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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葬完了刘承训,刘知远心神恍惚,难过了好些日子。这也难过,人生有三大痛: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沉重的心理打击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消除的,甚至要陪伴着老者痛苦的度完余生。人生有时就是这样残酷,没人希望这样,但一旦变成事实,又不得不去承受。人改变不了什么,唯一能改变的也许只有自己的年龄,随着日起日落,慢慢的老去,直到死亡。
转眼就到了新年,刘知远强打精神,照例大赦天下,但不接受群臣的拜年,儿子都死了,哪还有心思搞这些。去年称帝还在使用石敬瑭的天福年号,当时因为形势所然,现在政局相对稳定,也就没有必要再抗着石敬瑭的破旗了,下诏改天福十三年为乾佑元年(公元948年)。
过了两天,刘知远给自己改了个名字,叫刘。有点意思的是,历史上只有两个帝王的名字带,一个是唐朝李氏的先祖、五胡十六国时期的西凉文昭王李,一个是汉朝刘氏的“后人”刘知远(当然刘知远和刘渊一样是冒牌的)。
刘知远又忍不住思念死去的大儿了,越想越难过,经常流泪不止。刘知远终于病倒了。勉强熬了几天,病情越来越重,刘知远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召来史弘肇、郭威、杨等人托孤。刘知远忍着病痛对他们说:“我已经不行了,趁现在还能说话,先把后事安排好。皇次子承少不经事,你们待他要向待我一样。”临终前又说了一句:“杜重威还活着,对承是个威胁,我死后你们就立刻除掉他。”
说完刘知远就崩了,时年五十四岁,在位也仅仅十个月。在五代十国历史上的开国帝王中,也只有后蜀高祖孟知祥能和刘知远“平起平坐”,孟知祥比刘知远还“过分”,只享受了五个月的皇帝滋味就死了。
汉乾佑元年(公元948年)二月,郭威等人遵照遗诏,请出年仅十八岁的周王刘承继位。刘承是个听话的孩子,老爹死前最大的遗愿就是除掉惹人嫌的杜重威,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派人将杜重威爷几个全都拿到,一人赏了一刀,见阎王去了。
围观的老百姓对杜重威的罪有应得无不拍手称快,甚至当杜重威人头落地后,都奋不顾身的上前去割杜重威的肉,扔到嘴里狠狠的嚼着,以消解这几年对大汉奸杜重威的愤恨之情。
这一幕在681年后再次上演,“大汉奸”袁崇焕被凌迟处死,老百姓都抢袁崇焕的肉吃,对汉奸的痛恨何其之深。只可惜了袁督师,国家栋梁就这样被自己倾心爱护的老百姓一口一口的生吃掉,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悲哀的事情。相比之下,杜重威是算便宜的,因为在五代时就已经有了凌迟,赏他一碗刀头面,也算是给足了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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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承继位之后,援照旧例,大封文武百官。虽然一朝天子一朝臣,但刘承刚当上皇帝,还没有自己的政治势力,自然不宜在那些老臣头上动土。而且这帮人都是老油精子,把他们惹毛了,再“强迫”某个谁出山当老大,刘承是应付不过来的。
在刘知远留下的这干子旧臣中,“内部总理”杨、“首都卫戍司令”史弘肇、“国防部长”郭威、“财政部长”王章是其中的核心骨干力量,刘承虽然是皇帝,但年少不懂事,军国重事由这四位负责。而那位“德高望重”的太师冯道,则只是被当成了后汉王朝的装饰品,一只美丽的花瓶,冯道也懒的去掺和政事。这年头太乱了,在家养鸟多好,行将就木的老朽了,也没兴趣去管那些破事。
杨和史弘肇是刘知远的贴身死党,对刘家的忠诚是没得说,但这二位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是贪财。以他们现在的身份,只要起了贪念,就必然会干出权钱交易的勾当来。曾经投降契丹的原凤翔节度使侯益因和取代他的王景崇关系不好,便拿出重金贿赂杨史二位,请他们在皇帝面前给王景崇泼点粪,最好能干掉他。王景崇在京中有耳目,自然知道了这件事,气的当初在交接的时候没杀到侯益。
