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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司寇府大牢的惯例,旁人是不可以进入大牢引接即将出狱的囚犯的,所以之前文种没有进入大牢去接范蠡,可是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文种走进牢房,好一会儿才适应了里面的光线,他看到范蠡竟然坐在床板上,斜靠在墙上睡觉,嘴角还挂着涎水,似乎睡得很香呢!
文种喊道:“范老弟起来,老兄看你来了!”
连喊了几声,范蠡才坐起身来,揉着眼睛道:“谁在这儿大声喧哗?搅了本大人的好梦!”
文种厉声道:“范蠡,你给我站起来!”
范蠡睁开眼睛,直愣愣看了半天,抬手作揖道:“哈哈哈,原来是文种兄!怎么,你也被关进来了?甚好甚好,以后可有了伴儿了!”
文种哭笑不得道:“甚好个屁!老兄是来接你出狱的!”
范蠡吃惊道:“什么?你是来接老弟出狱的?骗鬼去吧!”
文种道:“少废话!速速下床,让牢官给你打开锁链!”
范蠡睁大眼睛道:“这么说,你说的可是真的了?你为何不早来?算什么好兄弟吗!”
文种道:“好好好!我不是好兄弟,我来迟了!地到底走不走?不走我可不管了!”
范蠡下床道:“哈哈哈,想的倒美!莫不是你一个人要去偷着喝好酒了?快快快,你来给老弟打开锁链吧!”
文种从狱卒手中接过钥匙,蹲下身,笨手笨脚打开锁链,拉着范蠡胳膊道:“好了,走吧!”
范蠡一甩手道:“还没好!你来除去老弟身上的尘土柴草!”
文种挽起袖子,在范蠡身上细细拍打一番道:“这回好了吧?”
范蠡摇头道:“还没好!你帮老弟梳好头发!”
文种犯难道:“哪里去找把梳子呢?来吧来吧,老兄的两只手就是好梳子!”说着岔开十指替他梳理一头乱发。
见头发有个样子了,文种道:“这下好了吧?”
范蠡伸手,潇洒的掸掸衣服,拢拢头发道:“嗯,这下不错!哈哈哈,本大人要干干净净、无牵无挂的离开这个地方了!”
说罢,迈开大步,面色从容,旁若无人向牢房外走去。
外面的阳光未免太灿烂了些。范蠡闭着眼伫立片刻,慢慢睁开眼睛,抬头看看天,低头看看地,原地转圈环顾四周一番,缓缓扬起双臂,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边大笑,一边手之舞之起来。
“哈哈哈,我来了,范蠡来了!浩荡的天地啊,还我自由的世界!哈哈哈——,天地苍茫啊,可知我今生所求?山河雄壮啊,可知我今生所想?草木葳蕤啊,可知我今生所梦?飞鸟高旋啊,可知我今生所愿?我是天地间矗立的男子汉,我是雄才大略的范蠡。我将要策马驰骋,让山河匍匐在我的脚下。啊,你不要讥笑我的狂放,总有时日,我的功业将铭刻在高山之巅,大地之上!……”
一旁的狱尹、狱卒、兵差及奴仆看得目瞪口呆,只有文种面色平静地看着。
范蠡自顾自向前走去,仿佛看不见周围的一切。
文种指示兵差和马夫道:“去,把范蠡大人请到马车上!”
狱尹面色惶惑道:“大司空,范蠡大人这是……这是怎么了?”
文种道:“失心疯,老毛病了!”
狱尹如释重负道:“是老毛病吗?无大碍吧?”狱尹心想,老毛病就好,免得大王怪罪下来!
文种道:“没事,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文种的马夫小心走到范蠡跟前道:“范蠡大人,请您上马车吧,文种大人的马车!”
范蠡张大眼睛道:“做什么?上马车做什么?”
文种走过来,声色俱厉道:“上车,回家!”
范蠡欣喜道:“回家?回楚国宛城吗?”
文种哭笑不得道:“是,回楚国,回宛城!”
范蠡大笑道:“哈哈哈,回家!回家打猎咯!”说着向马车走去。
马夫和兵差赶忙上前,簇拥着把范蠡推抬到马车之上,文种也紧跟着上去。
马车飞快开出司寇府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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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里,范蠡怪模怪样看着文种,抬手作揖道:“文种兄,你真是大大的好人!老弟正想回老家去打猎呢!”
文种也怪模怪样看着范蠡,突然抬起手掌,在他脖子上狠狠砍了一掌,咬牙切齿道:“打猎?打你个头!你还给我装!”
范蠡“啊哟”一声,抚着脖子龇牙咧嘴道:“好你个文夫子,你还真打啊?瘦得像个猴儿,蹄子上的劲不小!嘿嘿,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
文种不无得意道:“你的那个驴毛病,我不知道谁知道?”
