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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阳有什么问题吗?”中午午休的时候,顾锦同进来,姣素递给他一碗热茶问。
顾锦同喘了一口粗气,用热热的毛巾抹脸,说:“庆阳是鲁王地界,等会儿鲁王会来迎接我们。”难怪他进了边界就不往前走了。
“阿姣,走,你跟我一起去外面看看。”顾锦同扔了毛巾说。
“不等鲁王了吗?”姣素奇怪问。
“他要到傍晚才能来。”他说了回身给她披上一件毛绒蓬松斗篷,拉开营帐大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姣素不由打了个寒战,感觉从身子骨里一路寒到了底。
她的身子是越来越坏了。
顾锦同再用自己宽大厚重的斗篷将她拥入怀中。
“冷不?”他注意着前方回营的士兵,无暇顾及到她身体的异样。姣素抬头看了他一眼,忍着唇齿间的战栗,笑道:“没事。”
顾锦同的视线这才回到她的身上,拽了她的手往外走去。
积雪沉沉覆盖,深的都埋到人的膝盖上了,一踩下去似乎能听到松软的沙沙声音。姣素沿着顾锦同走过的脚印一步一步往前踏着,他身上的斗篷渐渐从她身上滑落,没有察觉到她已经落到了身后。
前方有战马嘶鸣回营,不远处列队中整齐的跑来了一队不是他们的骑兵。
“蜀王!”
为首的男人利索的下马,朝顾锦同行了跪礼,递上一封书信手札:“这是我家主公的亲笔信函。”说完站到一旁。
顾锦同凝眉撕开信封,一目十行,紧蹙的眉头渐渐展开,爽朗笑道:“你与鲁王说孤知道了。”
“是!”
看着那一队的人马再次扬尘而去,顾锦同才回过头对她说:“走吧。”
“有什么事吗?”姣素问。
顾锦同拉了她的手笑道:“阿姣,此次鲁王会带鲁王妃来。”
张欢带青奴来。
姣素淡淡一笑,顾锦同说:“张欢极疼爱鲁王妃,甚而到了独宠的地步。天下夫妻之间能到此的也唯有你我而已了。”他忽感慨低声与她说:“阿姣,此生我两还要白头偕老才可以。”
白头偕老啊。
一只寒冬的小鸟飞落到树的枝头,展开羽毛昂头大声嘶鸣着,不一会儿在树的更上面有一只小鸟踏着轻盈的脚步,转动着灵巧的眼睛低头观察着它。
树枝上的积雪纷纷往下落,那一只树下的小鸟也看见了它,飞了上去。
“主公要带妾身去哪儿?”她问。
士兵牵来了一匹马,他利索的上马勒缰朝她伸出了手,深深的注视着她:“阿姣,我带你去田野上看一看。”
马蹄声踏破了残雪,迎着不远处光亮的宽广的那一边飞奔而去。
有风声在她耳边呼啸着,她忍受着这种战栗的寒冷感觉,尽力的缩小自己在寒风中的□□面。
她想,这个冬天真冷啊。
麦田被一望无际的大学覆盖,顾锦同搂着姣素下来的时候,她问:“要看什么?”
他整了整她的披风:“我想看看庆阳这边的农作物如何。”未说完,低下头在她耳畔低声道:“我想知道张欢的政令和政令的实施力度如何?”这样他才能判断对方有没有这个能力做他的合作伙伴。
他说完,转身对身后跟着的侍从道:“你们在此歇息吧,不用跟着我跟夫人了。”
张苍不同意:“可是主公……”他的话被顾锦同的眼神制止,最后不得不闭嘴。
他们二人换了一身平民所穿的衣服袄裙,姣素把头上的白玉簪取下,挽起荆簪。
农田上并不住很多的人,只是零零散散的几个小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顾锦同选了一家有炊烟的人家叩开柴门而入,有狗咆哮着不断试探要上前撕咬。
顾锦同将她护在了身侧。
“阿旺,不许叫!”有一小儿扎着两角捧着碗出来。
紧跟其后的是一个老叟,已是满头白发了。
“三儿,是谁啊——”
“阿爷,是一个男人和女人。”那个叫三儿的小孩赶忙跑过去搀扶阿爷。
老人家拄着拐杖,艰难的昂头打量着顾锦同姣素二人。
“这位大哥,大嫂你们这是?”
顾锦同放开姣素的手,上前作揖道:“老者好,我夫妇二人从远处来,天寒地冻实在耐受不住,特意上来讨要一杯水。”
“快进来,快。”
这里的人热情淳朴,好客。
姣素端了热水,坐在了火炉旁,哆嗦的用热水驱赶走身上的寒气后才知道这家人原来姓胡。
胡叟这辈子一共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老大老二上战场全死了,老三前年刚被拉去做苦役,留下三儿一个儿子。
两个女儿都嫁到了邻村,路途遥远不到过年过节也极少回来。
胡叟就拉扯着唯一的小孙子,守着祖上留下的地勉勉强强也能度日。
顾锦同问:“我是异乡人,也想在庆阳落地,只是不知道如今的鲁王如何?”
