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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安嘉慕都未想到,刚才还紧张到不行的安然,应对起来竟然如此游刃有余,说话分寸得当,既礼数周全也透着几分亲近,一行一动无可指摘,虽然年纪小,却颇有大嫂风范。
这一面的安然,跟她在面对厨行的时候很像,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自信,让她在谢一娘这个世族出身的妯娌跟前,丝毫也不逊色,反而比谢一娘更多了一份谦逊,令人一见如沐春风。
这是安然给安嘉言的印象,说起来,安嘉言还是第一次见这位大嫂呢,之前也只是听说过,但大哥成亲的那天,他就知道,不管她之前是什么身份,能让那么多人心服的女子,当得起他们的大嫂。
而安然头一次给他的印象比想象的还要好,这般面面俱到,事事周全,这并非一个丫头能做出来的,这又让他颇为疑惑。
兄弟两个挽着手进了里头,亲热非常,安然不禁挑了挑眉,安嘉慕对这两个弟弟还真是有差别,对安嘉树,与其说兄长不如说更像一个父亲,而且是慈父,对于安嘉言才是兄弟。
忽听谢一娘道:“他们兄弟自小感情就好,大哥不来京,老爷便隔三差五的念着,等大伯一来,两兄弟便有说不完的话,旁人想插也插不进去了,也只皓思皓玉两个小子,得他们大伯疼爱,能靠前儿,大嫂莫过意。”
安然摇摇头:“如此方是兄弟,再说,都是一家人,计较这个可不生分了。”
谢一娘身后的婆子忽然开口:“大老爷去年还说把我们二少爷过继到大房呢,也省的绝了安家大房的香火。”
“住嘴。”谢一娘喝了一声:“好个没规矩的,大嫂跟前胡说什么呢。”
那婆子忙道:“瞧我这张嘴可是没把门的,倒忘了大夫人刚进门,说这个做什么?”说着还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安然微微皱了皱眉。
谢一娘:“这婆子平日在我跟前管事儿,倒养出些轻狂性子,专爱胡说八道,大嫂莫信她的,不过是之前随口一提的话儿,当不得真,更何况,如今大嫂进了门,说不准明年就给咱们安家长房,添上一位小少爷呢,如今立了秋,外头凉,大嫂身子弱,咱们还是快着进去吧。”
安然看了那婆子一眼,跟着谢一娘进了府。
说是接风宴,也不过是摆给安嘉慕的,谢一娘把安然让到了屏风后的隔间了,炕上摆了一桌小席,陪着安然吃。
本要劝酒却听屏风外的安嘉慕说了声:“安然吃不得酒,弟妹就别劝了。”说着笑了一声。
谢一娘愣了愣,虽说隔着屏风说话能听见,可这般适时的□□话来,定是一直用心听着这边的动静才成,不禁道:“大哥大嫂当真恩爱。”
安然脸红了红,没说什么,闷着头吃了几口菜,菜做的寻常,不过这种情况下,安然自然不会挑拣,倒是安嘉慕,之前虽也好口腹之欲,到底跟现在不一样,如今守着安然这个顶级大厨,安然又爱给他鼓捣吃食,顺着他的口味从一日三餐到小食点心变着花样儿的做,哪怕一碗饭,一碗粥,莫不是精心做出来的顶级美味,早让安然养刁了嘴,差一点儿的都吃不下去。
更何况,侍郎府这样的水准,刚一口就皱起了眉头,跟安家言道:“你这府里的厨子真该换换了,做的这是什么?”