范蠡正色道:“我要好好疯一段时间呢,好长时间没有疯过了,实在憋得慌!老兄切不可把我揭发了!”
文种诧异道:“为何?你又打什么鬼主意了?”
范蠡诡异笑道:“无可奉告!”
文种叹口气道:“好吧好吧,随你便吧!”
范蠡急切问道:“我媳妇儿呢?”
文种故意惊讶道:“你媳妇?你有媳妇吗?你媳妇还在丈母娘家呢!”
范蠡瞪眼道:“你还给我装!难道你想做我老丈人不成?”
文种哈哈笑道:“对了,对了,今日回去就把红螺姑娘收作干女儿,过一把老丈人的瘾!”
范蠡笑道:“做你的皇天大梦去吧!快快快,我要去见媳妇儿!”
文种捂着鼻子道:“得得得,一身的骚臭味儿,熏得我都喘不过气来,难道你想把红螺姑娘熏得晕过去吗?”
范蠡抬起胳膊凑到鼻子前嗅了嗅道:“没有啊,我怎么闻着挺香的!”
文种道:“等着吧!等会儿到了你的府上,我定要将你扔进开水锅里烫一遍,才好交给红螺姑娘!”
范蠡道:“好吧好吧,要杀要剐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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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蠡来到府上,奴仆们看了半天才认出他来,守门的老伯赶忙跪拜道:“奴婢恭迎范大人回府!”其他奴仆也跟着纷纷跪拜。
范蠡愣愣地看他们半日,一挥手道:“起来吧起来吧,跪什么跪!这里哪有什么范大人?叫我范先生好了!”颇有癫狂之状。
老伯起身后,凑到文种跟前,诧异地问道:“大人,范大人怎么了?”
文种道:“没事没事,以后他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甭管他怎么了!”
老伯面带疑惑道:“小的知道了!”
范蠡突然站住,侧过脑袋道:“那好啊,我要喝酒!老伯,给我打酒来!两升酒一盘牛肉便好!”
老伯慌忙看着文种道:“文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文种略作犹豫道:“给他吧!”
片刻之后,酒肉上来,范蠡旁若无人,大嚼大饮起来,很快将酒肉一扫而光,随即倒头呼呼大睡起来。
文种对奴仆们道:“你们烧一盆热水,好好给他洗个澡,打理一番。待他醒来,由着他去折腾,不必阻拦,也不必惊慌,放心便好!”
文种留下自己的一个侍从照应着,自己回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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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红螺、郑渚等人,已经呆在文府一个多月时间了。红螺和郑渚每日心中焦急,倒是郑渚媳妇和两个小孩子乐得自在,这样好吃好喝、好玩好乐的日子,恐怕是做梦也梦不到的啊!
郑渚多次央求文种带他去牢中看望范蠡,可是每次只能看到文种无奈地摇头。要到司寇府的死牢里看望一个大王亲自关押的死囚,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连文种自己尚且轻易进不去,何况郑渚呢?
郑渚便每日上街探听范蠡的消息,并且在司寇府大牢外面逡巡多次。可是看到那戒备森严的高墙大院,他也只有望洋兴叹了。他心中想,若是哪一天真要杀范蠡怎么办,或许真的要劫法场了!
那一日,郑渚在街头听到了人们闲谈宫女造谣被杀的事,特意跑到城门去看了一番高悬的头颅,仔细打听中,才知道谣言牵涉的正是范蠡和王后。他心中又惊又喜,赶忙找到文种,要去王宫击鼓鸣远,文种则淡然地摇着头,严令他不可轻举妄动,更不可向红螺透露半点消息,并劝他也不必担忧,事情很快会有好结果的。
文种道:“妇道人家心眼小,切不可让她为此担忧!更何况这是牵涉男女关系的事,要事让她知道了,不一把抹了脖子才怪呢!”
郑渚深深钦佩文种的处事周到和慈心柔肠,相信他说的没错,便也暂且作罢,静观其变。如今,郑渚早已不是那个毛毛躁躁的愣小子了,许多事情能够冷静处置。
至于红螺,心中的那份焦急不用说了。每日里,虽说有文夫人和郑渚媳妇相伴,妯娌三个在一起有聊不完的话题,相互也十分贴心融洽,文夫人还特意带着她们到街市上游玩过几次。可是,这些能排遣她对范疯子的期待和思念之情吗?尤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不知又流了多少思念和忧伤的泪水。
范疯子啊范疯子,你到底在哪里?你为什么还不回来呢?你不知道红螺在苦苦等待着你吗?
好吧,我等着,你十年八载不来,我等你十年八载!但是你千万不要辜负了我!我如今已是你范疯子的媳妇了,我红螺生是范家人,死是范家鬼!你要是辜负了我,我只好一条白绫挂在你范府的大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