胡叟啊了一声,没听清楚,三儿在他耳朵边又说了一遍,胡叟这才哦了一声:“鲁王啊,好!就是架不住税重,我家交不起重税只能让三儿他爹去做苦役抵税了。”
“为何税重?”
“哎。这年头,哪地税不重?就说邻国蜀地吧,也重。”胡叟重重的摇头:“我们平头小老百姓,也不拘跟着谁谁了,就能给一口饭吃活下来就可以。”
“爹,我把地瓜下了汤,你跟三儿中午就吃这个吧。”门外一个女人撩帐子进来,长个很是粗厚夯实。
见有陌生男人在,赶忙又躲到了外面。
隔着一个薄薄的,吹破风的帘子说:“哎,我不晓得里头有人,爹,三儿我下地去了。”
胡叟在里头喊:“去吧。”他抽了一口汗烟,吐出一口浑浊的烟:“这儿三儿她娘,家里头的力气活儿都是她在干。”
顾锦同哦了一声,喝了一口腥土的热水。
姣素闻到烟味,咳的直喘。
胡叟浑浊又清明的目光这才落在她身上,撩着眼皮打量了会儿:“这位夫人,看着像先天不足。”
顾锦同嘴角的笑意渐渐敛去。
胡叟说:“看你也还年轻的模样,脸上怎么就一点血色都没有?像三儿她娘,每日就下地卖苦力,壮憨的很。”说着又朝向顾锦同得意的说:“我瞅着你二人不像是农家人。”
“砰——”外头一声重物落下。
三儿赶忙撩开帐子往外看去:“娘!”
刺耳尖利的声音刺激着众人的耳膜,胡叟拿着旱烟慢慢的站了起来,隔着破败的帘子看见一院子的黑衣者和倒在血泊中的三儿她娘。
“娘啊!”三儿尖叫着跑出去。
“三儿。”胡叟的声音还来不及响起,三儿的喉咙已见了血。
黑衣者蒙着面,冷酷的举起滴着血的冷刀,指向了顾锦同。
顾锦同脱下了外套,递给了姣素,把她护在了自己身后,拔出了锋利的刀。
“不许出来。”他留给她一句话,视线紧盯着前面,却压根就没落在她身上。
破帘卷起又被放下,一声嗖——的声响从天而上,这是警报声,呼叫张苍他们,紧接着就只听得到外头传来的打斗声。
冰冷的武器碰撞声,和此起彼伏的切割声音,一声一声的让人头皮发麻。
“蜀王,受死吧!”
她看不到外面的场景,却听得心下一阵阵的沉。
她搂紧了顾锦同的大衣。
“你,你们是……”胡叟的烟袋掉地。
黑衣者太多,顾锦同以一敌十,但下手却冷绝狠厉,到最后直接一刀砍下对方的头,仍由滚烫的血液砰在自己的脸上。
还剩下四个。
他举起了刀,右手抹去脸上的鲜血,双目如鹰。
左右黑衣者对视一眼,中间为首的黑衣者点点头,四人分成了两派。
顾锦同被困住了,其中一个黑衣者闯进了屋子。
“顾锦同,你看看她是谁!”
姣素被束着推到了风口浪尖,她眼睁睁的看着他头回也不回,击杀了一个黑衣者。
黑衣者冷笑的声音此起彼伏在她耳畔。
那冰冷的刀锋已经架在了她的脖颈之上,那刀锋可以切断细小的发丝。
姣素看着顾锦同厮杀在人群之中,看着灼热的血液喷涌在他身上。
黑衣者提刀:“要怪就怪你夫君!”
姣素闭上了眼。
嗖——一道冷射来。
她身后的黑衣者应声坠下。
“夫人,属下来迟。”张苍丢给旁人弓箭跑上前去。
顾锦同也终于击杀了最后一个黑衣者。
满地都是人。
她僵硬的抬起手,摸了摸脖颈间,有血。
顾锦同沉稳的榻上台阶,目光冷冽到了极点,一动不动的望着她手上的鲜血:“我刚才看见张苍举弓了,所以……”
姣素颤抖着闭上了眼,眼前黑茫茫一片又是被血色染红了的。
她眼前出现豫章的小脸。
许久,她睁开了眼睛,看向他摇了摇头:“妾身很好,无事,主公可无事?”她冰冷的双手沾着自己的血摸上了他的衣袖。
衣袖上是黑衣者的血。
他征战沙场经年,已经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