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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染黛到玄英殿时,只见王爷一袭焦茶色的长袍正坐在桌前,袍子的四角用金线绣着蟒纹。剑眉紧锁,似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面前的案几上放着一个青瓷酒壶,盖子开着搁在一边,许是喝完酒许久了。轩辕染黛知其必有什么烦心事,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
李霆筠抬头,见轩辕染黛已经来了,便大声对嫣儿道:“再给我取一壶酒来。”
嫣儿听闻正要退下去取,轩辕染黛却道:“不必去取了,你先下去吧,我有话同王爷说。”
嫣儿吐了吐舌头,答道:“是。”转身飞速离开了。
轩辕染黛走到王爷案几的对面坐下,笑道:“叫我过来,你却一个人就把酒喝完了,你倒是说说叫我过来作甚?”
李霆筠道:“本是你刚刚不让拿酒,怎么还倒打一耙?”
轩辕染黛道:“若是平常你找我喝酒,我必定和你喝个尽兴,即使大醉一场,或许也会让你畅快。但是在有心事未了的情况下,我断断不会和你喝酒的。即使真的醉了,却又能改变什么呢?不过是麻醉自己,想要逃避现实罢了。”
李霆筠听了此言,思考良久,眉头依然紧锁:“可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既不知如何是好,何不听之任之?”轩辕染黛抬起头,道,“阿霆你若是为了婚姻大事而烦忧,我倒觉得大可不必。”
“你怎么知道……”
“今日午后,红萼姑娘到来找过我,说起过此事,我答应帮她在你面前提提此事,却不知你却为此如此烦忧,阿霆你在怕什么,我是万万不懂。”
“我怕我就这样过完我被限制的一生。”李霆筠抬起头来,眼睛里倒是一片清明,“从年幼之时,我的命运,就已经被安排好了。我不想要这样活着,活得好似行尸走肉一般……无论我做什么,似乎都时时刻刻掌握在别人手里……在别人眼里,我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可只有我知道,我不过是一个纸鸢……时时刻刻被别人控制着。虽然高高在上,却随时可能坠落……”
轩辕染黛看他如此伤感,一时间却不知如何安慰,余光瞥见自己手上的镯子。定了定心神,道:“无论如何,阿霆你要记得,娘亲是不会害自己的孩子的……”
“小时候,我生活在墨离山上,山上虽然风光秀丽,大家对我也很好,可是我却总想去山下看看。我不知道山下的世界是什么样,我不知道山下的人们是不是和山上的大家一样和蔼。但是娘亲一直不允许我下山,那时的我开始觉得,墨离山,其实就是一座牢笼。”
“直到后来母亲去世,我才知道她之所以不让我下山,就是为了保护我。你母后依然健在,至少在这人世,你还有个念想,还有个人会关心你。而我,却连这念想都没有了。我都没有借酒消愁,你又有什么好烦恼的呢?”
再抬起头时,眼睛里似乎有些湿润,脸上的那两颗泪痣,倒真似两滴挂在眼角的泪一般,李霆筠看了心里倒是一揪,不由得伸手搂他入怀。
轩辕染黛斜靠在他的怀中,只觉得感到一丝安定。不知为何,李霆筠对他,他对李霆筠,都是无比的信任,有些不该说的话,都说了出口。他心中暗暗想,能得友如此也是种缘分,若以后能够天天与他一起,倒是一件乐事。
思及此,轩辕染黛又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连忙收敛心神道:“若是阿霆信得过我,可能告诉我,娶妻一事,究竟为何使你烦忧,我看你的样子,倒不像是因为怕娶妻。”
李霆筠便把那晚收到的密信内容,原原本本地告知了轩辕染黛。
“我并不怕娶妻,然而目前我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做我的妻子。然而若是我不开口,恐怕太后娘娘所寻之人,即便与我成婚,也只怕是太后娘娘那边的人,到时候我这个王府,怕是也不是自己的了。”
轩辕染黛思索一会儿,道:“若是阿霆只是为了这一点,我倒有个法子,可以让你暂时不必成婚。不知阿霆可愿意一试?”
李霆筠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微微放松起来:“真有此法?”
