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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脸上的笑,黎婉不忍直视,气氛冷了,秦淮不时笑两声,秦牧隐不接话,元氏倪了秦淮一眼,转而看着秦牧隐,“牧隐啊,你看,你二叔的官职还有希望没?都年底了也没什么消息传出来,我们也是急了……”
秦淮身子一僵,坐直了身子,有的时候不觉得官位多高,能颐指气使的朝元氏说他不在意,真没了,心里边害怕起来,在京里,他没有爵位如果又没了官职,久而久之,谁还愿意和他打交道?
黎婉也好奇得很,三人不约而同的望着秦牧隐,他转着手里的茶杯,嘲讽的瞥了眼秦淮,低头,视线落在杯子上,沉吟道,“皇上的意思不是很明显了?”
秦淮脸绷不住了,一霎惨白,元氏手一抖,杯子滑在桌上,茶杯里的水洒了出来,她却顾不得了,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瞪大眼,“牧隐,你也没法子了吗?”
秦牧隐没吭声,看着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两人失魂落魄的走了,黎婉担忧,拉着他的手,“二叔会不会找三叔三婶?他真的仕途断了?”
秦牧隐反握住她的手,秦淮最近奔波找了哪些官员他有所耳闻,都是些无足轻重的角色,秦淮真要重回朝堂,除非靖康王和安王举荐他,那还得看皇上是否同意,靖康王和安王可不会为了他触到皇上的底线。
“怎么了?觉得二叔可怜?”她的手软,秦牧隐最爱拇指和食指揉她的手背,手指,触感很好。
黎婉不是觉得秦淮可怜,只不过感慨罢了,秦淮如果对承王妃好一些,承王认可他当岳父,他在朝堂的位子只会受人尊敬,不过,现在,他好奇一件事来,秦淮是因为外室灭妻德才有损被皇上免了职,那位林氏会不会可能是靖康王或是安王的人?秦淮与承王不和,然则,也没有投靠靖康王和安王,吏部算是除了兵部外实权最大的一部了,安插人入了吏部,以后,想要提拔手里的人轻松得多,询问的看向秦牧隐,他却是捏了她一下,“外边的事有我呢,好好写好你的字即可!”
秦渊升为吏部尚书的事迅速在京里传开了,而此时的靖康王府,从靖康王妃死后一直闭门不见的靖康王正坐在书房,忧思沉重,下边对着几人,皆是他的心腹。
永平侯侯爷乔遇,世子爷乔宇,刘晋元也在。
“父皇竟然会让秦渊做吏部尚书,当年是为补偿承王妃抬高秦府门面,如今这般做是为何?”今年吏部尚书,刑部尚书两个职缺空出来,他有举荐自己的人,没有谁提起秦渊,没料到最后是他得了这个缺。
下边没人说话,乔遇思忖一番,秦渊的名字是皇上自己提的,皇上要么是对秦渊有印象要么有人和他说过,略带迟疑道,“难道是秦侯爷向皇上举荐的秦渊?”随即又摇头,秦渊和秦牧隐血缘上都流着秦家的血,皇上反感举贤举亲朝堂人皆知,秦牧隐不可能这么做。
今年,靖康王准备好的人都没能升上去,皇上不如往年好说话,吏部考核优的官员他也只随手翻了两页并未像往年大肆嘉奖,靖康王蹙着眉,手指轻敲着桌面,突然,问起了另一事,“你不是说你与北延侯府夫人关系极好,怎的这次她与你作对把人送去京兆尹衙门了?”
问的是刘晋元,他抬头,温润如玉的脸柔和一笑,“表妹估计是气急了,姑父在朝为官属于清流一派,家中不宽裕,得知被骗了银子肯定怒火中烧,实属正常……”
靖康王点头,他之所以选中刘晋元可不是看重他这个人,而是黎府和北延侯府的面,北延侯府他安插不进去人,黎忠卿在皇上眼底就是个踏实于政务的人,黎忠卿还对庆平王府有恩,虽然黎忠卿进京后没有与庆平王府联络,可庆平王为人好爽,只要黎忠卿性子好,庆平王不会看着黎忠卿受难不管,拉拢了黎府算是对庆平王府示好,他当然愿意卖这个人情,尤其,还能通过黎婉的嘴知道秦牧隐的事,给刘晋元一点好处算什么?
