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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蠡跟随师父向洞中走去,却见师父步履轻捷,在洞中左转右转,突然不见踪影了!
范蠡站在洞中茫然四顾,正在诧异之际,突然听见师父道:“徒儿进来吧!”
范蠡循声望去,却见一处石壁之上,垂下许多藤蔓来,师父的声音正是从那里发出来的。他小心翼翼向前,伸手撩起藤蔓,只觉得一股清风吹来,眼前豁然开朗。他从藤蔓间侧身进去,眼前的景象令他大吃一惊!
这是一个很大的山洞,放眼望去,地下河流山川、沟壑丛生,洞顶星罗棋布、变幻莫测,四周的石壁上都是莫名其妙的图画,粗犷而神秘。师父正站在一块山丘样突起的岩石上,背对范蠡,面壁而立,挺拔而飘然。
范疯子惊叹道:“师父,莫非你真是神仙?”
师父朗声笑道:“徒儿啊,天下无神!只因众神皆在人心,心中有神则有神,心中无神则无神!为师已无缘成神了,只愿做宇宙间一粒尘埃!”
范蠡道:“师父此言,徒儿一时难以明了,还请师父教诲!”
辛文子一挥手道:“徒儿看吧,这洞中的景致如同宇宙,宇宙的景致也如这洞中一般。头顶是日月星辰,脚下是河流山川,宇宙之大,由道而生,道无穷则宇宙无穷!由此而言,越国或者楚国,无非是宇宙间一粒弹丸,而我们每一个人,无非是弹丸上的一粒尘埃!然而天下之大,以人为本,为师便常常置身于这如同宇宙一般的山洞之间,既感受自己的渺小,又体会自己的存在,时时养我浩然之气!”
范蠡若有所思道:“师父莫非是说,人生在世,既不可妄自菲薄,也不可狂妄自大,不知徒儿的理解是否正确?”
辛文子道:“有此意思,然而不尽全面!徒儿要弄清其中含义,还需要从今日你带来的问题说起!”
范蠡吃惊道:“师父难道已经得知徒儿心中所想?”
辛文子笑道:“为师有略所知,然而不甚明了,还请徒儿一一问来,为师也好为你指点一二!”
范蠡道:“师父,徒儿共有三个问题。其一:越国即将发生王储之争,前途如何?徒儿该有何作为?”
辛文子道:“越国王子储位之争,此乃必然,徒儿何必忧虑?”
范蠡疑惑道:“师父之意,难道要徒儿不闻不问吗?”
辛文子道:“徒儿误会了!徒儿如今身在乡野,不能左右王朝大局。既然如此,徒儿理当尽力避免卷入是非纷争,这也正是徒儿隐退之意吧?然而,徒儿并非无所作为,徒儿若有意辅佐王子勾践,便只管尽到指引斧正之责足以!至于结果如何,徒儿顺其自然!”
范蠡道:“徒儿明白了!然而以师父之见,越王有可能立小王子为储吗?”
辛文子道:“以老夫之见,这个可能性不大,越王允常还不至于如此糊涂!然而王子勾践能否顺利立储,这倒难说了,徒儿静观其变吧!”
范蠡道:“徒儿听从师父教诲!徒儿的第二个问题是:吴国即将大规模入侵楚国,楚国前景如何?师父估计吴国会从哪里入侵,打到哪里?”
辛文子道:“徒儿尽然已经预知吴国会大规模入侵楚国,应该便知楚国的前景了。老夫以为,吴国志在必胜,楚国前景堪忧,然而楚国地域辽阔,根基深厚,且有邻国为潜在后盾,因此楚国应该无亡国之忧。既然如此,吴国应该打不到西北纵深之地宛城一带,徒儿可以不必过多担忧!”
范蠡吃惊道:“师父对徒儿的心思简直是洞若观火!师父看来已经明了,徒儿的第三个问题便是:吴国入侵楚国之际,徒儿该不该去楚国老家一趟,以保护徒儿的兄嫂与侄子?”
辛文子道:“老夫已经说过,徒儿暂且不必过于担忧。然而万事万物瞬息万变,不测之事随时可能发生,因而徒儿也不可完全置之不理。为师听说,吴国正在试图联合楚国周边大小十五个国家,并请周天子派出使臣,以周王朝名义讨伐楚国,若是如此,楚国危矣!然而如今天下各国各怀其利,难以同心,吴国此策估计难成。为师以为,徒儿为国为家考虑,还是要静观其变,不可轻易离开越国而奔赴楚国。”
范蠡豁然开朗道:“师父一席话,说的徒儿心胸大开,心中有底了!”
辛文子道:“谋大事者既要未雨绸缪,也要动静相宜,有为与无为,皆在动静之间,徒儿要静观其变,相时而动,此间玄机,就在于徒儿的智慧与灵性了!”
