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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这女孩儿……不正是御花园中跌倒的小女孩吗?
“你是徐娘娘。”不待徐惠开口,兕子便轻轻说道:“父皇说,你是徐娘娘。”
徐惠不禁望向李世民,只见他亦收住了笑,回身低低垂落下眼睫,并不看她。
父皇说?徐惠心下不由疑惑,李世民进殿始终未曾言及过她,可这小公主却说,“父皇说!”
难道,李世民早对她说过不成?而自己只不过是他众多妃嫔中,普通的一个,缘何会刻意说起?还是……每一个才得宠幸的女子,都会对小公主这样说起呢?
李世民见她面有异色,忙转开了话头:“兕子,喜不喜欢徐娘娘?”
兕子如星光灿烂的眼眸晶亮晶亮的,只是点着头,直直望着自己,徐惠只觉这小小女孩的眼中,总有莫名所以涌动的情感,令人心生怜惜。
李世民转而对向徐惠,眼神温煦:“若是闲来无事,可多来陪陪兕子。”
徐惠回神,低身道:“是。”
李世民将兕子放在地上,示意宫人侍女退下,缓慢的步伐,慢慢接近徐惠,暗暗一层阴影,自上而下笼罩,徐惠抬眼,只见君王目中微有怅然,突而凝重如流:“朕,准你随时出入寝殿,日后,便不需这许多礼节。”
兕子跑上两步,抓紧君王下摆,眼神却殷切的望着徐惠:“徐娘娘讲故事给兕子听好不好?”
徐惠正自思忖李世民话中深意,却被这稚嫩的声音吸引去所有注意,这女孩,自第一次见到,便由心中生爱,遂笑道:“好哇,公主想听什么故事?”
“我叫兕子。”兕子娇憨的模样,甚是可爱,见徐惠迟疑,李世民忙道:“你便称她兕子便好,杨夫人亦是这般叫她的。”
李世民突地想起,徐惠虽不过十几岁的女子,却别有一番倔强,不可给予过于无由的优渥,这才说出若眉来,弥补适才不自禁的唐突。
徐惠抬眸望他,他的目光却顾怜的落在小女儿身上,抚摸着她乌黑秀发,那样至柔的眼神,自威赫龙眸流露,竟令人片刻恍惚。
徐惠含笑道:“好,那兕子喜欢什么故事呢?”
徐惠的笑,纯清透澈,便如晨日流涤的浮云,拂过心际。
“父皇。”
兕子还未开口,却听自后殿口传来轻细的男孩声音,李世民转身望去,男孩静静立在殿口,眼神怯生生的,亦是落在徐惠的身上,久久凝视。
正是李治!
“雉奴?”李世民道:“怎么你也不去睡?”
李治显然有些畏惧,连忙低下头去:“回父皇,雉奴是……是听外边吵闹,这才出来一看。”
说话间,眼神仍不觉落向徐惠,却又慌忙移视。
李世民点头,转身望向徐惠:“便要烦你去哄兕子睡了,朕,还有奏折批示。”
徐惠仍是恭谨的低身:“是,陛下放心。”
李世民眼睫微落,仿佛将叹息尽数敛在了眼帘之中,她,到底还是这般畏惧的神情……
夜,如浓浓柔墨,凝结漫天凉星,月光亦被冻结在无垠天际。
徐惠轻轻拍着已然沉沉睡去的兕子,心中疑窦却如何也不能散去,这孩子,望着自己的眼神,似总有种不可言说的情愫,滚动乌眸。
眼神一侧,突见风动窗影,忽的一个影子闪动,急急掠过窗阁……
徐惠怵然一惊,猛地站起身来,第三次了!今夜第三次望见了这般情景,难道……便都是花眼了不成?不,绝不是!
紧紧攥住衣袖,尚不及思想,却听殿外倏然响动翻天刺耳的声音,震动心房:“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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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戈未定欲何之4
心底骤然一抽,急急奔出殿去,正见李世民立在殿中,身边侍卫围了一圈,殿前火光刹那有如白昼,摇曳的动影,在青石砖地面上晃然如波,似不平的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寂静,似只能听到烛火燃烧的嗤嗤声,和人们逐渐平息的呼吸。
李世民凝眉环望,并不见有丝毫动静,沉静道:“退下吧,许只是风影。”
众人还剑入鞘,纷纷应声,一侍卫却上前一步,恭敬道:“陛下,此物在殿口发现,不知可是那人影留下?”
