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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周煜打探到,潘维伦是滨城本地人,家里有一栋老宅子,就在离那个路口不远的地方,从路口进去,开车大约10分钟就到了。他已去察看了地形,那一带是城乡结合部,老宅地处偏僻,在一座废旧厂房后面的小山坡上,老宅平日里无人居住,但里外种植了不少花木果蔬,潘维伦经常会去打理。
“老宅前面有一大片的空地,四周没有人烟,我早晨去的时候,铁将军把门,我爬到围墙上往里看,旧房子重新装修过,焕然一新。院子打扫得很干净,环境也很幽静,是个约会的好场所呢”,周煜笑得意味深长。
“你是说,我大嫂和潘总监,经常在那里幽会?”阿珩俊眉微敛。
“这只是我的猜测,没有真凭实据”,周煜坐正了身子,“但推断起来,合情合理。设想一下,婚纱秀举办的那天下午,沈曼莉原本约了杂志社做专访,车子开出不远,她接到了潘维伦的电话,除了和情人的幽会,还有什么能让她改变原定的专访时间?之后沈曼莉下了车,在路边等候潘维伦。
潘维伦接了沈曼莉后,他们往老宅子的方向而去,途中撞伤妤葶的妈妈后逃逸。车子的保险杠撞坏了,肯定不能到处招摇,如果是我,选择的第一去处,肯定是那所老宅子,从出事地点到那儿很近,一路上车辆行人少,老宅子的地点又很隐蔽。而且我注意到,宅子外面的那片空地上,泥土有翻新的痕迹。”
“走,到那老宅子去”,阿珩当机立断,“我们仔细找找,应该会有收获。”
我和阿珩上了周煜的尼桑越野车,周煜沿着那天我和阿珩走过的路线行驶,之后左拐进了监控的路口,再七拐八弯的,沿着弯弯曲曲的小道驶上小山坡,停在了一片空地上。
一座外观老旧的红砖平房坐落在那片空地上,占地面积大概200多平方米,铁门上了锁。房子外有小菜地,院子里有木瓜树、龙眼树,整个屋顶都铺满了三角梅,一派田园生活的情致。
“你们看那里”,周煜用手指着菜地旁靠内侧的沙土路面,“那里明显有泥土翻新的痕迹,像是埋过什么东西。”
阿珩弯腰细看了一阵,从地上捡起一块砖石,蹲下身准备挖土。
“先别忙,你那样要挖到什么时候”,周煜拍拍他的背,“我已经准备好工具了。”
周煜走到越野车旁旁,打开后备箱,取出一把铲子,返身回到菜地旁,“你们让开,让我来。”
阿珩拉着我的手臂闪到一侧,周煜用铲子铲土,很快挖了一个大坑,一块白色的布料显露出来,阿珩上前将那白布扯了出来,我们都愣住了,那是一件没有焚烧完全的衣服,阿珩根据布料和质地判断,这就是沈曼莉丢失的那件巴宝莉风衣,再往下挖,又挖出了捆绑保险杠的铁丝和玻璃碎片,以及被焚烧的保险杠焦灼残留物。
“他们把衣服和破损的保险杠都焚烧了,只要请交警大队的痕迹专家来鉴定,就可以确认肇事车辆”,周煜深望着我,“真相终于浮出水面了,你打算怎么办?”
“报警”,我没有丝毫犹豫的说出这两个字,“肇事者,必须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我转头看阿珩,他的眼神里有赞许和鼓励。于是我从背包里取出手机,就要给交警大队的那个胖警察打电话。
“等等!”急促的男声让我们三人齐齐惊异回头。
潘维伦疾步冲了过来,他脸色惨白,惊怔的瞪视着地上的那些物证。“求你不要报警”,他哀求的看着我,与我先前印象中那个身边人和事漠不关心的潘维伦判若两人,“给我一个自首的机会,我会马上去交警大队自首,人是我撞的,我应该接受法律的判决。”
血液往我脑子里直冲进去,我浑身发起抖来,嘴里干噎着,只是说不出话,好半晌,才使尽浑身的力量,迸出一句话来,“我妈妈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你撞了人,至少叫救护车啊,如果你没有逃逸,我妈妈还有救,她不会死,你这个杀人凶手,不能原谅!”
