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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来后才发现,时间已近中午,要吃饭了。
聂丰今天上班,中午不回来,张必成便不想回出租屋去,虽然聂丰丢了把钥匙给他。
在外面胡乱用了快餐,张必成开始静下心来思考今天的得与失。
得,几乎是没有的,失,倒是很多。他今天应聘的表现很不好,没有胆量,没有信心,整个人都显得畏畏缩缩的。这让他对自己很不满意。
另外,自己一味寻找专业对口的工作,机会太少了。自己虽然是化学系,但化学原本就是一个广泛的概念,自己的真正专业是工业分析,因此就算有限的几个注明招聘化学专业的,实际跟自己的专业仍旧不对口。这就使他面谈的时候毫无底气,人家问什么,光摇头了,一问三不知,这还有希望?
看来还是不能局限在专业上面啊,据有人估计,中国人百分之五十的工作都是专业不对口的,那些民营企业中比例更高,少说也有百分之八十。张必成不知道这数据是怎样统计出来的,也不知道数据到底可不可信,但大多数中国人学非所用应该是事实。
但除了搞分析,自己还能做什么呢?张必成心中茫然。原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谁知竟是啥都不懂的楞头青罢了。
想了很久,他得不到头绪,只好打起精神准备应付下午的应聘。
下午人少了很多,关键是应聘的单位也少了很多,不少单位都撤回去了。张必成走了一圈,投了几份简历,却是一无所获。
走出人才市场,张必成只觉得一阵疲惫。这份疲惫,不光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面的。
自己来到深圳的第二天,就这样过了?没有任何收获啊。
傍晚时回到出租屋,聂丰还没下班。他们玩具厂是十二小时上班制,两班倒。八小时之外多上的四个小时纯粹是义务劳动,不算加班的。
在路上张必成买了点菜,这里菜倒是便宜,菜贩子摆在路边上卖,还要提防城管来赶人。
就在张必成挑好菜以后,路边上一溜儿菜贩子忽然大乱,在张必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的菜贩子已经卷起地上的菜摊跑了,只留下张必成提着菜目瞪口呆,那钱还攥在手上没给出去呢。
然后便看到一辆城管车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嘎然停下,从车上跳下几个穿制服的,直扑那几个反应比较慢的老弱病残,不由分说,扛起那些菜摊、杂货摊等就往城管车上搬。
有人哀求,有人咒骂,有人哭哭啼啼,城管们一个个面沉如水,威风凛凛,敢有妨碍公务的,一律拳脚伺候。
一个卖水果的老头,约五六十岁,腿脚上不方便,虽然算比较早地看到了城管,却来不及撤退,整个水果摊都被搬上城管车了。有十几个苹果梨掉到地上,咕噜噜滚得到处都是,有些就被城管们踩烂在地上,有一个滚到了张必成的脚下。
老头很不识趣,拉着城管队长的胳膊,苦苦哀求,不外乎是家里如何困难,孙子等着钱上学,儿子工伤了,住在医院里,单位也不管。这些都是救命钱啊!
威严的城管大人被一个脏兮兮的残疾老头拉住了胳膊,这要传出去,脸面何在?因此城管大人怒喝了一声:“放手。你这条老狗。”
老头不识趣,自然不放手。
城管大人大怒,抬脚就往老头那残疾的腿上踢去,他是一个彪形大汉,那老头哪是对手,自然是应声而倒。原本就有残疾的脚,这下怕是彻底废了。城管大人还不解恨,在老头胸腹上狠狠地踢了几脚,嘴里骂骂咧咧道:“踢死你这条老狗。”
人围了很多,看着这一幕,却是敢怒而不敢言。
武艺高强的城管大人大获全胜,英勇打败了万恶的占道经营者。于是洋洋自得,率领手下的精兵强将们,满载战利品,呼啸而去。
张必成认清了现实,也不敢强出头。开玩笑,他不是三头六臂,也不能一个打八个,更不是微服出访的皇上大人,强出头的后果,除了白挨一顿揍以外,似乎也捡不到其他好处。
他捡起滚到自己脚下的苹果,吹了吹灰,挤进围观的人群,将苹果放在那老头的手里。
那老头受了不轻的伤,躺在地上起不来,嘴里痛苦地哼哼着。
张必成摸了摸口袋,摸出了五十元钱。他的钱本就不多,拿不出更多的了。在这个过程中,他没有说一句话。
言语是苍白无力的!