安嘉慕一句话,谢一娘脸色变了变。
安然心说,安嘉慕还真是事儿多,好不好的,人家两口子都没说什么,你废什么话,大哥也不是这么当的,连人家用什么厨子都管。
安嘉言却不以为意:“不是弟弟府里的厨子手艺差,是大哥的口高了,这天下谁有大嫂的好厨艺呢。”
安嘉慕也笑了起来:“这话是。”
谢一娘看向安然:“原来大嫂的厨艺高明,这倒怪不得了。”
安然目光闪了闪,谢一娘这话听着奇怪,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是个厨子,略想了想,倒真有可能,自己名声再大,也不过是在厨行这一亩三分地里,或许老百姓会知道些厨艺比试的事儿。
谢一娘却是一个深宅大院的贵妇,平日便有应酬,也不可能去街上听八卦,至多就是各府之间的女眷往来,纵然知道自己在安府做过厨娘,也断然不会把自己跟鼎鼎有名的大厨,连系到一起。
况,人都有先入为主的通病,而自己的丫头身份是大家都知道的,故此,虽她极力表现出亲热恭敬,把自己当成大嫂,安然依然能感觉到,从她身上透出的轻视与不屑,刚那个婆子就是最好的例子。
若谢一娘真心敬自己这个大嫂,她跟前的婆子便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如此放肆,当着自己这个刚过门的夫人,说过继长房香火的事儿,着实不妥,安嘉慕这个弟媳却不简单,。
既然她不知道,安然也不想解释,以免有炫耀之嫌,更何况,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之所以有如今的名声,皆是阴差阳错,赶鸭子上架的结果,如果可能,她最不想的就是跟人比试。
厨艺学来不是为了争名夺利的,是为了做出极品料理以享天下食客,这方是一个厨子的本份,如今,之所以厨行比试成风,完全是让皇上的厨艺大赛给闹的。
兄弟经久不见,这好容易见面,自然高兴,这一高兴吃起酒来就没节制了,等两人兴尽散了的时候,均已酩酊大醉。
安嘉慕回了屋,歪在床上就不动了,醉成这个样子便做了醒酒汤也吃不得,便给他脱了衣裳鞋袜,盖上被子,让他睡,却真是头一次见他吃这么醉,可见这个二弟就是不一样。
安然倒正好借机会收拾收拾行李,两个仆妇是从苏州带回来的,手脚甚是麻利,不过一会儿便收拾妥当。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京城可比苏州冷多了,从苏州带回来的衣裳根本穿不得,又不知在京城住多久,索性连箱子都不打开,只把厚一些的衣裳拿出来就成了。
收拾利落,安然便坐在外间的炕上打量这里,布置的颇为精致,字画,摆设,乃至案头的香炉,都是难得的好东西,比起侍郎府的简单,这里反倒奢华的多。
或许是因安嘉慕在,管事,小厮,丫头,婆子,至少表面上对自己还算恭敬,只不过,瞧着就虚,明明是自己的家,安然却感觉自己在这里像个客,毫无归属感。
这种感觉很奇怪,不管是在齐州的小院,还是苏州的翠园,安然都觉得那是家,她跟梅大的家,而这里却让她觉得自己是客,或许谢一娘才该是这里的主人。
莫非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位侍郎夫人并不如表面一般和善,不过,自己也没必要在意这些,妯娌本来就是个奇葩的关系,反正自己也不会在京城多久,只要面儿上能过去,自己管她和不和善呢。
却不知,这会儿谢一娘正瞧着手里的一只玉簪发愣呢,簪子是翠玉兰花形,只要是世族贵妇,没有不知道江南金家的。
以做玉饰起家是传承百年的老字号,从金家出来的,无论簪子还是饰品,都是难得的好东西,材质雕工,都是万里挑一的,倒没想到安然会送自己如此贵重的见面礼。
婆子进来瞧见夫人瞧那簪子,不禁道:“小姐瞧什么呢,不过一个簪子罢了。”
谢一娘:“这可不是寻常的簪子,是江南金家的东西。”
那婆子撇撇嘴:“便是又如何,还不是咱们大老爷的银子,她一个低贱出身的丫头,若不是攀上咱们大老爷,哪买得起这样的东西,倒真是好本事,听说为了她,大老爷连冀州安府的侍妾通房都遣了出去。”
谢一娘摇摇头:“你不懂,这金家虽能工巧匠不少,手艺最好的,却还要说金家的老太爷,算着年纪不小了,如今从他手里雕出的玉饰可是千金难求。”
“小姐这一说老奴倒是想起来了,当年小姐出门子的时候,老夫人给小姐置办的那两套头面就是江南金家,本说要求这位老太爷个姑娘雕一支簪子,金家的大掌柜,却说他们老太爷老了,手抖做不得这把精细活儿,这才罢了,不过,小姐怎知这簪子出自那位老太爷之手?”