李世民俊眸一收,接在手里,只见是一支鎏玉雕花簪,刻花精细、晶莹碧透,几朵清灵小花瓣蕊分明,盈盈点缀在通翠的簪身上,简洁却雅致非常。
这显是女子之物,李世民捏在手中,细细端看,自认从不曾见过此物,亦从未与何女子结仇,想来,不过是哪个嫔妃掉下的,亦未可知。
挥挥手,示意侍卫退下,转身方才看见徐惠静静立在身后,眼中犹有惊恐,目光直直落在手中玉簪之上,李世民凝眉,徐惠眼神仿似认得这簪花一般,不禁笑问:“你可是认得这玉簪?”
一句方才令徐惠回神,清莹眸心,掠过刹那怔忪,随即隐没在低垂的眼帘下:“不,并不认得。”
不认得?李世民眉心轻聚,缓步走至徐惠身边,女子低垂的眼,恰到好处避开自己目光,李世民手中玉簪一紧,却唇角含笑:“不认得?那……便是喜欢了?”
徐惠举首,星月微光下,但见君王眸如深海,幽远却不着半分喜怒,窗外忽而飘进的微风,卷动墨色绣龙袍,微微摇展,徐惠凝眸,心意竟是慌乱的。
复又垂首道:“这玉簪简洁却碧身通透,确也是巧夺天工。”
不温不火的一句,巧妙避开李世民问询,答非所问、却又合乎情理,李世民眉心微紧,只一瞬,便化作眉间弯笑:“你既是喜欢,那,便送与了你。”
不待徐惠答语,修长手指,轻轻捏起棱秀下颌,指尖微微温热,顷刻蔓延,直教女子脸颊若红云流灿。
发上有微微一动,徐惠一怔:“陛下……”
说着,纤指轻轻拂过发间簪花,那玉簪似仍有余温微热,李世民睿眸清逸,却只是笑着:“这样清雅的簪饰,正配得你。”
如夜色流情的目光,微微润入脉脉温柔,徐惠心中,一阵恍惚,为何这本是赞誉的一句,语意却怎也不是平常的?
只微微垂首,温恭道:“谢陛下。”
李世民点头,侧首望眼内殿:“兕子睡下了?”
终是松下口气,平静答道:“是,正睡得沉呢。”
李世民于是还身走至龙案前,缓缓坐下,似有一声叹息,令烛焰微微摇动,修指执起玉檀笔杆,时而凝眉,时而摇首,字字读去,轻轻下笔。
风影晃动烛辉,一缕烛烟飘渺入风,几近燃灭了。
李世民微一侧首,目光才重又凝住,只见徐惠仍站在殿中央,只是默默的望着自己,想来这夜,她也是疲累了,遂道:“你累了吧?便先回吧,朕令人送你。”
徐惠望望天色,浓深的夜,已渐渐有了丝清光,恭敬低身一礼:“妾,告退。”
李世民点头,吩咐了人送徐婕妤回宫,夜色沉沉似墨,出了殿,徐惠不禁吸上口气,缓缓停了脚步,举眸,漫天星光,竟淡得无一点光色。
伸手摘下李世民亲自别上的鎏玉簪花,紧紧攥在手中!
回到含露殿,才觉困倦非常,却终究也无睡意,将众人遣下殿去,迎身立在桌案前,月光清洁,透过薄纱素窗涤洒在精洁的纸上,那纸上墨字流光,更添了几分明隽。
徐惠玉指轻颤,攥着玉簪的手指,微微泛凉。
忽的,素净的纸上,烛影飘忽,再一定睛,月光洒下的清华,投映俊长的身姿,徐惠心底一揪,终于泪眼迷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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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戈未定欲何之5
紧紧攥着玉簪的手,更加着力,仿似揪在了心上:“儒哥哥,是你吗?”