范蠡躬身作揖道:“徒儿谨记教诲!”
辛文子道:“徒儿,为师这儿有一样东西,或许正是徒儿想要看到的!”
范蠡疑惑道:“师父有何宝物?”
辛文子道:“徒儿随我来!”
辛文子向山洞里面走去,范蠡亦步亦趋。来到山洞里面的一边石壁,辛文子抬手道:“徒儿看吧,这是何物?”
范蠡抬眼向石壁上看去,却见诺大的一面石壁上,原来是一副清晰的地图,山川河流、道路城郭、关隘驿站、各国交界一一标注出来。范蠡来不及惊叹,迫不及待向越国、楚国、吴国及其交界之处看去,顿觉得耳目一新,心胸开阔。
辛文子道:“为师云游各地,每到一处便着意搜集地图,或凭着所见所闻自己绘制,终于绘就这一副‘九州方圆图’,虽不是十分精到,却也能够对各国地理看个大概。徒儿看看吧,或许对徒儿心中宏业有所帮助!尤其是东南诸国,乃徒儿此生建功立业之地,徒儿应对此各地了然于心,方可知其所终!”
范蠡一边如饥似渴看着地图,一边感慨道:“师父非但智慧卓越,而且用心深远,令徒儿万分感动!天下之大,或许只有徒儿才有福分得到师父这样的关切与教诲!徒儿若不能建立一番功业,便是枉受师父教诲,枉为师父之徒了!”
辛文子道:“为师腹中之物、心中所念,只怕无人能识,幸亏有徒儿这般心智非凡之人,才不枉为师做个老师!眼前这幅地图,或许千千万万人可以看得懂,然而没有几个人能够从中看出奥妙。为师心中揣测,徒儿已经从中看出一些端倪了!”
范蠡诧异道:“师父指的是什么?”
辛文子道:“徒儿的目光,不是一直停留在楚国北方边界吗?”
范蠡吃惊道:“师父真是明察秋毫,徒儿用心看得真是楚国北方边界!”
辛文子道:“看出什么了吗?”
范蠡道:“徒儿看出楚国的险恶用心了!”
辛文子哈哈笑道:“善哉,善哉!徒儿的眼光与胸怀,已经能够与天下英杰一比高下,为师不枉此生了!”
范蠡疑惑道:“师父何出此言?徒儿还是觉得懵懵懂懂啊!”
辛文子道:“天下人何人不懵懂?就是天上的神仙,怕也看不清世间万事万物,然而在面对某项事物时能够有正确的判断,并有正确的做法,这已经不是常人可以企及的了!”
范蠡道:“师父此言,徒儿似懂非懂!”
辛文子道:“徒儿慢慢体会去吧!徒儿走吧,到外面陪为师开开心吧,为师教你玩一个新鲜的游戏!”
范蠡留恋地看一眼墙壁上的地图道:“可惜这一副‘九州方圆图’太大了,徒儿无法铭刻在心!”
辛文子笑道:“徒儿不必遗憾,为师已经在布帛上绘制了一副,尺寸也够大的,徒儿走的时候可以带上!”
范蠡惊喜道:“师父,真的啊?”
辛文子笑道:“不是蒸的,也不是煮的,而是为师用石墨和草色画出来的!”
范蠡一时发痴,只觉得心头发热,眼圈发红,不知说什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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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蠡随着师父来到洞外,在石几旁坐下,只见师父从石几下取出一只竹筐,从竹筐里取出一块布帛铺开在桌上,又从竹筐里拎出一只布袋,从布袋里倒出一堆大小均匀的石子,石子石子分为红白两色,上面刻着字儿。
范蠡好奇道:“师父,这是何物?”
辛文子道:“这是一种新鲜的博弈之具,名曰‘六博’,发源于中原之国,如今正在天下各国逐渐流行,在越国的王公士大夫中也有人开始玩了。”
范蠡道:“这个东西如何玩法?好玩吗?徒儿可真的没有见过!”
辛文子道:“此弈各有红黑六只棋子,双方互为进攻,互为防守,棋子之间各有路数,各有所长,对弈起来变化莫测,妙趣横生,高手之上更有高手,永无止境!”
范蠡道:“如此奇妙?那自然是十分好玩了?”
辛文子道:“那是自然!否则越国王子勾践怎么会乐此不疲?听说,如今王子已经是越国一等一的‘六博’高手,就连石买专程从楚国请来的高手已经不是他对手了!”
范蠡道:“王子勾践成了何时成了‘六博’高手?徒儿怎么从来未曾听说?师父是如何知道的?”
辛文子笑道:“为师如何知道的,徒儿就不必问了!为师只想问徒儿,你要不要和王子勾践对弈一番呢?”
范蠡道:“那是自然!徒儿不信下不过王子勾践!师父快快教教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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