谢一娘:“这位老爷子手艺虽好,却有个怪癖,只雕兰花形的玉饰,故此这簪子必然是出自那位老太爷之手,倒是怎么也想不通,她一个丫头怎能请得动金家的老太爷帮她做这个簪子?”
婆子嗤一声笑了:“小姐想这些作甚?咱们大老爷手眼通天,安家在江南买卖铺子众多,跟金家自然有来往,想是瞧在大老爷的面儿上,帮了个忙也是有的。”
谢一娘点点头,想起今儿的事不禁瞪了她一眼:“你如今越发不妨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不知道了,她的身份再低微,如今却是大伯明媒正娶的大夫人,我在她跟前都不能有丝毫失礼,你这般,叫她看在眼里不定怎么想呢,她如何倒不要紧,却大伯对她如此上心,若听了她的话而,怎生是好?
况且,我今儿瞧她说话做事儿,竟不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便嘴上不说,不定心里就觉咱们小看了她。”
婆子:“她本来就是个爬床的丫头,便当上了大夫人,这些过往也摆在那儿呢,小姐别瞧她今儿会装样儿,过不几天就露馅儿了。”
谢一娘也觉着安然是装的,估摸是知道自己的底细,生怕自己不敬她,方才装成大鼓扯虎皮。却想起半天不见两个儿子,怕他们淘气站起来去了旁边跨院。
这一进屋就见两个小家伙正坐在炕上,玩的不亦乐乎:“玩什么呢?这么高兴,书都不念了。”
两人抬头喊了声娘,皓思大些,心眼子也多,忙道:“大伯说今儿歇一天,不用念书。”
谢一娘笑了起来,点了点他的额头:“怪不得你们天天盼着大伯来呢,闹半天是为了偷懒不念书啊。”
扫了炕桌一眼,愣了愣,炕桌上放着两个一掌高的小人,知道是安然给两个儿子的见面礼,便仔细瞧了瞧。
这一瞧才发现做的异常精巧,一个拿着盾牌,一个拿着剑,头盔上的红缨,身上的盔甲,以及脚下的鞋子,乃至头发指甲都做的惟妙惟肖,还有脸上的神态,一个怒一个喜,鲜活非常。
瞥见旁边的盒子竟是筷子沈的,不免愕然,这筷子沈是最近几个月兴起来的,因寓意好,如今已经成了个达官贵人之间送礼的好东西。
尤其苏州的筷子沈,更因质地珍贵,做工精细,而千金难求,不说别的,就这盒子拿出去都值不少钱,这盒子上的沈字,听说是江南名仕明月先生亲笔所书,父亲上个月过寿,自己费了好些力气才踅摸了一副麻姑献寿的筷子,父亲甚为欢喜。
故此,这盒子自己认不错,这筷子沈还做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心里越发疑心起来,等转过天伺候丈夫穿衣裳的功夫,便道:“回头你跟大伯说说,虽说疼孩子,也没怎么个疼法儿的,那么价值千金的东西,就给孩子当个玩意了。”
说着,把那两个盒子拿来给他瞧。安嘉言瞧了一眼不就笑了:“这个想来不是大哥的主意,咱们大燕,也只大嫂能让筷子沈做这样的玩意了。”
谢一娘愕然看着他:“你说这是大嫂让筷子沈做的?怎么可能?”
安嘉言:“这大半年大哥都瞒着嫂子身份,我也不好跟你说,如今大哥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此事也就不用瞒着你了,你别瞧大嫂年纪小,便当成小丫头了,她可是郑春阳的亲传弟子,厨行里鼎鼎有名的安大厨,这次来京正是皇上下旨请来跟韩子章比厨艺的名厨……。”
送着丈夫走了,谢一娘半天才回过神来,跟旁边的婆子道:“你可听见了?”