几人商讨了一番现在的局面,六部中,刑部本是太后的人现在换成了舒岩,对局面没什么关系,吏部现在是秦家人,秦牧隐追随承王,吏部已经归拢承王府了,户部吏部工部维持原样,兵部还是困难重重,各方势力的人都有,如今最重要的是内阁,凌驾于各部之上深得帝心的位子。
“你们可猜着是谁了?”问的是乔宇和其他几位世家之人。
罗阁老退下来了,肯定要有人填这个空缺,放眼京城,有这个能力的人不多。在靖康王看来,永平侯老侯爷论声望论才得皆足够,可是,皇上这些日子宠锦妃,连着好几日都歇在云锦宫,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是锦妃吹枕边风的话就不好说了。
书房的光直到第二日清晨才灭掉,人都走了,靖康王让宫女进屋伺候洗漱,秦牧隐从小得皇上喜欢,闲散了这么多年,皇上怕是会给个职位了,他揉了揉眉心,朝堂的局势变化越来越大了,准备睡会,躺下时想起一人来。
“穿衣,叫人备马,本王出去一趟!”
黎婉写完字帖那日,京里传开了一事,永平侯府的老侯爷入了内阁,黎婉疑惑不解,上辈子永平侯得盛宠全是德妃的缘故,然而,老侯爷并没有任内阁职位,秦牧隐去书房议事去了,再过两日就过年了,说好了明日去庄子后日回来,也不知秦牧隐得空不,计划不如变化快。
黎婉写完了字,这段时间有秦牧隐指点,不得不说长进很多,已经稍稍有了身孕,她拿起她写的字与秦牧隐的做比对,简单的一些字一眼分辨不出是谁写的了。
“夫人,永平侯府送了年礼来,还有,表少爷下了拜帖,现在就在侯府外侯着,您要见不?”紫兰将帖子搁到桌上,紫薯怀里抱着两个盒子,黎婉抬头,紫兰解释,“是乔二夫人吩咐特意给您的,与永平侯府的年礼一起送来的……”
黎婉点头,让她们打开盒子,里边是一些石头,五颜六色的石头,都打磨圆了,大小不一,还有一盒人参血燕,周沁心明通透,她对她的示好不会看不出来,况且,她是真的心疼乔双双。
“收下吧,我们给永平侯府的年礼送出去了?”
“是,乔二夫人说二小姐很喜欢那副头面,您有心了!”紫兰将乔二夫人丫鬟传达的话说了,乔二夫人让丫鬟跟着来就是来传达她的谢意的。
“知道了,拿下去收起来吧,表少爷可有说什么事吗?”刘晋元估计来试探她,不过,她也不怕,见见他也无妨。
紫兰低着头,低眉顺耳道,“没有,该是普通的拜访……”黎婉没有看帖子,紫兰就将刘晋元没有带小厮来的事也说了,小姐已经成亲了,表少爷此举不合时宜,传出什么闲话了吃亏的还是黎婉。
刘晋元巴不得秦牧隐误会他和她有什么,身边不带人合他心意着呢,她收起纸,拿夹子夹好,吩咐道,“紫兰,去西次间把炕烧起来,让紫熏去书房和侯爷先说一声,对了,告诉他刘晋元一个人来的画闲院。”
紫薯应下,抱着盒子出去了,紫兰叮嘱门口的丫鬟烧西次间的炕。
路上,刘晋元不时打量带路的丫鬟,他仔细问过林氏和方氏,她两对黎婉印象极其不好,林氏还说黎婉威胁她的话,以往他不放在心上,可是,李婆子的事他不得不重新审度黎婉,李婆子是他的人,刘氏一直都不知道,黎婉是怎么清楚的,还有紫晴,听说是刘氏生病了,黎婉走不开紫晴带她在黎府尽孝,一切都说得通,可是刘晋元总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同了。
到了画闲院,紫兰站在门口,刘晋元收起脸上的情绪,微微一笑,紫兰屈膝行礼,在秦牧隐朝厅堂去时,紫兰拦住了他,“表少爷,夫人在西次间!”
