉他的耳朵,淡淡道:“你是妖与我何干,是人又与我何干?你若要抱怨,也该去找你外公外婆才是。”
三皇子大叫起来,犹如发狂一般:“我不是妖!我不要做妖!”
他的手臂忽然化作了巨大的翅膀,眼见就要扫落一旁的书柜。
邢列缺尾巴一扫,三皇子就被困在墙角处,他的周身仿若被一面无形的墙困住,怎么也冲不出去。
统领焦急地站在外面,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
房间里忽然传出一阵扑棱的声音,还有一种奇怪的鸟叫声。
外面一众兵将冷汗津津,三皇子的声音怪异尖厉,一直在说着些妖不妖的话。
统领将心提起来,脑子里转了一圈。此时后退显然不可能,若皇帝来了,看到他们躲得老远,怕不得大发雷霆,里面两个可都是皇子。统领心里长叹,他们也只得提着脑袋,在这里继续听了。
他打消了进去的念头,早听说太子有神通,此时又听了三皇子说自己是妖,心里不免想到皇帝身上。
难道,陛下有什么来历不成?
那真龙天子的传说,或许是真的?
皇帝来的时候,天边已经亮起一丝鱼肚白。他发现原本光秃秃的山,被种上了许多树木。
有的因为在冬季,还是一树枯枝。但有不少梅花,却正在盛放。
一种幽幽的清香弥漫在山间。
左清泉将皇帝引到书房,恭谨道:“这便是三殿下如今的模样了。”
皇帝见到三皇子,还没有来得及吃惊,三皇子便嘶吼道:“我没有!”
皇帝自然听得懂他说的是哪件事,冷笑道:“没有?那你跑什么!”怕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做而已。
三皇子已经独自在角落呆了一夜,焦虑困顿折磨得他难有片刻宁静,此时听到皇帝这句话,心里的一点希望不免都被浇熄了。
——一个涉及谋逆的儿子,还变成了妖,只怕任谁也不会再将他放在眼里了。
皇帝问道:“他怎么成了这样?”
太渊道:“可能是义安候夫人的原因。”义安候正是太后的大哥,三皇子的外公,同时也是苏秀霜的外公。义安候夫人是义安候明媒正娶的夫人,她出身普通农户之家,不得太后喜爱。但此时看来,义安候夫人的农户出身,显然大有问题。
皇帝诧异道:“她是妖?”
太渊道:“不全算是,她有人类的血脉,也有狼妖和鹰妖的血脉。我见到她时,她就已经是一个普通的人了,想必那时她已将妖血散尽。”
皇帝记起来,太渊最早见她的时候,她早就生了两个女儿。那她是在生下孩子后,才散尽妖血的?
皇帝懒得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似乎一点不适应都没有,只问:“那宁妃呢?”
太渊道:“她自然也有妖的血脉,不过她恐怕并不知道这件事。”
皇帝点点头,沉默不语。
太渊道:“父皇打算幽禁三弟吗?”
皇帝看着三皇子变成一副鹰的样子,满脸复杂,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他这样,朕要怎么才能将他弄回去?”他摇头轻叹一声。
太渊道:“三弟不过是年少无知,不食人间疾苦,才会犯了这样大的错。父皇不如把三弟交给我,待我教导三弟一二,想必他就会乖巧听话了。”
皇帝沉吟半晌,看着三皇子,道:“照海已经病殁,从今以后,他姓赵名海。就让他……留在你这里吧。”
三皇子的鹰眼里顿时流出泪来。
皇帝留下三皇子,便痛快地走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处理,据告密之人所说,原来归于鹿召王的人,现在都倒向了三皇子。皇帝必须先去解决这些隐患。
还有义安候和宁妃的妹婿,他们是否知道三皇子所做的事情?
邢列缺嫌弃地看着三皇子,道:“留着他能干什么?”
太渊笑道:“收下他,当个座下童子也好。”
邢列缺不满意:“他这么大一个,还童子呢。”
太渊道:“那就充为坐骑吧。”
三皇子越听越受不住,挣扎着要起来,忽而身上一轻,或许是因为他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妖力,竟缩小成了鹰崽子的模样。
热闹看完,众人各自回房补觉。
青云却发现小徒儿有些闷闷不乐。
乐承运此时心情复杂——太渊明明是太子,却要躲到这深山里。乐承运同情太渊的处境,也佩服太渊的决定。他当年就是因为无法割舍宫中一切,才差一点被先帝所杀。
他当初因怕先帝忌惮,便装成一副窝囊样子。但是他又受不了这种窝囊,因为一个没落的天才,似乎连世人都不能容忍。
当天才不再是天才,人们对他的眼神态度都是那么的奇怪。
直到先帝再忍不住,要直接取了他的性命,他才无可奈何,如丧家之犬一般,逃出了皇宫。
所以,在他看来,太渊当断则断,才是正确的选择。
但这一切却何其不公!