那婆子脸色也不大好看:“这怎会是一个人,那位安大厨老奴也听过,外头茶楼里说书的把她的厨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一个鸡蛋炒饭都能做出花儿来,听说韩御厨的几个徒弟跟师弟都输在了她手上,这才声名远扬,可听说她嫁了个下人,怎又成了大夫人。
况且,瞧她那小胳膊小腿儿的,也不像个厨子的样儿啊,便她是那个安大厨,也不过是个厨子罢了,哪里配不上咱们大老爷啊。”
谢一娘目光闪了闪:“你去让皓思浩玉跟我去旁边府里,给他们大娘问安。”
安然倒是没想到,谢一娘这么早就来了,还带着两个小家伙,安嘉慕兄弟仨颇为相像,皓玉还好,像谢一娘多些,皓思却活脱脱是安嘉言的翻版,故此,眉眼间也也有几分安嘉慕的神韵。
令安然不禁琢磨,若自己生个儿子是不是也跟皓思差不多。
有这种心态,对这俩小家伙颇为喜欢,叫仆妇拿了自己早上才做的桂花酥饼出来,让两个小家伙吃。
倆小家伙规规矩矩的道了谢,又看了看他们的娘,见谢一娘微微点头,才拿起来吃,这一吃可就停不下嘴了,两盘子酥饼,不过一错眼的功夫就没了,还眼巴巴望着给他们端酥饼的仆妇,嘴上不说,可那目光异常渴望。
谢一娘脸色微红,给儿子擦了擦脸上的酥饼渣道:“这般嘴馋让你们爹知道,看要罚你们抄书。”
两人低下头,也不好意思起来。
安然倒是笑了起来:“这东西吃多了,却耽误正经饭。”便叫仆妇领着他们到花园里逛逛消食,两个小家伙不情不愿的走了。
谢一娘笑道:“也怪不得皓思皓玉如此,大嫂做的点心,可不是我那府里的厨子能比的。”
安然顿时明白过来,怪不得她今儿又过来了,大概是知道了自己的底细,来示好亲近的。
安然笑道:“弟妹谬赞了,安然本来就是厨子,做菜是本份,若是连本份都做不好,岂不成了笑话。”
谢一娘暗暗打量她神色,没瞧出半点虚假之意,才算放了心,伸手拉着安然道:“虽说你是大嫂,到底年纪小些,有些事儿怕是自己不在意。
昨儿我跟前那婆子的话,其实也并无恶意,是替咱们安家着急呢,你进门晚,有些事儿想来不知,公婆去的早,咱们安家能有今天,都是大哥的功劳。”
说着顿了顿:“大哥这些年忙着东奔西走的做生意,倒耽误了娶妻生子,之前老爷屡次劝他续娶,大哥只是不应,这长房若断了香火,哪里像话,这才提起让浩玉过继之事,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如今大嫂进了门,大哥又这般疼大嫂,想来很快就会有喜信出来。”
说着,若有若无的瞧了她的肚子一眼:“说不准,如今已经有了呢,我倒是有个相熟的太医,不若,请来给大嫂瞧瞧脉。”
安然心说,这安嘉慕一家子什么毛病,想孩子想疯了啊,怎么这谢一娘见了自己,也是这一出呢,好端端的又没病瞧什么太医啊,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忙摇头:“这就不用了,安然的小日子才过了没几天。”
谢一娘颇为惋惜的道:“倒是可惜了,你自己记得多在意身子。”大概看出安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主动岔开,瞧了瞧四周:“老爷告诉我的时候,你们都快到了,匆忙之间也没精细着收拾,只是把屋子洒扫了几遍,重新换了帐子,若是何处不妥,大嫂可别客气,只管叫仆妇知会我一声。”
却忽然想起什么:“瞧我这记性,倒是忘了如今大嫂既然来了,这府里的事儿可不该着我管了,一会儿叫人把这边儿库里的钥匙拿过来,。”
安然忙道:“我虽来京,却不是为了长住,等太后寿辰一过,就该走了,而且,我的性子懒散,管不明白这些事儿,少不得还需请弟妹帮忙料理。”
谢一娘:“老爷也不跟我说,弄的我今儿才知嫂子是鼎鼎有名的安大厨,嫂子此次来京,就是为了比试厨艺,恐也腾不出手里理这些俗事,一娘比不得嫂子有大本事,就帮嫂子管管家吧。”