刘晋元脚步顿了顿,紫兰抬手,指着旁边的方向。
黎婉坐在桌前,刘晋元一身白色锦服,面容白皙,有几分纤尘不染的味道,黎婉鄙夷,一切不过都是表象罢了,刘晋元凭着这副外貌,不知道骗了多少人。
他长得再斯文好看,两辈子她都不喜欢她,前辈子可能因着秦牧隐名声更大吧,她没见过秦牧隐却已经听说了他很多故事,都是一些他处事如何淡漠,经常甩脸色,她心底好奇,等见过了秦牧隐本人她才明白,为何那么多人趋之若鹜甘愿为了他丢掉女子的矜持,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秦牧隐五官精致,容貌俊逸,却有着一份与之不和谐的清冷,便是这份清冷入了黎婉的眼。
今时再见到刘晋元她才弄明白了为何她看上秦牧隐了,秦牧隐身上的淡漠冷清是性子使然,而刘晋元笑意盈盈的面具下满是浑然天成的算计,一个看似冷若冰霜实则坦率实诚,一个则是口蜜腹剑笑里藏刀,她更喜欢前者。
黎婉穿了件芙蓉色袄子,桃红色长裙,如云髻上插了一直玉钗,玉钗顶端是一盛开的芙蓉花,不描而黛,刘晋元心一动,人走了进去。
紫兰和全平守在门口,全平是黎婉吩咐叫过来的,要真是只有刘晋元传出什么闲话了她有嘴难辨,心情复杂的叫了声表哥,刘晋元作揖后在她对面落座,侧目瞅了眼门口,紫兰和全平侧对着屋里,他敛目沉思,以往在黎府时,他与黎婉见面也好说话也好,她都不太喜欢有人守着,说是不自在,今日看来,她真的变了不少。
黎婉的语气疏离而客气,“紫兰,给表少爷倒茶!”
紫兰应声进屋,给刘晋元倒茶后,站在黎婉身后不走了,刘晋元眉色一动,没说话,握着茶杯,抿了一小口。
“不知表哥找我有何事?”黎婉玩着手里的玉镯,害怕对上刘晋元的视线露出什么不该有的情绪来。
刘晋元注意到她的动作,心思一沉,面上和和气气道,“今日路过想着好久没见着表妹来顺便来瞧瞧,你现在过得很好吧?”刘晋元注意到她屋里的摆设都是上上品,花了心思弄的,她肯定过得很好,他的心越发沉了。
黎婉顺着刘晋元的视线扫了圈屋内,明白了他的意思,“侯爷待我极好,老夫人也是,怎么,表哥担心我过得不好?”
刘晋元手一紧,嘴角仍噙着笑,“怎么会,表妹性子率真,别说侯爷,许多人都喜欢你呢……”
“哦?”黎婉挑了挑眉,刘晋元的话意思就耐人寻味了,许多人,她微微一笑,“是吗?”
刘晋元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说了两句话能感觉到黎婉语气中的疏离,可是,刘晋元想不透为何会这般,“紫兰,你先下去,我和你家小姐有话说。”
紫兰身形不动,矮了矮身子,“表少爷,夫人今时不同往日,以免传出什么闲话,奴婢守着了,您有话您与夫人说就是,奴婢就当没听见,如果表少爷觉得奴婢碍事的话奴婢更不能走了,君子坦荡,身子不怕影子斜,奴婢是夫人的人,得为夫人的名声着想才是!”
刘晋元动作一顿,紫兰话里的意思担心他坏了黎婉的名声,忍不住苦涩一笑,“表妹,您也如此觉得?”
他没少在黎婉面前露出为难的表情,黎婉心底嘲讽,还没说话,紫兰又开口了,“表少爷,虽然您是夫人的表哥,可毕竟夫人和侯爷成亲了,在侯府,您还是叫一声夫人吧,免得落人口实。”
刘晋元看向紫兰的目光倏然狠厉起来,黎婉怒斥紫兰道,“不得无礼!”
却是再未与刘晋元表哥相称,刘晋元也感觉到了,脸色变得凝重,摸着杯子上雕刻的花纹,说明了今天的来意,“关于舅母那件事,表妹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黎婉摇头,“事情过去了就算了吧,你投靠永平侯,做什么事或许也是身不由己,我劝过我娘了,她说道不同不相为谋,等外祖母一死,两家就不走动了,维持现在这样就很好……”
一番话说得刘晋元脸色一白,维持现在这样?今年,刘氏给刘家送年礼只送了一点滋补的药材,说是给林氏的,往年可不是这样,一家人的衣衫都要送好几套,今年什么都没了,他张了张嘴,解释道,“表妹说的什么话,姑姑怕是误会我了,近日忙也没来得及上门向姑姑请罪,纵然我是被冤枉的,也该当面和姑姑说清楚才是!”