“你的妈妈?”潘维伦的嘴唇失去了血色,“那你到汪家……”
“我到汪家,就是为了找出车祸的肇事者”,我嘶哑的喊着,眼泪夺眶而出,“监控摄像头拍到了汪雯菲的车子,我以为是她,没想到,顺着线索查到了你和沈曼莉。”
“这事和曼莉无关!”潘维伦急切地说,“开车的是我,撞人的也是我。”
“大嫂的白色风衣,为什么被烧掉埋在这里?”阿珩表达了我心头的疑惑。
潘维伦的脸色一变,“她……当时下车来查看……衣服……沾到了地上的血迹。是我……是我不让叫救护车的,我不想惹麻烦。”
“不想惹麻烦?”我满心凄凉的望着他,“我的妈妈,她很温柔很善良,为了我和弟弟努力生活着,从来没有给你惹过任何麻烦,为什么却被你杀死?”
潘维伦双手抱住头,抽动着肩膀,声音颤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在路中央,好像在捡什么东西,我拼命按喇叭,以为她会及时闪避开,没想到,她的动作实在太慢了……”
“我妈妈,她的腿不好,行动迟缓”,我哽塞着说,“医生说如果早30分钟送到医院,应该还有救。就是因为你没有叫救护车,才断送了我妈妈的性命,那是一条人命啊,你却残忍的置之不顾,你不会受到良心的谴责吗?”
潘维伦对我深深鞠躬,“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们离开的时候,她还活着,我没想到她会死掉。一念之差铸成大错,后来我一直很后悔,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汪雯菲的车也出现在车祸发生的路段,而且拐进同一个路口,是跟踪你们吧?”周煜插话说,“既然这样,他们一定也看到了车祸的发生。”
潘维伦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一块儿,嘴唇紧闭着,面孔显得忧郁而苍凉。
“跟我去交警大队,把所有情况说清楚”,我加重了语气,“现在就去!”
潘维伦抬头望着我,眼光充斥着某种哀伤,某种凄涼。“走吧”,他轻声的说。
潘维伦上了周煜的车,周煜开车载我们去交警大队,将那些证物也一并带上。
回到汪家后,我撇下阿珩和周煜,神思恍惚地向楼上走,进了房间,脱力的跌倒在床上,泪水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打湿了枕巾。潘维伦全招供了,车祸肇事者终于抓到了,可是,我的心情一点都轻松不起来,那份永无休止的悲痛和茫不可知的未来沉甸甸的压在我的心头,我已不堪重负。
房门被轻轻推开,有人走了进来。我知道是阿珩,我一动不动的趴在床上,无力动弹。
“葶葶”,阿珩走到床边,轻声唤我。
我泪流不止,无语话凄凉。
阿珩将我抱起,他的下巴贴着我的鬓角,嘴唇温柔的轻触着我湿漉漉的面颊。他哄孩子般拍抚着我的背,“哭吧,把心里的委屈和苦闷都哭出来。”
我反倒收住了眼泪,我不愿在他面前表现得太过脆弱。
“出去走走吧,别闷在屋里”,他哑声说。
我默然不响。由于哭了太久,我仍然止不住那间歇性的抽噎。
他吮去我眼角和唇畔的泪珠,就在他的唇即将落到我唇上的一刹那,我别开脸去,终于开了口,喉音沙哑而悲凉,“我想一个人静静。”
他托起我的头,拂开我被泪水沾湿的乱发,凝视了我一会儿,慢慢的垂下了头,然后,他慢慢的站起身来,慢慢的转过身子,向房门走去,伸手触着门柄,他又回望了我一眼,叹口气,开门而出。
晚餐是春英送到房里给我的,她来送餐时,我已经在收拾行装,准备离开汪家了。我此行的心愿已达成,自然没有继续留在这儿的道理。
“鄢小姐要走了?”春英疑惑的问,“假期不是还有几天吗?”
对于毫不知情的春英,我只能随便编个理由,“弟弟在幼儿园全托班不太习惯,我还是接他回家住比较好。”
“哦”,春英表示了解,“家里有个小孩,麻烦事太多了。你还这么年轻,又要上学,又要照顾弟弟,实在辛苦了。”
我凄然点头微笑,“这几天谢谢你的关照。”
“哪里”,春英忙摆手,“跟你相处很愉快,要是汪家的人都像你这么好,我干活也会舒心许多啊。要走也得先把晚餐吃了,饿着肚子可不行。”
我不忍拂了春英的好意,吃完了她送来的清粥小菜。我端着空盘子出门,一眼瞧见阿珩背靠在栏杆上,仰着头发怔。我惊动了他,他低下头,眼光立刻接触到我直视着他的眸子,“春英说你要走?”
“嗯”,我点点头,“事情已经了结了。”
他转过头,望着浓郁的暮色,默默的沉思了片刻后,回过头来注视着我,带着一抹小心翼翼似的神情,“还有赔偿问题,能不能多住两天,再商量个妥善解决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