“那就劳烦弟妹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谢一娘便告辞回去了,两个小家伙却一步三回头,安然瞧着好笑,便下厨做了几样点心装在盒子里,叫人送到了侍郎府。
一时安嘉慕回来,后头还跟着甩不掉的岳锦堂,岳锦堂没有之前在苏州的轻松闲适,脸色颇为凝重。
一见安然便道:“韩子章这老家伙简直老奸巨猾,本来皇上遍邀天下名厨进京,不过就是个幌子,目的就是想让你跟韩子章比试,可韩子章却跟太后说,他堂堂御厨不好跟个小丫头比试,无论输赢都有伤体面,推脱了,还道,在名厨比试中获胜之人,才有资格跟他比试这老家伙真他娘坏透了,这是想让安然跟天下的厨子都比过了,再跟他比啊。”
安嘉慕:“韩子章虽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卒子,却能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厨子,一步一步做到御厨的位子,厨艺之外,心机手段也可见一斑,其实他心里也明白,跟安然这一战避无可避,他想避,皇上也不会答应,之所以如此推脱,估计有两个打算。
一个是想探探安然的底,毕竟外头再传的如何,也是别人说,他并未亲眼看见,他是想借这个机会,看看安然的厨艺。
二一个,怕是心存侥幸,毕竟如今天下名厨汇聚京城,自来便有高手出民间的之说,这厨艺自然也一样,谁能保证这么多厨子里,就没一个能赢过安然的呢。”
岳锦堂:“这没道理啊,不说有没有比安然厉害的,便真有自然厨艺比安然还要厉害,韩子章岂不一样要败。”
安嘉慕摇头:“话不是这么说,韩子章的阴险之处,你也知道,又在御膳房待了五年之久,他一个厨子,柳海一个太监,两人裹在一起便成不了多大气候,别忘了后头还有太后呢。
而安然既是郑老爷子的徒弟,如今又是我的夫人,比起那些没什么背景的厨子,难对付的多,若换一个人,估计等不到跟他比,人就没了,这人三灾六病的,哪会儿得个暴病一命呜呼,也说的过去。”
岳锦堂倒吸了一口凉气:“照你这么说,岂不麻烦,我可跟你透个底,这一回皇上是下定了决心,要拔掉王氏的势力,就得从韩子章这儿下手,所以,此次厨艺大比必须胜了韩子章才行,还得胜的光明正大。”
安嘉慕脸色一沉:“那就请逍遥郡王上去比试吧,这样或许才有必胜的把握。”
噗……岳锦堂一口茶喷了出来:“你这不废话吗,本王要是有安然的厨艺,还用费劲儿啊,好,好是本王太过着急了,说起来,这些都是咱们凭空臆测的,就凭安然的厨艺,怎会有对手。”
安然摇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安然可不敢说,自己的厨艺天下无敌,安然只能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毕竟此一次干系整个厨行,师傅一直希望南北厨行和睦共处,如果通过此次比试,能达到这样的目的,也是一件幸事,再有安然出来本来就是想遍访天下名厨,如今倒是个绝好的机会。”
岳锦堂:“你别想得太好,虽说皇上亲自下了圣旨,却不可能每场比赛都有兴致,圣上只会在最后的御厨比试中观赛,而前头这几场是礼部尚书郭子善主持,虽本王也算一位评委。
另一位却是承恩公王庚,这老不死的仗着太后娘娘,可是不会把本王放在眼里,至于别人,都是老油条,早拿准了两不相帮,坐在哪儿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安嘉慕:“郭大人为官多年,八面玲珑,便是主持厨艺赛事,想来也不会有失偏颇。”
岳锦堂:“这可不一定,这老大人的口可刁着呢,府里不知换了多少茬儿的厨子,前几个月终于来了个可心的,你们可知是谁,就是韩子章的三徒弟顾永成,当初跟安然在齐州没比上那位,不知怎么就合了郭老头的胃口,便有意把顾永成弄到尚书府。
韩子章巴不得跟朝中大臣套上关系,自然一百个乐意,两人一拍即合,故此,如今尚书府的私厨可是韩子章的人,你们想想,郭老头怎可能向着咱们。”
安然:“这位尚书大人莫非是蜀地之人?”
