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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湘三年前参加中国卫生部援塞舌尔医疗队,任塞舌尔卫生部维多利亚医院病理科高级病理医生,兼任塞舌尔中央警察局首席验尸官,三年间完成病理及法医刑事尸检近300例。这周刚从塞舌尔回国,已被滨海公安局特聘为法医顾问。
我认识周煜的三年多时间,周湘一直在国外,所以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周湘的性格和周煜截然不同,大概是长期从事学术研究工作,她为人很正经很严肃,沉默寡言。
“我这妹妹就是个老学究,她的近视度数和学问成正比”,周煜笑嘻嘻的说,“人家觉得我们完全不像兄妹,我们出生后,我妈都找人测生辰八字,我是五行缺火,所以取带火字旁的字,她是五行缺水,带水字旁,所以我们俩是水火不容,整天拌嘴斗气。不过这么多年没有拌过嘴,还真是挺不习惯的。”
周湘不满的瞪了她哥哥一眼,对我说:“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就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周煜咧咧嘴,“知道你是金嘴,我没法跟你比。”
芳姨笑骂:“你们两个,从小吵到大,都一把年纪了还这样。”
汪守成在一旁插嘴说,斗嘴是增进感情的方式,这说明兄妹俩感情很好。
周湘紧抿着嘴不说话了。
吴老太是个非常讲究传统习俗的人,年夜饭前,要先祭拜祖先。八仙桌摆在祖宗神主牌前,七杯茶、七杯酒、七双筷子、七碗米饭。因为标准的八仙桌仅一平方米,面积有限,米饭只能用小碗。因此为了年末这餐夜饭祭拜祖先,必须备有平时根本派不上用场的七个小碗。
放满鱼肉菜后,桌沿再放香炉、金箔、银纸等,全家按辈分大小焚香跪拜。拜完后由长辈在香炉中间插上一支较大、较长的红香。待这支红香掉落三次香灰后焚化金箔银纸,然后才开饭。
众人移步到三楼餐厅,围桌而坐。所有人齐聚,唯独不见阿珩。婚宴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阿珩呢?”周湘问。
吴老太不满的指责起来,“那孩子越来越没谱了,从国外回来之后,就成天抽烟酗酒,有天晚上醉得躺在楼梯上睡觉,差点没把我吓死。我骂了他几句,隔天他就收拾行李走了,说是要去东北滑雪,走后连个电话都没有,连团圆饭都不回来吃,成什么体统!”
汪守成沉沉的叹了口气,“由他去吧,让他放松一段时间,等疯够了,自然会收心。”
“有他那样放松的吗,那是在糟踏自己的身体啊”,吴老太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孙子,“68度的白酒,整瓶对着嘴灌下去,简直命都不要了!”
吴老太的话震痛了我的每一根神经,绞心的痛楚让我蹙紧了眉。我知道,阿珩这样反常的表现,全是因我而起。想起高鹄曾因酒精中毒被医院下达病危通知,我的牙齿不住的打战。涣散的目光飘向对面,周煜正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看。他身边的沈曼莉同样注视着我,眼神里多少包含了些责备的意味。
“他现在就是个烟鬼加酒鬼”,我听到汪雯菲趁机挑唆,“这样的人,还能当简·爱的接班人吗?”
汪守成板起脸来,“今天是团圆的好日子,不是开批斗会,适可而止吧。”
“好了好了,赶紧开席吧,大家肚子都饿了”,芳姨出言缓和气氛。
家宴开始之前,要由家长说几句励志、祝福话。于是吴老太说:“就祝我们全家幸福安康,阖家圆满。”之后便举手“开筷”,年夜饭就开始了。
年夜饭有12道菜式,是请高级酒店的大厨到家里烹制,每样菜式都有讲究,例如鱼,寓意“年年有鱼”;鸡,讲究“金鸡报晓报春”,希望下一年有个好的开头;米粉条或线面煮鸡蛋。长长的米粉条、线面象征祝贺家里的长辈健康长寿;在鱼、虾、肉中加放蒜叶、蒜头,寓意希望来年“有钱可算”;鱼丸、肉丸之类,寓意祝贺一家子“团团圆圆”;用红枣、白果、莲子、百合等做的甜汤料,意思为“甜甜美美,甜甜蜜蜜”。诸如此类等等。
大概是因为过年图个吉利,这回吴老太倒是没有刻意刁难我,只是无视我的存在而已。我巴不得她对我视而不见,因此一声都不敢吭,就怕引起她的注意。
席间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时,见周煜背靠在走廊的栏杆上,双手环抱在胸前,那架势显然是专程等候我的。
我强打起精神,对他微微一笑,“有事吗?”
