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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逸的午后,华光执着书卷,余光瞥见白影这个半吊子在教匿言下棋,匿言叽叽喳喳,兴趣盎然,白影事无巨细,不厌其烦。自从他们从藏香山,确切的说,是从林子里出来后两人的关系似乎有质的飞跃。
“诶,白影,这该怎么走啊?”
“我觉得应该下在这里,你看……”
“那,这个呢,白影这个呢……”
什么时候连称呼都变得那么亲密了?
正寻思着,追雨传报说燕月王派来一个贴身侍女,在门口候着。
几日后权倾朝野的厉国舅即将大辟,这时候该是朝中洗盘的关键,她万万不能落下话柄。不若往日亲自前来,想来是她细致。
红衣侍女提着棕色别致小箱走进使臣馆,温言细语问候堂内的大人,将小箱搁在前堂的桌上,说道:“王上听闻公主与副使郎林中失路,想必受了惊,却也是燕月的不周到了,特地送来些珠玉玛瑙作赔礼,请大启还以共商水利造福两岸百姓为重,万万不要因此伤了和气。”
说着揭开箱盖子,一屉珠玉玛瑙闪闪夺目,做工精巧自不必说,有些就连匿言白影都没见过。两人轻声惊呼,被这些稀奇看花了眼。
“哪里,万幸公主和白副使均无大碍,还让王帝挂记。”华光咳嗽一声,让俩不争气的注意点王族形象。又想着燕月这地儿特产珠玉玛瑙真不是说说的,这一个赔礼那一个赔礼,轻轻易易就拿珠玉玛瑙替。不过总觉得惊鸿这趟却是来得客气。专程送赔礼来着?这么着急么?
刚想问王帝还有何吩咐,那红衣侍女凑近说道:“王上感谢华大人前些日子的帮助,有样东西要当面给你,能否借一步说话?”
当面给就算了,为何还要借一步说话。见匿言白影两双四只眼投来了然于胸的目光,瞪了两眼,对侍女做了个请的手势,走进内屋。
那两个好奇心重的孩子装作毫不在意,玩着手中的棋子,在华光关门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贴在了门上,准备听墙角。
红衣侍女瞄了瞄门外的两个影子,华光见了,嘴角抽搐,低吼了一句:“你们两个不许偷听!我向你兄王告状去。”那两个影子顿时灰溜溜躲远开。
“哈哈。”那侍女脆生生一笑,嗓音清冽,道,“华大人发起火来也这么温柔么?”
华光听闻声音很是熟悉,疑惑回头,见那侍女撕下一层面具,置于袖中,弯眸抿嘴。
她还是亲自来了。
不知怎得,心里竟有一丝欢喜。
“这是易容术?”
“干爹教我的。”惊鸿笑道,自然地坐在椅子上,拿起面前的小茶杯把玩起来,眉头却皱着,半天才启齿,“华光,这几日我有些事要做,你可否代我照顾干爹和弟弟?”停住手中的动作,视线仍留在茶杯上。
朝中事务纷繁,节骨眼上出不得丝毫差错。他知道这几日她确实难以分身,而眼下只有他可以依靠。于自己而言,宁伯父是他的恩人,晏游龙现在又是他的病人,就算惊鸿不说,他也应该义不容辞。而且,她亲自来了,又怎么好推辞呢?