岳锦堂摇摇头:“不是,不过,这郭老头曾连任益州知府八年之久。”
安然恍然大悟,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会把顾永成弄到府里去了,想来是怀念蜀地的口味,想吃川菜了,才会格外青眼顾永成:“一共有多少厨子?怎么个比法?”
“这次跟以往的厨艺大赛不同,以往是各州府推荐人选上来,再分别比试,最后的胜出者才可进御膳房,这次却是名厨比试,南北厨子一共来了二十位,先抽签分组比试,两人一组,共分十组,赢了的十位再分五组,最后剩下三人再比,胜了的便会在太后寿诞之日,跟韩子章比试厨艺,太后皇上会是最后的评委。”
安然吐了口气,还真是复杂。
岳锦堂憨皮赖脸的蹭了饭,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两口子方得空说句话。
安嘉慕挪到安然身边坐下,伸手把她揽在自己怀里,低声道:“听说今儿弟妹跟皓思皓玉过来了?”
安然点点头,想起两个小家伙,不禁道:“你这两个侄儿倒是讨人喜欢。”
安嘉慕不乐意了:“什么我的侄儿,难道不是你的?”
安然笑了起来:“好,好,也是我的,不过,你弟妹的家世,当初怎会嫁到你们家?”
安嘉慕知道她想说什么,颇不屑的道:“世族如何,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尤其谢家,虽说出了端敬太后跟岳锦堂的母亲,却都没了,有道是人走茶凉,靠山倒了,多显赫的家族也会失势。
尤其,如今的太后出身王氏一族,对于谢氏多方打压,若不是皇上瞧在端敬太后的份上,暗里照拂,谢氏早就衰败了,当日,嘉言高中状元前程似锦,谢氏攀附过来有什么稀奇,若不是弟妹在闺中素有贤名,想进我们安家的门,也不易呢。”
安然笑了起来:“人家可也不是瞧中了你们安家,看中了你兄弟才是。”
“你别瞧这些世族高高子上的,不过就是空架子罢了,没有银子一样过不得日子,又多出败家的纨绔,门槛再高,也挡不住里头的破败不堪,不过,弟妹倒是个能干的,这些年把家里管得妥妥当当,虽暗里时常周济娘家,不过就是银子罢了,只他们两口子日子能过顺当了,银子又算的什么?”
安然不禁道:“你倒还真是个好大哥。”
安嘉慕低头看着她:“你放心,咱们安家的银子多的是,养活我家夫人绰绰有余。”
安然白了他一眼:“谁用你养活?”
“是,是,夫人不用为夫养活,自己就是个财神爷,就你跟岳锦堂鼓的一个雅舍,就顶上我安家在江南大半的买卖了,还有齐州的富春居,夫人如今也是腰缠万贯的财主了呢。”
安然扑哧笑了起来:“叫你说的,我好像是暴发户一般。”
安嘉慕也笑了:“可不是暴发户吗,不过我家夫人这样的暴发户,可着大燕也难找出第二个,说说,你什么时候准备的那些见面礼,怎我竟不知,我们走的匆忙,按说,你没时间准备这些的。”
安然却抿着嘴笑了一声:“哪用费什么时候,那支兰花簪得的巧,有位老爷子在总去崇元寺吃我做的素斋,后来便叫下人给我送来这个,不收还不成,我瞧着精致,寓意也好,便拿来送了你弟妹当见面礼。
嘉言那方砚台是从雅舍拿来的,我不大懂这些,至于两个小家伙的玩意,却真是我劳烦沈师傅做的,本想摆着玩,这一次太过匆忙,便顺手拿过来给了你两个侄子,你问这个作甚?莫非这些见面礼拿不出手。”
安嘉慕笑着直摇头:“要是这几样都拿不出,真不知还有什么好东西了,你可知给你那翠玉兰花簪的老爷子是谁?那是江南金家的老太爷,从他手里出来的簪子,如今有市无价,那方砚台更是有名的洮砚,东坡居士曾做《洮砚铭》:”洗之砺,发金铁。琢而泓,坚密泽,你送出这个见面礼,便性子严谨的嘉言都忍不住动容。
就算皓思皓玉手里的东西,出自筷子沈之手,便已不是寻常物件,如今的筷子沈可不同以往,一双筷子能价值千金,更何况这两尊巧夺天工的木人了。”
说着摇了摇头:“我家夫人还真是败家,照你这么大手大脚的送下去,为夫倒真有些忧心了,回头真要好好想想赚银子的法子,不然,等咱们老了,若只剩下家徒四壁,谁还管咱们两个老家伙,说不准被儿孙赶到大街上要饭也可能。”
“真有这么贵吗?”见安家慕异常认真点了点头,安然不免有些心虚:“那个,这礼都送出去了,也不能收回来,下次再送礼的时候,我先让你过过眼,就是了。”
安嘉慕笑了起来:”跟你说笑呢,再贵的东西,咱也送得起,更何况,也没便宜了外人,不过,夫人你这肚子也真不争气,为夫这般勤力,怎还没有消息?”