他明明没有什么歪心思,却要被害被忌惮。太渊明明心胸宽广,可为一代明君,却要在这深山之中隐世而居!
当今的弟弟事涉谋反也不过是软禁,如今这三皇子又是参合了谋逆,皇帝对他却什么处置都没有!
何其不公!何其不公!
青云走到他身边,道:“承运,你心不静。”
乐承运苦笑道:“徒儿知错。”
青云皱眉,知道这徒弟的心病,便道:“你何不换个角度想。当年的乐蘖,如今想死都死不成,你却活得好好的。那三皇子显然受不了自己是个妖,他又被皇帝除了名,如今想必心里痛苦异常。可是殿下呢,却逍遥自在,得享天地大道。这难道还不够吗?”
乐承运叹一声,想了半天,道:“足够了。可是,徒儿终究有些意难平。”
白云老道凑过来,插嘴道:“你多想想被你师父关在壶里,被逼着练功的时候,再琢磨琢磨如今过得好日子,是不是就平了?”
乐承运想起那个伸手不见五指,寂静难忍的地方,不禁哆嗦了一下。
他转头就看见自己师父沉着的脸,赶忙说道:“徒儿忽有所悟,这就去闭关。”
白云老道笑呵呵道:“这不就想开了嘛。”
青云低笑道:“是吗?那师父可有所悟?”
白云老道一僵,左右顾盼道:“为师忽然想起一件事……”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得没影了。
青云一笑,道:“师父放心,徒儿再不会把您关到乾坤壶里去了。”
白云老道听到这话,不禁跑得更快。
第二天一早,太渊让苏秀霜去开导开导三皇子。
于是,又在角落里窝了一天一夜的三皇子终于等来了人。
苏秀霜蹲下身,看着羽毛乱蓬蓬的小鹰崽,笑道:“表哥,太子殿下让我来陪你说说话。”
三皇子想起太渊要拿他当坐骑的话,炸着翅膀,冷笑道:“他这是要驯服畜生吗?你让他来!我不跟你说话。”
苏秀霜闻言,立马收起了笑,不屑道:“当初我想与你联手,你不是拒绝得挺干脆么,还说我不成气候。呵,你现在倒是挺成大器的嘛。告诉你,若不是殿下好脾气,我可懒得搭理你!”
三皇子怒道:“你以为凭借你或是向依依那点能耐,当初能让你单独“偶遇”老二那傻子?我一早就帮了你,是你自己蠢笨不堪,把握不住机会,又能怨得了谁?”
两个人针尖对麦芒,俱是一副看到你过得不好,我就舒心了的模样。
苏秀霜呵呵一笑,拎起三皇子的一双小爪子,倒提着他去找到青灵。
三皇子扑棱着翅膀,恨恨问道:“你怎么就能穿透那个‘东西’?”
他指的是邢列缺昨晚施术,设的那堵无形的墙。
苏秀霜晃一晃他,嘲讽道:“那种小法术,只有你这样没本事的小妖怪才破不开呢。”
三皇子被甩得昏头转向,一时也顾不得开口反驳。
苏秀霜寻到青灵,摇了摇手里的小鹰崽子,道:“灵姐,他一点都不听我劝。”
青灵正忙活着看孙声丽送过来的账本,闻言头也没抬,把乾坤造化壶拿出来,道:“那先把他关在壶里吧。”
苏秀霜揭开壶盖,将三皇子一股脑塞了进去。
她想了想,对着壶里说:“我听说乘云道长和白云道长当年在里面,都是熬不过去的。赵老三,你若认个错,我就放你出来,怎么样?”
三皇子既不屑,又恼怒:“谁是赵老三!”
苏秀霜嗤笑道:“皇帝说了,从此以后,你姓赵名海。你又是排行为三,那你就是赵老三啊!”
三皇子终于忍不住,“呸”了一声。
苏秀霜二话不说,沉下脸,利落地盖上壶盖。
壶里立刻漆黑一片。
三皇子在里面受不了,横冲直撞地找出路,可是里面的世界好像漫无边际,他怎么也寻不到可以出去的地方。
苏秀霜小声道:“哼,做妖有什么不好的?好像是在要你命一样。”
青灵道:“先把他放在我这,过两天你记得来取。”
苏秀霜连忙恭谨道:“麻烦灵姐了。”
乐灵道早早起床,就被左清泉请了过来,他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先开口。
太渊笑吟吟地看着乐灵道。
乐灵道终于憋不住,摇头道:“你别看我,我可什么都没做!”他顿了顿,小心地瞅一眼太渊,又说,“龙袍和石头是我放的,但是后来我就没管了,谁知道是二皇子和四皇子哪一个的手笔呢。反正不是我告密的!只要我外公好好的,我才懒得理他们呢。”
——若他外公当初果真遭遇不测,他才会搅得天下大乱呢。
——如今,他可真是老老实实的。
太渊扬眉道:“我只是在好奇,昨天早晨你睡得很熟吗?连父皇来了,竟都不知道。”
乐灵道叹口气,幽幽道:“外公非要留在宫里,我吃不下睡不好。熬了这几天,昨晚上好不容睡着,哪里会知道父皇来不来的事呢。”
太渊笑道:“是吗?”