“华某义不容辞。”
华光立在一侧,如芝兰玉树,脸上挂着令人心底拂暖的微笑。
惊鸿搁下茶杯,瑞凤眼中溢出欢喜,看一眼华光又低下头。从袖中掏出一个紫檀木小方盒,推到他面前,单手支着下巴,告诉他:“这东西你收下,这些日子实在有劳,小小心意,权当补偿。”
华光摇头,刚要推辞。惊鸿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一只珍贵的冰花芙蓉石手镯,通体紫粉,通透温润,映着光线可以看见里面的祥云花纹,袅袅婷婷。惊鸿走到他身侧,抬眼,眸中含水。
“华光,你收下,左佩此玉可养心,你记住,冰花芙蓉石我只赠……”声音渐渐压下,安静两秒,最终轻轻吐出“知己”两字。言罢,重戴面具,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门。
待门被轻轻扣上,华光凝视那只芙蓉石的镯子,思绪有些乱。合上盖子,“啪”一声,才仿佛清醒,想起自己答应的事。预备和白影他们通个气,这几日估计会晚归。
朝中纷繁乱象,与他是无关,也可抽身不论。许是因了那日树林一句“我乃晏惊鸿”,便无法隔岸观火,负手而立。
接下来的几日,华光都在那处隐蔽的院落忙碌,有时晚了,也就趴伏在案几上将就一晚。好在治疗紫丹的药方是并非内服,外用的好处就是只要有关键药材,稍微用量,方子到了就行,其他倒在其次。他虽不知具体用药的量度,每日小心,毒去只是时间问题。
好在他知道起效的状态。洗髓汤顾名思义,就是将病入骨髓的丹毒全部清换。蓝田碧墨玉煮水可打开皮肤,将香鱼髓送入血液乃至深入骨髓。由此每日换水,总能看见紫色的液体弥散在热腾的水中。如此循环,日渐减少,待哪日不再出紫,毒就去了,人也该醒了。
这晚,将日益见清的热水换掉,细细替游龙擦净身体,扶到床上躺好,拉来被角盖紧。几日的照顾下,游龙的呼吸日渐平稳。到另一边给宁伯父喂药,一碗苦棕的汤药渐渐可以见底,是个好兆头。心里甚是欣慰。
他在这里,唯有担心的是匿言白影那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的感情日益胶着,他不在的时间,是不是翻了天。
打理好一切,叠好案几上的书册,趴着小睡片刻。如果今日惊鸿没有回来,他还得在这里守着。
不知过了多久,压在头下的手臂有些酸麻了,微微抬头,乍一阵刺疼袭来,人就清醒了几分。回头发现惊鸿闲在桌旁坐着,小口小口地嘬着茶,看着他,也不说话。
“你来了,那我回去了。”捂着嘴打了个瞌睡,拾掇一会儿,起身便要离开。
“华先生,等一下。”惊鸿迅速起身,叫住华光后,却往里屋走。不一会儿,抱出一条卷轴,把半开的几扇小窗掩好,屋里静了一片,像是要谈什么秘密的事情。
“这是……”
“坐下说话。”惊鸿小心将卷轴摊开,外面净白的丝帛内卷着一张泛黄的纸。
华光走到她身旁一看,兀得愣住,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夔牛八卦图?
纸上用黑银两色的涂料勾勒出一副独角独足的夔牛像,牛头扭向牛尾方向。颜色间隔,看似毫无章法。夔牛足踏在一个巨大无比的孔方八卦,左上角竖着题了六句诗,前四句和后两句间有稍微的间隔。六句如下:
平川草野汜水流
西止黃沙己中憂
神魖急返泥足陷
竭祭甘霖淚兩頭
金中藏玉玉藏金
立見金玉眨眼空
惊鸿拿这夔牛图给他看是为何?
他看着那么像是轻易答应托事的人吗?
“惊鸿,这是何故?”
惊鸿莞尔,先不回答,指划着夔牛,向他说解起来:“干爹只解出一点,兴许东西在江阴。你看这里黑银两色,分别将相同颜色连在一起,就是藏匿夔牛的地方,可能是座山脉。但干爹说自己有许多没有破译。”忽而双眼锁住华光略微吃惊的面容,将图推给他,起身板正腰板,神情严肃,叮嘱道,“这是金歌一直想要的夔牛地图,我现在把它交给你。我无心战事,你且收下。何况只有大启能与金歌抗衡。干爹告诉我,这卷轴里藏着夔术的所有秘密。你一定要找到夔牛,不要让我……担忧。”
她把夔牛地图交给他?
要知道得夔牛者得天下,这意味着什么?她把天下交付与他,教大启承担成败的后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是一份信任,更是一份冒险。且不说能否不辜负燕月的重托,就是在逐鹿之后,面对强邻,她是将燕月的未来也一并交付。
与其说她信任大启,不如说她其实信任的只是华光而已。
“华光定当不辱使命,还请王上放心。”仔细收好这份事关天下的地图,揣在怀里,从未有过的沉重。
“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我自然信你,何况,若天下华先生解不开的难题,还有谁能解开?”
“这是抬举我了。华光也有许多事办不到。”
惊鸿抿嘴轻笑,瑞凤眼灵动一眨。
“我自然知道。”
两日清闲,华光猫在使臣馆,读完了一卷书,便专注地想着地图和诗句。有些眉目,却没有完全破解。在草稿上簌簌摹出一副草图,勾出全部银线,似乎是一座山脉,可形状很是奇怪,总觉得哪里缺了关键的一笔,怎么看也不对劲。到底缺了哪一笔……
日光透过小窗,照在竖起的毛笔上在纸边的空白打下一条长长的暗影,顺带也留下握笔拳头的影子。脑子里猛然打了个激灵,纸上的影子好像……好像……执起摹图遮住夔牛上半身,仅留下夔牛足与孔方八卦。细看之下,发觉夔牛独足与下面相连的孔方八卦合一体好似一个日晷。
日晷,日晷,为什么会想到日晷?
夔术,夔部,日晷,时辰,计时方法……
dei,没错,夔牛就长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