安然没好气的推开他:“你们一家子都什么毛病,想孩子想疯了啊,今儿你弟妹问了我半天,你又来说这个,反正你有俩侄子呢,便我生不出来,你过继一个在膝下也无妨。”
安嘉慕却摇头:“侄子再好,可也不是咱们生的,还是自己生的更亲……”伸手抱起安然就往屋里去了:“为夫陪着夫人歇晌午觉可好……”
两口子这晌午觉一直睡到了天擦黑才起来沐浴,刚收拾妥当,安嘉言就过来了。
安然叫人上了茶,留他吃饭,安嘉言也并不推辞,笑道:“能吃着大嫂做的菜,倒是嘉言的运气了。”
安然笑着去了厨房,倒有些犯难了,安嘉言的口味却拿不准,便叫了厨房里管事的婆子,来问了一句。
那婆子倒也算恭敬.只是推说不知道,说两边虽是兄弟,却是两家,她在这边儿的厨房,侍郎府却没去过,也不知二老爷喜欢吃什么?
安然目光略沉,这就是明摆着不告诉自己,安嘉慕跟她说过,这宅子里大都是冀州府里的老人,还能不知道二老爷喜欢吃什么?岂不是笑话吗。
本来自己想着也待不了多少日子,能过去就过去了,不想这些人却当自己是软柿子,随意捏咕,那自己还客气什么:“不知道二老爷喜欢什么,可清楚大老爷的口味?”
管事婆子倒也不客气:“您是大夫人,难道还不知这个。”
“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
那管事婆子倒气了起来:“大夫人这是找老奴的茬儿不成,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您这新夫人上任,也得拿我们立威不成,虽说您是大夫人,可这个家如今还轮不到您管呢。”
安然笑了起来,跟身边的仆妇道:“你去侍郎府请弟妹过来,就说我有要紧事询她。”
那仆妇瞥了这婆子一眼,这些人当大夫人好欺负呢,自从昨儿来了,一个个面儿上恭敬,却都懒散怠慢,明摆着就是瞧不起夫人,这是上赶着找死。
那婆子愣在当场,心里不免忐忑起来。
安然也不理会她,开始做菜,既不知安家言喜欢什么,索性就照着安嘉慕的口味,做了一道酿豆腐,一道炒合菜,溜肉段,如今正是蟹肥的时候,再蒸几个肥肥的螃蟹,也就差不多了。
安然做的时候,谢一娘就到了,瞧见那管事婆子站在外头,心里就明白了个七七八八,这些下人她是知道的,知道安然的底儿,自然瞧不起她,可再瞧不起,人家也是当家夫人,惹恼了,发落个下人还叫事儿吗,倒真是糊涂人。
安然瞧见她笑道:“弟妹稍待,等我把这道酿豆腐出锅。”
谢一娘嘴里应着,心里却道,到底是下人出身,这夫人当上了,也没个夫人样儿,这么些下人呢,哪用当家夫人亲自下厨料理吃食,却也好奇的瞧她做菜。
这几个菜都是极省事的,也只有这道酿豆腐略费些功夫,这也差不多了,端着锅子一个大翻勺,把豆腐整个翻过来,装到小砂锅里,让仆妇端上去,回头见谢一娘愕然的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