乐灵道说的自己都信了,不由愤愤道:“外公非要在宫里陪她几天,真是人越老心越软。你说,她又看不见外公。他留在那儿有什么意思呢!”
——只把他一个孤零零扔在山上,都不挂念他!
太渊食指一勾,一枚拇指大的瓷瓶飞到桌上,他道:“将里面的药丸给你母亲吃了,她自然就能看见你外公了。”
乐灵道尴尬一笑,道:“外公不想让她知道,才没有在她面前显露身形的。这药珍贵的很,你还是收好吧。”
太渊轻轻弹了一下小瓷瓶,瓷瓶稳稳滑到乐灵道跟前。
乐灵道忙拿起瓷瓶,摆回太渊面前,郑重道:“真的不需要。她……我是说,我娘她也不怎么想念外公。”
——他可不需要曲含舞来和他抢外公。
太渊勾唇一笑,道:“那便算了。不过灵道过几天就要去边关,不知能不能受得了那里的气候呢?”
乐灵道肃容道:“我身强体壮,肯定能适应!”
太渊起身,将小瓶子摆回原位,道:“趁着还有几天的功夫,灵道去同翯儿玩一会儿吧。等你走后,小家伙定然是要想你的。”
乐灵道一听,太渊没打算把他这趟美差给搅和了,别说陪乐翯玩,就是陪三皇子玩,也是没问题的。
他顿时站起来,笑道:“我这就去。”他又补上一句,“翯儿乖巧可爱,我也是会想念他的。”
——虽然乐翯有点软,但是比起那几个蠢皇子,乐翯在他心里的印象,可真是顶顶好的了。
到了正月十五这天,乐翯跑到太渊身边,央求道:“爹爹,带翯儿去看灯好不好?”
太渊抱起他,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翯儿怎能总想着去人多的地方玩呢?前些天才刚刚带你去玩过,这就要再出去?上元灯节,晚上人潮似海。翯儿若被挤丢,爹爹要去哪里找你?”
乐翯闻言,低着头,蔫蔫道:“那翯儿不要去了。”
太渊道:“不过爹爹可以在白天带你去看看。”
乐翯抬起头,双眼亮晶晶地问:“真的吗?”
太渊笑道:“爹爹什么时候骗过你?”
乐翯欢呼一声,笑道:“那翯儿这就去换衣服!”
邢列缺不解道:“咱们俩带着他,还会怕他丢了?”
太渊叹道:“若是没有我呢?若翯儿觉得,他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才是麻烦。翯儿只是一个普通孩子,他做什么都该思量一二才对。”
——何况乐翯将来还是一国之君,如何能轻易出行呢?
邢列缺想了想,点头道:“对,要是以后他也觉得带两个人就能出宫,那也是件麻烦事呢。”
恰好孙声丽也要去山下的铺子里看看,便同太渊一起下山。
她如今管着不少商铺,这些铺子大多是太渊出钱,她出力这样开起来的。如今铺子的出息甚多,即便不动用东宫名下的田庄,也足够九天书院一众人使用了。
十五这天,有些地段游客众多,铺子为了盈利,便开张了不少。她就得去出面看看,免得那些掌柜没有多给活计工钱,或者因着年后第一天,有什么不趁手的事情,也能一并解决了。
太渊抱着乐翯,邢列缺照旧化为小猫,趴在他肩头。
乐翯带着一顶老虎帽子,紧紧抱着太渊的脖子,生怕有人会拐走他。
太渊笑道:“爹爹会抱紧你的,翯儿想看什么尽管看。”
乐翯便四处张望起来,因着是白天,虽然挂出来的灯不太多,又没有点燃,不过对于乐翯来说,只要是在街里,便足够新奇了。
他指着一个卖灯的摊子,笑道:“爹爹,那个小老虎灯好好看啊。”
孙声丽听到,立刻上前,买下了那盏灯,然后送到了乐翯手里。
乐翯脸红红地说:“谢谢孙姨。”
孙声丽再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听到小皇孙在谢自己,顿时软了一片慈母心肠,摆手道:“这不值什么,翯儿可不用谢我。”
太渊笑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只声丽这片爱护之心,翯儿就该谢你。”
孙声丽正要开口,忽然一个男子抢步赶上来,抓住孙声丽的胳膊,又惊又喜道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