轩辕染黛吃吃地笑道:“不过可要吃些苦头,不知道王爷可有心理准备。”
李霆筠看他笑得诡异,倒觉得奇怪,不过想到既然能够暂缓此事,给自己争取时间,倒是答应的爽快:“无妨,只要可以暂缓此事,什么苦头我都愿意吃。”
轩辕染黛推开他,从他怀里直起身道:“那我就回去准备啦,待会你记得让嫣儿来一趟,让她再给你多拿些酒,你也不必喝掉,偷偷倒掉便可以了。”
李霆筠虽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点了点头。
回到沐雨阁,轩辕染黛在自己的行李中翻找了一会,找出来一个胭脂大小的锦盒,又拿出李霆筠当日给他的汗巾。把锦盒打开放置于那汗巾之上。然后一边之前用过的那个短笛,开始吹奏起来,只见那锦盒里竟出来一股淡淡的白烟,仔细一看竟是一群白色的小虫,那群小虫围绕着汗巾飞了一会儿,就沿着窗缝飞了出去。
“但愿可以让你如愿以偿。”轩辕染黛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月光道。
“秦公子走了王爷怎么还是要喝酒。”嫣儿站在殿外的石阶上,一脸的愤慨,“想必王爷必是有什么烦心之事,这要是喝坏了身子可怎么是好!”想到自己刚送进去的三坛酒,不禁有些担心。
嫣儿正准备回去偏殿歇息之时,却恍惚中看见有一缕白烟飘向王爷的寝殿。揉眼再看时,却早已看不见了,顿时觉得是不是自己眼花,摇了摇头便回了自己的处所。
第二天嫣儿推开玄英殿的大门时,差点被眼前的情况吓晕过去,只见三个酒坛都倒在地上,里面空空如也,而王爷就倒在一边,似乎昏死了过去。
嫣儿忙去遣人通知了红萼,不出一会儿,便见红萼带着郎中过来了。
“王爷昨儿还好好的,今儿怎么这样了?”红萼瞪了一眼一旁畏畏缩缩的嫣儿,“你怎么服侍王爷的?王爷要有个三长两短你能担当的起么?”
转身又对郎中道:“劳烦大夫先进去看看吧。”
郎中进殿后,红萼便去问嫣儿:“昨天晚上王爷到底怎么了?”
嫣儿答:“昨儿王爷回来就一直喝闷酒,后来又说要见秦公子,秦公子来了后和王爷谈了谈,没多久便走了。过了会儿,王爷叫奴婢进去,说还要喝酒,之后奴婢拿了酒进来王爷便让我出去了。”
红萼想了想,道:“那……秦公子走的时候,王爷可有异样?”
嫣儿道:“当时王爷倒是没什么异样,精神得很,只是嚷着要喝酒罢了。”
红萼思索了一会,对嫣儿道:“你去把秦公子叫过来吧。”
轩辕染黛一大早就起来了,昨晚施的蛊,乘着凌晨时分收回了锦盒内。然后便坐在长廊上看那片荷花。
嫣儿来时,轩辕染黛故作惊讶道:“外面出了什么事,怎么一大早就见到人群来来往往的,倒像是府中出了什么变故。”
嫣儿道:“可不是么,昨晚王爷似乎晕厥过去,直到早上奴婢才发现。”
“可是真的?王爷现下如何?”
“大夫正在替王爷诊治,红萼姐姐让奴婢来叫秦公子。”
轩辕染黛点点头,随着嫣儿前往玄英殿。
待到了玄英殿只是,只见大夫已经出来,正和红萼说着话。轩辕染黛便和嫣儿走上前去,一同听着。
“王爷这次患的倒是个怪病。”大夫道,“若说是寻常喝酒引发的病症,倒不会引起这样的情况。王爷现下这个情况……”
红萼道:“大夫尽管明说无妨。”
“王爷虽是因为饮酒过量而昏厥,但是依照目前的脉象来看,又像是得了精气阴阳不足之症,恐是两年之内不能亲近女色,需静养调息才是。”
红萼道:“若是两年之内有婚嫁之事呢?”
大夫惊到:“万万不可,王爷正值壮年便出现此症,安知不是素日亲近女色太过的缘故。还望两年内暂不要成婚。即便成婚也切莫圆房,否则身体定会亏损,届时要想补养回来便更是难上加难了。”
红萼面无表情,淡淡地说:“大夫还请开个方子,好让王爷静养。”
待大夫走后,红萼便对轩辕染黛道:“这可如何是好……现下王爷变成这样,奴婢又有何颜面回禀太妃娘娘?”
轩辕染黛道:“你便如实回复便是了,想必太妃娘娘听闻此讯,倒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红萼抬起头,看了轩辕染黛一眼,思索了一番,道:“那公子进去看看王爷吧,若是王爷醒了,还请公子将大夫方才的话告知王爷,奴婢这边还得回禀太妃娘娘,就先行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