陆续有人捡起散落在四处的水果,送到老头那里,或多或少地留了些钱。
大家都沉默。
张必成找到那个逃得远远的菜贩,将菜钱给他,说道:“一共是七块五毛钱,你找我二块五。”
那菜贩万没想到张必成还会找来,赶忙说道:“好的,好的。”
这就是所谓的买菜历险记。
回到出租屋,那个沙刚在。沙刚和聂丰同在玩具厂上班,是同一条生产线上的生产领班,与聂丰交接班。所以两人的作息时间永远都是错开的,这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两个人在出租屋时,总是可以独占自己的房间、厅和厨卫,若是有什么*生活的话,也方便很多。
要知道,沙刚不是一个人,他是和女朋友一起租住的,他女朋友也在玩具厂上班,做跟单的。
沙刚是个小胖子,面色白净,性情和善,很好说话。昨天聂丰请了小半天假,去接张必成,就是请沙刚代的班,所以他昨天实际上了十六个小时的班。
张必成一进来,沙刚正和女朋友吃饭,知道他是聂丰的死党,就亲热地打了声招呼,并请张必成一起吃饭。
张必成慌忙谢绝了。
沙刚女朋友有些不高兴。这不难理解,以后这厅基本就是张必成的天下了,想用个电脑都不方便。这个时候笔记本电脑还很贵,不是人人都买得起并且舍得买的,所以聂丰和沙刚合伙买了个二手电脑。你想啊,这么大个人杵在客厅里,能当做视而不见?想看一点比较敏感的信息,能看得下去?
白天还好说,她是上常白班,晚上睡觉的时候,外面厅里有这么个人,能睡得踏实?要是和沙刚亲热那么一下,光想想外面还有一个人,就够让人恶心的了。
所以她有些不高兴,不,不是有些,是很不高兴。板着个脸,张必成进来,她也当做没有看见。
张必成惯会察言观色,只是略微想了想,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但凡有个落脚处,也不想这样,可是现在没有办法啊。
他将菜拎进厨房,却不忙着做。现在才六点来钟,聂丰要八点钟才下班。可外面人家在吃饭,也不好出去看着人家吃呀。
那就慢悠悠地洗菜切菜吧。
随后几天,张必成很早就出去找工作,然而收获的却是一次次的失望,连一个面试邀请都没有得到。眼看着荷包一天天瘪下去,他的心情也一天天地开始变差。
他现在都有些怕回出租屋了。沙刚这小胖子热情不假,可挡不住他每次都问一声:“找到工作没有?”
原来太过热情也难消受啊!
张必成现在觉得自己辜负了沙刚的殷切期望,怎么好意思去面对那充满了关切的笑容,然后尴尬地说上一声:“还没有。”
若是沙刚的女朋友在身边,说不得还要迎上她那充满鄙夷的目光,这就更让人无法消受了。
所以白天跑完人才市场以后,张必成就会找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比如公园,比如一些小区的报刊亭前,要么是静静地坐一下,要么是看一看报纸。等到时间消磨到沙刚已经去上班了,这才慢慢地走回去。
聂丰没有问过张必成工作找得怎么样,每次下班,只是聊天,聊一些儿时的趣事,聊一些小时候扒火车的经历。
只有在这个时候,张必成的心情才是最放松的,他不用背负太多沉重的压力,能够做回一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