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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好奇,“你也有上当受骗的时候啊。”
“当然了,我又不是神仙”,我的幼稚让康院长觉得好笑,“要搞收藏,一开始都是要交学费的。哪怕有了一定经验,还是会有上当受骗的时候。防不胜防啊,我们本地有个姓周的古玩商,就专门干无良勾当,只不过他做得很隐蔽,让人抓不到把柄。”
姓周的古玩商,我心头莫名的“咯噔”了一下,“我父亲有个学生叫周煜,也是做古玩生意的,不会是他吧?”
康院长讶然视我,“就是这个名字,他原来在博物馆工作的是吗?”
我点头说是,“能不能告诉我,他做的是什么无良勾当?”我越来越觉得,周煜这个人深不可测,他的很多事情,我根本一无所知。
康院长迟疑了一阵才说:“告诉你也没关系,但是你不要说出去。他的行为也算是古玩行业中的潜规则,不好说破。”
我郑重保证,绝对不会对其他人说。
康院长于是告诉我,是行内的一个专家悄悄透露给他的,说周煜从博物馆辞职经商后,利用他原先的人脉关系,和专家勾结,出具假鉴定书,从中获得高额利润。例如清末官窑的青色小瓶,可以出具“康熙年制”的证书,同样是清代的东西,但是相差近两百年的历史,价格也相差了几十万。转手卖出去,就可以赚上一大笔,周煜就是靠这样快速发家致富的。
我感到一阵心寒,原来周煜是个毫无诚信的人,他这样的人品,能给我和小宝提供保障吗?我的心头烙上了无数的问号,我不敢再往下想了。
因为周煜的缘故,康瑞霖送我回家的路上,我始终沉默着,车内播放着快节奏的激昂歌曲,更是将我扰得心烦意乱。
康瑞霖也一直没有开口,直到车子在石拱桥外的路边停稳了,他才静静地望着我,声音低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不是我妈的话惹你不高兴了,她也是一片好意,请你不要多心。”
“怎么会呢”,我不自禁的发出一声低叹,“你妈对我这么关心,我感激还来不及,为什么会不高兴。我只是在想别的事情。”
康瑞霖释然的微笑起来,但很快又变得正经而严肃,“我看得出你有很重的心事,妤葶,我希望你能够快乐起来,也希望……希望我能带给你快乐。”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的快乐,你给不了”,我直白的表达了我的真实想法。
康瑞霖愣了愣,望着我呆呆地问:“为什么?”
“不要问为什么”,我抽了口冷气,“你不知道我遭遇了什么,我也不想让你知道。我们是处在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里的人,你的世界圆满美好,我的世界却支离破碎,我们是两条平行线,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我一口气说完,而后在康瑞霖失望、困惑的目光中向他说了声“再见”,拉开车门下车,疾步走上了石拱桥。寒风扑面,刺骨的冰冷。我迎着寒风踽踽独行,泪水忽然之间就疯狂爬满了脸庞,我为什么要到康瑞霖的家去,我根本就不该去!那个家充满欢声笑语,我却要在别人的欢乐中吞咽自己凄苦的泪水。命运对我,何等的不公!
回到家,蜷缩在被窝里,冷幽幽的灯光罩住我孤寂凄凉的身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养成了开着灯睡觉的习惯,我害怕黑暗,害怕孤独。衾冷枕寒,梦回泪未干。一年前,也是这样的寒夜,阿珩用他温暖的身体为我驱散寒意,那样柔情蜜意的夜晚。而现在,他正怀抱娇妻,温存呢喃吧。我拥被独坐,泪水挂满腮。
那之后,康瑞霖几次邀我到家中吃饭,都被我以各种理由委婉拒绝了。那天中午下班后,他终于拦住我,说想和我好好谈谈。我们去了附近的一家餐厅,他订了一个方便谈话的包房。落座后,他快速点了几道菜,之后目光便停驻在我的脸上。
“想说什么,说吧”,虽然我早猜到他的用意,仍旧淡然自若。
康瑞霖的眼光透露出一抹锐利,似乎想看透我,“我想知道,你拒绝我的理由。以前你心有所属,我也还是个一无所有的学生,所以不敢对你表示什么。但现在,我靠着自己的努力,做出了一定的成绩,既然你还是单身,我就有追求你的权力。”
康瑞霖说完,脸已经涨红了。他是个内敛的男生,不善言辞,能对我说出这番话来,必定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我沉默着,心里在飞快的转着念头,如何才能拒绝他,又不伤害他的自尊。
康瑞霖见我不说话,忍不住又开了口,“我爸妈都很喜欢你。特别是我妈,她的眼光是很苛刻的,以前人家给我介绍过几个对象,都被她否决了,但是她对你很满意,一直鼓励我大胆追求你。我的家庭条件你也看到了,肯定不会委屈了你,当然,我不是在对你炫耀什么,我……我就是……”他吞吞吐吐起来,“就是很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你以前谈过女朋友吗?”我问。
康瑞霖呆了一呆,表情十分不自然,“我如果说没有,是不是……会被你笑话?”