眉宇间淡淡的忧愁,微微低头,紧紧抿着的嘴角,要不是了解他的性子,黎婉会以为他真的受了什么委屈呢。
“哪日你与娘说吧,这种事我也劝不住!”
看够了刘晋元这个人,黎婉竟然和他没话说了,以前,两人见面光是扯闲事,拌嘴就能说上一整天,基本都是她说刘晋元附和,如今,一句共同的话都没得说了。
刘晋元抬眸,眼带审视,他相信林氏和方氏的话里,黎婉果真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往,他只要微微蹙眉她就着急了,问他是不是受了委屈,今日,每个字都像是和它撕破脸皮说话的口吻,可是,又稍有不同,黎婉性子直,撕破脸皮的话音量一下就抬高了,语气恶劣得很,今日,语气平平淡淡听不出喜怒来。
这时候,门口传来全平的声音,“给侯爷请安!”
秦牧隐穿着大麾,阔步而来,黎婉站了起来,浅笑着上前,“侯爷,您怎么来了?”没去看刘晋元白了的脸,她让紫薯去书房与秦牧隐说声是担心有人说闲话,没料到他会来。
她的眉眼全是见着他后的愉悦,秦牧隐心一软,“忙完了就过来了,可有给刘少爷添茶?”
听到刘少爷三个字,黎婉笑得更开怀了,拉着秦牧隐坐在她坐过的位子上,道,“你们聊,永平侯府的年礼到了,我去看看!”屈膝行礼准备退下。
“表妹,不用了,我来就是看看你过得怎么样了,时候不早我也该回了。”说着起身朝秦牧隐作揖,“侯爷,晋元就婉儿一个表妹,从小没吃过苦,性子单纯,还请您好好待她,晋元这就告辞了!”
走之前还朝黎婉笑了笑。
黎婉却是笑不出来,刘晋元一番话模棱两可,分明是要把秦牧隐往她身上引,没吃过苦?她来侯府就能吃苦了?语气暧昧表面是关心她,实则引人误会她,不知情的还以为秦牧隐横刀夺爱夺了刘晋元的表妹呢。
刘晋元一走,黎婉沉了脸,秦牧隐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喝了口,“你和你表哥关系还真是好,怕你吃苦受累委屈!”这种话要是小舅子说出来情有可原,表哥说出来就是另一番意味了。
黎婉朝紫兰打了手势,紫兰急急忙追上刘晋元,“表少爷,奴婢送您出府吧……”
黎婉还是了解秦牧隐一些的,他既然问了肯定心里不生气,慢悠悠的夺了刘晋元手里的杯子,楚楚可怜望着他,“侯爷生气了?”
秦牧隐瞥了她一眼,心知她明白他没生气,他真要是生气了,她就该惶惶不安,眼带忐忑不知所措了,刘晋元的把戏对付他?嫩了。
黎婉拉起他的手,说了刘氏被刘晋元差点坑了银子的事,“娘伤心生气,碍于孝道不得不和刘家往来,他要来侯府我也没法子,想着说清楚了也好,您要是生气,我以后就不见他了!”完了,拿脸蹭了蹭他的手,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秦牧隐好笑,手在她脑门停了下,刚才刘晋元的那番话换成别人肯定想偏了,她不解释就算了,还扯上岳母了,那件事京兆尹虽然压下来了,总是能听到风声的,不由得好奇,“你怎么知道他收买了岳母身边的李婆子?”
黎婉听她问起这个,精神一震,“可能因为我聪明吧!”
秦牧隐倪了她一眼,聪明,小聪明估计有,这种可不只要聪明就行的,刘晋元收买岳母的心腹肯定瞒得紧,她与刘晋元以前关系可是好得很,会怀疑刘晋元?秦牧隐不信。
“难道侯爷不这么认为?”黎婉一阵正经的反问。
“聪明……”秦牧隐唇角一勾,“知道他包藏祸心,害怕单独与他见面留下话柄,让全平守着门口,门窗大开,又让紫薯来通知我,谁敢说你不聪明?”