“很心疼吧”,周煜用怪异的目光打量我,“听到阿珩为了你这样自甘堕落。”
“你是从哪里知道阿珩结婚的消息?”我盯着他问。
他站正了身子,“是苗宁告诉我的,你当时发烧那么厉害,我总要问一问你吹冷风发高烧的原因吧。”
我深思而迷乱的望了他一眼,是我自己糊涂了,难道我在怀疑什么吗?苗宁自然是知道包裹的事情,告诉周煜也很正常。
“我和你一样,都以为阿珩结婚的消息是真的”,周煜叹着气说,“是我安排阿珩到东北去的,我知道他很痛苦,就建议他出去散散心。正好有个朋友邀请我去滑雪赏冰雕,我就让他帮忙招待阿珩。你不用担心,我那朋友会看着他。换个环境,有助于调整心情。”
“谢谢”,我喃喃地说。
周煜凄然微笑了一下,“不用客气。你的一颗心都系在阿珩身上,却从来没有关心过我的感受吧。我内心的痛苦,其实不比阿珩少,但我知道,我的死活,你不会关心。”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意义”,我仓促回应着,一面迈开脚步想要逃避。
手臂被他猛然拽住。“放手!”我惊呼,“你不怕被人看到吗。”
“你过得好吗?我是指……新婚生活”,周煜依旧抓着我不肯放手。
“很好,非常好”,我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束缚。
他却将我的手臂箍得更紧,“你根本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嫁给一个老头子,会好吗?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这是我的事情,你没有权力干涉”,我愤然,“快放开我,你想败坏我的名声是不是?”
他的眼光倏然暗淡,颓然的松开了手。我逃也似的跑回了餐厅。
我为阿珩忧心忡忡,却不敢在汪守成面前表露半点,每天都在煎熬中度日。我知道汪守成也很担心阿珩,有几次听到他在打电话,应该是向周煜的朋友询问阿珩的情况。挂断电话后,汪守成的脸色总是阴沉沉的。
有一天晚上,我发现汪守成打完电话后神情悲痛,显得格外苍老而憔悴,终于忍不住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凝视着我,一语不发,半晌才凄楚地说:“阿珩滑雪时出了意外,受伤被送进医院。”
“严重吗?”我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膝盖胳膊扭伤,还出现轻微脑震荡,我已经派人去接他回来了”,汪守成靠进了沙发,眉梢眼底,逐渐涌进一抹迷惘与痛苦的神色,他咬了咬牙,又摇了摇头,低声自语:“这孩子,太不争气了,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我可是把整个集团的未来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啊!”
我垂下眼睛,瑟缩着说不出话来。
汪守成抬起头,睁着一对暗淡无光的眼睛,喘口气,萧索的摇了摇头,“等他回来,让他到这儿来养伤,心病还需心药医,你想办法开导他。”
我心神不定而情绪紊乱的站在那里,陷入一份深切的自责和椎心的惨痛中。如果我当初没有轻信那个包裹的内容,如果我能再坚持一段时间,等到阿珩回来,也不会害得他这样忧郁痛苦而不事振作。可是,即便我等到他回来,我们就能如愿在一起吗?冯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汪守成睡下后,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浑身倦怠的躺在床上。我不知道阿珩到这儿来疗伤后,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我真的能开导他吗?只怕是乱上加乱。我瞠视着天花板,疲乏压着我,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脑中的思想却如野马般奔驰着。
阿珩终于回来了,那天上午,他是被直接从机场抬回来的,据说是下飞机后,体力不支倒地不起。他不光受了伤,而且正发着高烧。在二楼房间的床上躺下后,他晦暗的眼睛始终凝注着天花板,整个脸庞罩在一层沉挚的悲哀里。
我取了红外线额温枪给他测体温,天哪,39.5度!
家庭医生张华匆匆赶来,我用家里的电子脉搏仪给阿珩量脉搏,他的脉搏跳得非常快速,且不规律,数据显示是108,为心动过速。长时间的心动过速会使心肌容易疲劳和劳损,我紧皱着眉头。
张华取出听筒,解开阿珩上衣的扣子听诊。阿珩一动也不动的躺着,依旧两眼失神的望着天花板。
我的呼吸异常沉重,似乎也有点心动过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