纸上人影渐渐扩大,风摇烛影,笼了淡淡薄光的影子,微微一晃,身后的声音低沉却分外熟悉:“惠。”
只一个字便令心中浪卷腾云,猛然回过身来,只见男子长身挺立,剑眉入鬓精俊,那双眼,如夜似海,只是凭空多了分沧桑,少了昔日淡淡的惆怅。
徐惠目光如月冻结在冷冷夜色中,眼中泪意,竟凝如烟波,三年了,她原已经忘记的人,再次出现,为何却牵动了诸多过往,在心中起起落落?
刹那寂静,终只化作平浅的一句:“三年了,可还好吗?”
男子眼神更似被冷箭划破了凝寂,冷若冰霜的脸上,唯那一双眸子,凝望着眼前女子,倾波万里:“还好,只是再回徐家,却听闻你已被选入宫,来到京城,你……更已是晋封婕妤!”
眼里尽是往昔追忆,男子默默垂首,许久,方再又道:“果真是今非昔比了,我走时,你不过八岁年纪,如今却已是这样窈窕的女子。”
八岁!提及过往,徐惠亦有怅然散落心间:“是啊,那年我还只是个小孩子,只会拉着你的手说‘儒哥哥,别走好吗?’,可你终还是走了,且这一走便是三年!”
三年,不长不短的时间,短得当年女孩已是悄然长大,长得足以自心中忘记一个匆匆来去之人!
男子一怔,右手轻轻举至徐惠脸侧,徐惠却侧首避开了,男子右手停滞在半空中,不禁苦笑:“我这不是回来了,你给我的玉簪,我一直留在身上。”
回来?徐惠转眸望向他,这曾经共有过一段欢乐日子的男人,眼里却尽是无奈:“儒哥哥,可你如今又何必回来?我,早已不是当年的小女孩儿了。”
男子眼眉顿然一紧,眸色亦变作沉沉黯色:“他……他宠幸了你?”
一句震痛了自己心房,是啊,如今,她已是一国之君的妃嫔,皇帝新宠的婕妤,再不是当年不识愁的少女了!
然徐惠眼眸却微微一滞,娇唇微颤,终究没有言语!只是转身背对男子,许久,方才低声道:“儒哥哥,此处不宜久留,若叫人发现了,于你我皆我好处,还是趁着夜,快些走吧。”
男子怔在当地,不禁冷然失笑:“惠,你果真变了,我原便想你许再不是当年心思,却不想竟对我下起了逐客令!”
徐惠心底抽的一痛,闭目道:“快走吧,不然叫人发觉了……”
“你怕他知道了,失了宠幸吗?”男子沉声冷道:“这你便放心好了,这皇宫,我来去自如!”
徐惠转回身,凝眉对向男子复杂眼神,她素知他乃习武之人,可这宫中严密守卫,又岂是常人可来去自如的?
不禁道:“皇宫守卫森严不比平常,儒哥哥,我们只是小时候的事了,你也不必执着于此!”
小时候的事?男子唇角冷勾,那么多年的岁月,自己看着她长大、依赖在自己身边的日子,她,便能如此轻描淡写的代过吗?
还是,她被这锦衣玉食的隆宠宠昏了头?
“你道他真的是宠爱于你吗?”男子眼神着有用意的闪动,徐惠不期然一怔,疑惑望向他,然而男子目光却望向别处,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正欲询问,殿外却传来一声响动,随即便有侍女入到殿中,徐惠忙高了声道:“何事?”
侍女似在内殿边止了脚步,只道:“回娘娘,女婢来为娘娘换殿烛。”
徐惠侧眸一望,那燃了整夜的烛,果然已几近燃尽,遂揶揄道:“不必了,我这就睡下了。”
侍女轻轻应了一声,一忽,听闻殿门关掩的声音,徐惠方松下口气,慌忙对向仍不见惊动的男子:“儒哥哥,你快走吧,我想法调开殿外侍卫,你便趁机出殿,只是出了含露殿,我便保不得你了,还要多加小心。”
徐惠说得恳切,可男子依旧一副淡漠神情,表情无丝毫牵动,探手自怀中,轻轻掏出个光闪明耀的金色小牌,微微一笑:“你放心,有它在,便是被发现了,又能奈我何?”
徐惠定睛一看,不禁一惊,那牌子金光烁烁,映着残烛幽黄的光芒,依旧灿然,徐惠讶然道:“这……这是……陛下令牌,儒哥哥,你是从何得来?”
男子将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