真被夸奖了,黎婉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她怕冷却还开着门窗,就是让人都看着,她与刘晋元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她嘴唇颤动,娇艳欲滴,秦牧隐手将她往怀里一拉,唇贴了上去,轻轻啄了一下,点到即止,完了,意犹未尽道“被旁人瞧去就没脸了!”
黎婉红着脸,心里诽谤,那你还亲人家?秦牧隐拉着她的手,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道,“看你主动坦白,总要奖励你一番……”
屋外,又开始下雪了,黎婉缩了缩脖子,秦牧隐手一会,大麾披在她身上,“明日出发的行礼收拾好了没?这么冷的天,你多带两件袄子!”黎婉才想起明日出门的事,她以为秦牧隐忙,不去了,结果不是,摇摇头,眉眼尽是笑,“回屋就叫紫兰紫薯收拾,侯爷,您忙完了?”朝堂的事她多少明白,皇上点了永平侯入内阁,对承王和安王一派的势力会有所牵制,一些举棋不定或是心智不坚的大臣估计会倒戈靖康王。
明日出门早,傍晚,秦牧隐和黎婉去静安院给老夫人说说,连氏和周鹭也在,三个人围在炕上,兴致勃勃讨论着什么,要不是江妈妈出声了,三人估计没听到。
“婉儿和牧隐来了啊!”连氏扭头,手里拿着几张画,黎婉看出是宅子,料想她们在相看宅子,上前给三人见了礼,果真,连氏就递了两张过来,“这是商行送来的宅子的布局,你刚好也帮忙看看,觉得哪一处比较好?地段都离这儿不远,以后串门也方便!”
秦牧隐坐下凳子上,老夫人往炕里边挪了挪,黎婉脱了鞋坐上去,几处宅子都差不多,她看不出门道,给不出什么建议,老夫人比较了几张,摇摇头,“年纪大了,看得眼花缭乱的,宅子比不得珠花镯子买了不喜欢就不戴,住进去重要的是舒心!”
连氏赞同老夫人的话,可是商行送来的宅子多,一时半会还真是不好选,风水,大门朝向了都要请专门的人看过后再说。
“三婶要是拿不定主意可以把这些交给我,全付左右无事让他打听一番,之后您再看,宅子不合心意也无所谓,风水好可以买了地皮在上边盖一处新的就好!”秦牧隐坐在对面,沉稳的说道。
这句话深得连氏心,一家人算是在京里俺安家不走了,宅子不好无所谓,大不了当买了地皮重新建个心的,主要就是风水运势了,要对老爷仕途有利,对秦牧庒秦牧翼的前程有助即可。
老夫人听了也直附和,“牧隐说得是,交给他去做吧!”
秦牧隐将纸卷起来,走到门口叮嘱了全安两句,全安拿着纸转身打着伞就走了,连氏感慨,“还是牧隐稳重,我问牧庄牧翼,那两个孩子只说随意,能住人就好,一点不懂里边的门道……”
老夫人安慰她,“他们要看书,这种事费心思得很,可别打扰了他们……”两个孩子年纪不小了还是秀才,肯定是要好好读书争取科举出仕的,这种事交给她们来做就很好。
连氏也就是发发牢骚,听了老夫人的话,乐呵呵的点头。
瞅着时辰不早了,周鹭和连氏告辞了,秦牧隐说了去庄子住两日的事,老夫人瞥了他两眼,秦牧隐面色平静,解释“左右还有两日过年,我们三十晚回来!”
江妈妈在旁边急了,这么大的雪,出了事怎么办,正欲劝两句,老夫人抢先回道,“也行,你们年轻人喜欢风花霁月,有空出去走走也好,别太赶了,三十回不来也无所谓,你三婶在,我不会闷着!”
秦牧隐颔首,“三十晚回来,初一,我们一起去宫里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病重,长寿宫的药没有断过,皇上看在眼里只督促太医,太后的心病是长公主,皇上心里清楚不开口说罢了。
三人一起吃了饭,黎婉不敢说话,心虚,总觉得她拐走了秦牧隐,搁下筷子时,老夫人促狭的盯着她,打趣道,“以往你话多,今个儿沉默了我倒是不习惯,心里边不用不好意思,牧隐陪你去庄子转转也好,可惜是冬日,夏日的话去山里会更好玩。”
黎婉脸色通红,老夫人笑了,就晓得黎婉面子薄才一直不吭声的,“你去了好好玩,雪景该不错,回来可以和我讲讲。”黎婉下意识的想说让她一起,老夫人继续道,“我不喜欢出门,多少年的性子了,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改过来的,你们去就好。”
黎婉只得作罢,外边风雪更大了,吹得门窗沙沙作响,黎婉拢紧了斗篷,和老夫人挥手道别,跟在秦牧隐身后,江妈妈站在门口,见黎婉缩着脖子,低着头,弓着背,样子甚是滑稽,忍不住道,“老夫人怎么不劝劝侯爷,夫人这般怕冷,去庄子不是冷得更厉害?”