五代虽然存在时间不长,只有区区五十三年,但其混乱程度可以说“骇人听闻”。由于中央权威的丧失,地方上的军阀虽然对中央政府还保持名义上的从属关系,但真正能听话的根本没几个。正如宋代军事评论家何去非所说:“夫以功就天下者,常有强臣;以力致天下者,常有骄兵。”,藩镇上有强臣,下有骄兵,一旦觉得形势有利,就会扯旗造反,谋取更大的利益。
当刘承还没有皇帝宝座上坐热的时候,就接到了前线的急报:护国节度使李守贞自称秦王,反于河中府(今山西永济西),并已经攻陷潼关。后汉的陕州兵马都监王玉在潼关打败李守贞,夺回潼关不久,又传来永兴(就是现在的陕西西安)牙将赵思绾在取得了长安城中的控制权后也反了,并接受李守贞的“伪职”。
赵思绾这个人很普通,当时象他这样级别的人物成千上万,但他有一个特别的辟好,是一般人所不敢去尝试的。就是赵思绾喜欢生吃人肝,说:“吃了人的肝,能益寿延年。”甚至当他把肝吃完后,被取出肝的这个可怜人还没有断气(残忍至极!)。朝廷派出镇宁节度使郭从义讨伐这个畜牲,保义节度使白从珂去讨伐李守贞。
汉乾元年(公元948年)六月,凤翔巡检使王景崇因为不愿意接受朝廷的调令改任州(今陕西彬县),同时向“秦王”李守贞和后蜀皇帝孟昶称臣,和朝廷公开对抗。
这三个叛镇地界连在一起,自然抱成团儿,不然各自为战,让朝廷个个击破,他们才没这么傻。朝廷方面接连接到藩镇造反的消息,刘承年轻不懂军事,自然有些害怕。但朝中主事的四大臣根本没怵到这三个毛贼,人家都是大风大浪中历练出来的,什么场面没见过?朝议决定由
郭威任西征军主帅,全权负责西线战事,“都督中外诸军事”。
郭威当然愿意去,不仅因为平定三镇的叛乱本是自己的份事内,更主要因为他可以借这个机会在军队中扩大自己的势力,乱世中军权即政权,没有军权,职务再高也一切免谈。出发之前,郭威特意跑到冯道太师的府中,请他给自己出些主意,毕竟人家是个“久经考验”的老江湖,问问也好。冯道说的倒是和郭威想的差不多,:“李守贞出手很大方,丘八爷们都愿意为他卖命。所以郭大人你也要学学李守贞,不能对当兵的小气,不然他们就敢在阵前把你卖了。更何况公家的钱不花也没人说你好,铁公鸡千万做不得。清廉者众人恶之,郭大人要记得老朽这句话。”郭威听了很有道理,握住冯道的手说:“冯大爷,您真是位思想家!”
世界上什么饭最好吃?公认最经典的答案就是:不花钱的饭最好吃。公家的钱,你不拿,自会有人拿,别人拿了还骂你脑子有水。花公款除了少数人心疼,没人觉得可惜。当然该花钱的一定要花,钱就是用来花的,不然要钱何用?只是不该花的乱花,公家的钱是从天下掉下来的?还不是老百姓的血汗钱!指望道德的约束,在人性属私的时代,根本不起作用。
同样一个水笼头,公家的水让他淌去,花你的钱了?要是自家的水笼头淌着,不心疼死?乱世用重典,当然这个乱世也包括道德的乱世,人类历史上几乎就从来没出现过什么道德盛世。不要去讲什么大道理,办法只有一个:乱花一块钱的公款,扣你十块钱的私房钱。
其实不用冯道说,郭威也知道该怎么做。大军一边西行,郭威一边慷国家之慨发银子,等到了前线,郭威在军中的威望急速提高。从古自今,人都是金钱的奴隶,没有几个人能例外。见钱不眼开的大概只有两种人:盲人和富翁。
这次平叛和以往有些不同,以前多是一路军阀造反,现在则是三路一起反。郭威召集众将商议先掐哪一路,许多人认为赵思绾和王景崇实力较弱,柿子先捡软的涅。而镇国节度使扈彦珂则有不同看法:“诸位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们想过没有,如果先攻永兴和凤翔,万一战事不利,而李守贞又抄了我们的后路,那么我们腹背受敌,如何应对?李守贞实力最强,只要打掉了李守贞,赵王二贼兵少,一鼓就可拿下了。”
郭威点了点头,扈彦珂的建议是正确的。李守贞虽然在三镇中实力最强,但和官军没法比,并不难对付。拿掉李守贞,吓也能把赵思绾、王景崇吓死。
拿定主意后,郭威命白从珂和宁江军节度使刘词出同州(今陕西大荔)自西线、昭义军节度使常克恭出潼关方向自南线,自已率主力从陕州(今河南三门峡)方向自东线,三面合围李守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