“当然不会,这说明你对待终身大事很慎重”,我微微一笑,“那么,你有处女情结吗?”
“我……我……”康瑞霖把眼睛瞪得老大,他一定没想到,我会问得如此直白,一时成了结巴。
“你先听我说吧”,我下定决心,要尽快结束这样毫无意义的谈话,“我15岁的时候,就和一个中学的学长上了床,我们分分合合,后来明知道他已经订婚,我还是当了他的地下情人。如果你爸妈了解到我过去的这段经历,还会喜欢我吗?”
康瑞霖的脸更红了,脖子上的筋在起伏。
我不顾一切的往下说:“退一步讲,就算你爸妈愿意接受一个不纯洁的女人当儿媳妇,但还有比这更让他们难以接受的事情。我已经过世的妈妈给我留下了几百万元的债务,我正在拼命赚钱还债,至少要十多年才能够还清这笔债务。我还有一个6岁的弟弟,我目前没有能力抚养他,暂时将他送去了福利院。将来我如果嫁人,肯定会要求对方和我一起承担债务,并且抚养弟弟,你们家能做到吗?”
康瑞霖的脸色由红转白,又开始发青,他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虽然这样的结果早已在我的预料当中,我的心还是隐隐作痛,倒不是对康瑞霖有什么留恋和不舍,而是我更清醒的意识到,像我这样的女人,早已丧失了追求幸福快乐的资格和权利。
我一直表现得很淡定,倒是康瑞霖如遭雷击,我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必定已经一落千丈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有些事情,还是早点说清楚的好,免得拖泥带水”,我替他找台阶下,“当不成恋人,还是可以做朋友吧?你不会因为这样,就把我赶出医院吧?”
“怎么可能赶你走”,康瑞霖慢慢缓过劲来了,“当然了,我们还是好朋友,好同事,这是不会改变的。”他的表情十分不自然,混合着失望、尴尬和懊丧。
自那以后,康瑞霖再也没有邀请我上他家吃饭,对我的关心也大不如从前了。人都是很现实的,我完全理解他的感受和行为。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跟家里人说的,我也毫不在意,这件事情对于我来说只是一段小插曲,我并未放在心上。
汪守成到口腔医院来复查的那天,细雨绵绵密密的洒着,空气冷而凝重。他的外套被雨打湿了,我找了块干毛巾,为他擦试衣服上的水珠。之后我们面对面地坐在贵宾室的沙发上等待康瑞霖。
“你怎么好像又瘦了”,汪守成凝望我,他那严肃的眼睛中逐渐充满了关怀和温情。
老人的关怀让我心酸,我正思索着如何应答,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我吓了一跳,接待患者的时候是不允许接听手机的,我忘了调成静音,我情急之下立即将电话挂断。但是在我设置成静音之前,铃声再度响了起来。
“接电话吧,应该是有什么急事”,汪守成温和的说。
我于是道声谢,而后按下了接听键。
“你赶紧到福利院来一趟”,是苗宁焦灼的声音,“小宝被人虐待,浑身都是伤!”
我握着手机的手剧烈抖动起来,愤怒、恐惧和绝望的情绪像潮水般对我涌了过来,我感到自己像只无主的小船,正眩晕的飘荡在这潮水之中。
汪守成稳住了我摇摇欲坠的身躯,“出什么事了?”
我费力的把溢出眼眶的泪水逼了回去,“对不起,我有事要先走。”
汪守成表示理解,“你要去哪里,我让司机送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