老夫人折回屋里,边换衣衫边解释道,“你以为牧隐看不出婉儿怕冷啊,我估计婉儿也是想和牧隐去庄子的,整日拘在府里,出去散散心也好,牧隐疼人,不会让她冻着了。”
江妈妈撇了撇嘴,不说话了,老夫人都这样说了,她再说什么都无意了,只希望明日别下雪了,侯爷和夫人别被冻着了才好。
然则,江妈妈的愿望没有实现,还是大雪纷飞,黎婉冷得直哆嗦,热炉里的火烧起来虽然暖和,可是,黎婉身子还是被动得打颤,秦牧隐吩咐全安再拿一个热炉来,黎婉摇头说不用了。
她主要是脚凉了全身上下都会冷,她靠着热炉,想着等脚暖和了就好,马车上有毯子,秦牧隐盖子她腿上,探了探她小腿,果真凉的,抬起她的腿放到他腿上,黎婉挣扎了两下。
“别动,把鞋子脱了,我帮你暖暖就好!”有的人天生容易手脚冰凉,而且,黎婉夏天的时候都不怎么怕热,黎婉蹬掉了脚上的鞋,秦牧隐掀开他的袍子系在腰间,然后,手握着她的脚贴在他腿上,上边盖层毯子,“一会儿就暖和了!”黎婉后背靠着靠枕,腿暖和得很,和秦牧隐聊起天来,其中有她看书遇到的不懂的地方,秦牧隐都一一作答了。
庄子在京郊,大概两个时辰就到了,黎婉昏昏欲睡,听到外边全安的声音才清醒过来她不好意思,和他说着说着话她竟然睡着了。
秦牧隐捡起些给她穿,黎婉抽回脚,拿过他手里的鞋,“侯爷,妾身自己来就好!”外边全安问秦牧隐下马车了不,秦牧隐等黎婉穿好鞋子,把斗篷穿戴好了才掀开帘子跳下了马车,冷风灌进脖子里,黎婉不自主战栗,扶着紫兰的手,下了马车,才看清周围景色,一望无际的远山田野,银装素裹,完全和城里不同的景致,大气磅礴,苍茫广阔。
庄子的房舍没有侯府精致,墙体也是普通的泥石,一进屋,感觉和外边差不多冷,她进屋坐下,不一会儿紫兰搬了炭盆子来,秦牧隐解释,“冬日来的时候少,没有备炕,多端两个炭盆子搁着能暖些……”
黎婉吸了吸鼻头,午膳是秋日打猎屯下的猎物,颜色看着较深,黎婉夹了一块兔肉,干得很,不过味道很好,越吃越有劲,菌汤,鹿肉,黎婉赞不绝口,豆腐也与众不同,好奇,“怎么侯府的吃起来没有这个好?”
菌汤鲜美,尤其是豆腐,和城里的也大不相同,四四方方一小块,说是豆腐,感觉又不太一样,黎婉喜欢吃。
“豆腐是麻婆自己琢磨出来的,昨晚端出来在外边搁了一晚,今日吃起来就是这个味道了,下午好生休息,明日我带你上山,会暖和起来些。”
黎婉狐疑,山里边风大更冷才是,以为他说错了也没纠正,下午,两人将棋盘放在床上,下了一下午的棋,刚开始黎婉还能赢,心里有了计较,“侯爷,不如我们弄个彩头什么的,就是金叶子也行!”
秦牧隐落下一子,“你想要什么彩头?”
黎婉没想好,她其实想看看谁赢的次数多些,好像秦牧隐心中有了计较,“不如这样,我们看看谁赢的次数多,次数多的人明日上山可以像对方提一个条件,如何?”
“也行!”
一来二去,势均力敌,黎婉兴致越来越高,整个心都飘起来了,两人数了二十个花生米,赢一局就拿对方一粒要是将对方的全部赢完,之后赢了不得花生米,输了给一粒出去,黎婉看他碗里还有几个了,更是士气高涨,“侯爷,你快输完了。”
秦牧隐表情轻松,完全不放在心上,“最后一刻赢的才是真正赢的!”
黎婉也不知今日她为何这般厉害了,看着秦牧隐碗里只剩下一粒了,嘴巴咧得都合不拢了,眉角飞扬,一双桃花眼好像盛开的桃花,迷人心智,声音都比平时轻快,“侯爷,还剩下一粒了!”
秦牧隐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好笑,不疾不徐吐出四个字,“小人得志!”
黎婉气噎,想着等她赢了再说,让他看看她小人得志是什么嘴脸,胜负心越重,心情越重,秦牧隐每次落子时她都是提着一颗心的,尤其是好两次她都找到机会了,但凡秦牧隐稍微只顾着他的棋子,连成两排三颗她就赢了,结果,硬是被秦牧隐拦住了。
棋盘上棋子越来越多,黎婉神色凝重起来,密密麻麻的棋子看得她头晕,她发现了一处,秦牧隐肯定输了,在边上,那里已经连成了三颗,她走一步就四颗了,秦牧隐肯定会拦住她,然后,他的棋子就是三颗,她不管,让他落下第四颗的时候再拦住她,她的棋子就和之前的连成了一排,再接着走两步她就赢了。
于是,毫不犹豫的落下一子,神色轻松,手搭在棋盘上,示威道,“侯爷,我要赢了……”
秦牧隐顺着她的猜测拦住了她,黎婉喜不自胜,只等着他连成他的四颗,谁知,他不动那一块了,黎婉下五子棋的规矩是能连成四子绝不连三子,他怎么不动了?
黎婉焦躁的想做暗示,正欲提醒他时,他已经收了手,好以促狭的等着她,黎婉一看棋盘,什么时候,他连成了五子她都没发现,五子棋基本都是对方看清楚自己输了后就停了重新下一局,他竟然,竟然连成了五子。
分明是看不起她,瞪了他一眼,嘴撅得老高。
秦牧隐浅笑盈盈的吐出一句话,“风水轮流转……”
黎婉抿了抿嘴唇,反正他也只有两颗,她也能赢。
整理好心情,再战。
不知为何,每一局秦牧隐悄悄连成了五子,还成功了,黎婉挨着挨着找,没发现有四子连成的状态,可是后边,秦牧隐都成功连成了五子,黎婉士气渐渐萎靡,他分明是嘲笑她。
很快,她只剩下一粒花生米了,黎婉抱着拼死一搏的心态,拼了,然后就一粒花生米都没了……
接下来几局,碗里就没再见过花生米,他碗里的花生米也一动不动,黎婉气馁了。
这时候紫兰在门口禀道,“夫人,要不要传膳了?”
黎婉看窗外,天都黑尽了,气恼道“怎么现在才说?”
紫兰无辜,她早早的来问过了,那时候夫人碗里还有花生,是侯爷给他手势让她先退下的啊,中途她又来了几次了,侯爷都给他手势一下,唯独这次侯爷没给手势她才张嘴问了。
吃饭时,黎婉无精打采的,输完就算了,秦牧隐最后一局竟然连成了七子,她棋艺退步了,不太可能,一个下午不至于吧。
再看秦牧隐,她好气的夹了一块豆腐,仿佛豆腐是秦牧隐碗里的花生,她吃得格外香。
夜里,两人躺下,后黎婉窝在他怀里,禁不住受了打击,迟疑道“侯爷,您之前是不是故意让我的?”
秦牧隐捏着她腰间的肉,貌似长了些,越发软了,想到明日的彩头,心猿意马起来,“不是!”
黎婉欣慰,至少她棋艺也是能连续赢他许多局的,还没自我安慰完秦牧隐又补充道,“我就试试一个人下棋是不是也有趣……”
一个人下棋?当她是棋子么?黎婉气急败坏张嘴咬了他一口,听到他的闷笑声,“原来还真的有趣……”
黎婉又咬在他脖子,想着,以后玩五子棋她肯定有阴影了,太被人看不起了……自己一个大活人,他还竟是一个人下棋,太看不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