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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林,感情你儿子没事了,就不管我们死活了,你就不怕老天报应吗?你也别高兴太早,人家说了救老爷子,可没说救你。”
牢房里顿时吵成一团。
西门庆冷眼看着这些人,只觉的好笑不已,这就是人性。
“吵什么,吵什么,找打吗?”一个粗暴的声音响起,狱卒带着一个大夫模样的人走了进来,一边吼,一边用手中的皮鞭拍了拍旁边的木栏,拍的木栏啪啪作响。
这些人显然平时没少挨打,怕这狱卒就跟耗子怕猫一样,所以都立刻噤了声,缩在那里不敢动弹了。
狱卒得意的笑了笑,又对西门庆行了个礼,这才指着身后的大夫道:“衙内让我找的大夫。衙内说他去准备吃的,要我先带大夫来。”
西门庆对于陈老爷子还是蛮有好感的,所以赶紧让大夫给陈老爷子诊治。
狱卒给大夫开了门,大夫赶紧给陈老爷子诊治。
诊断完,大夫直皱眉头。这陈老爷子岁数大了,又糟了惊吓,心力交瘁,还没有好好诊治,病情已经被耽误了。
出了监牢,大夫来到西门庆身边,小声的道:“要是能好好将养,还能熬上几个月。”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西门庆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愣了一下。想到他爹送别他时的欲言又止,他皱了皱眉,觉的还是想想办法的好。
这时,高坎也带着人回来了,看西门庆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立刻道:“哥哥?”
“没事。”西门庆摇了摇头,又对狱卒道,“陈伯伯病重,这牢里杂乱,不适合养病,能不能让他单独住一个牢房?还有这平时的饭食,能不能照拂一下。“
说着,他伸手塞给了狱卒一包银子。
狱卒却不敢接,拿眼瞟着高坎,分明是十分忌惮他。
“这也是衙内的意思。”西门庆劝说道,说完,又给高坎使眼色。
高坎哼了一声算是应了。
狱卒这才收了银子,让西门庆放心,他一定会好好照顾陈老爷子的。
狱卒身上就带着钥匙,再开一个牢房不过是最简单的事,开了牢房,高坎带来的人立刻给铺上了一层被褥,接着,又有人放了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这牢房,瞬间变的不同起来。
西门庆安排好之后要走,这时,陈福林突然趴在木栏上急道,“西门兄弟,能让我侍候我爹吗?”
他这一说,其他人也纷纷开口要侍候陈老爷子。刚才他们急糊涂了,才会忘了西门庆之所以来这里,是为了陈老爷子,没了陈老爷子,他们跟他就没有半点关系,他哪里会救他们呢!
此时,能巴上陈老爷子就是巴上了活的希望,况且就算不能活,老爷子那边好吃好喝的,跟着老爷子也能好过一些,所以都开始改口,表忠心,甚至还有人说陈福林根本就是装的。
之前他对陈老爷子都不闻不问的,怎么突然就孝敬起来了。
陈福林立刻反驳,说他一直把老爷子放在心尖上,只不过他也生病了,心有余而力不足而已。
顿时,里面的人又吵成一团。
西门庆冷笑了一下,这些人狗咬狗,依他看,就没一个好的。不过,他才不做这个恶人,几步走到陈老爷子身边,他问老爷子想要谁照顾他。
他这么一问,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陈老爷子,眼中都是希冀与渴望。
陈老爷子靠在监牢的墙上,脸色更加灰败了。他一个个的瞧过去,只觉的心如刀绞,让他选择,他该如何选择。
要是能让所有人都过来就好了,可是,他却知道肯定不行。
“爹!”陈福林突然喊了一句。
陈老爷子的目光再次回到陈福林的身上,只见他那平时十分富态的大儿子此时已经瘦的见了颧骨,头上的头发竟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花白,脸色青黑一片,再不复往日的养尊处优。
此时,他正眼圈发红的看着他,这让陈老爷子的心一缩。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的儿子,他最疼爱的儿子,所以他伸手颤颤巍巍的点了点陈福林。
陈福林几乎喜极而泣,立刻跑过来对陈老爷子嘘寒问暖。
其他人则满脸失望,还要再说什么,狱卒却用鞭子敲了敲木栏,那意思不言而喻。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不过看向陈老爷子跟陈福林的目光中满是怨毒。
西门庆看了这么一场大戏,这才带着高坎出了监牢。一边走着,他一边想着该怎么跟高坎说说他的打算,就在这时,迎面就走来一个小厮,那小厮一见到高坎,就道:“衙内,老爷回来了,叫你回去。”
“爹回来了?”高坎心有余悸的道,然后感激的看了一眼西门庆。幸好他劝自己将那令牌放了回去,不然,他现在都不敢回去见他爹。
西门庆笑了笑,“你赶紧回去吧,等明天我再来找你。”
高坎刚要答应,那小厮却突然道:“这位可是西门官人,我家老爷说让你跟我们衙内一起回去呢。”
西门庆觉的有些奇怪,疑问的看向高坎。
高坎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还没跟他爹提西门庆呢,他爹是怎么知道西门庆的,而且还知道他跟自己在一起。
看高坎一头雾水的样子,西门庆皱了皱眉,但还是赶紧道:“早就想拜访太尉,只怕太尉没时间,现在正好去拜见太尉。”
高坎根本没多想,反而觉的这样也挺好的,就兴高采烈的带着西门庆往回走。
路上,西门庆想问一下那个小厮是否出了什么事,或者高太尉怎么会突然想见他,可是那个小厮只推说他也不知道,让西门庆郁闷不已。
不一时,两人来到高府。
一进门,西门庆就觉的这高府好像有些不对,来往的小厮、丫头都垂着头,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好似这里有什么事发生。
心里暗暗提防,西门庆跟着高坎继续往前走。
不一时,两人来到后院,却见后院站着很多人,正中间廊下摆放着一把太师椅,太师椅上坐着一个鬓角夹杂着几根白发的男人。
男人穿着官服,带着官帽,沉着脸,很有一番威严。
坐在这个位置,又是这种打扮,不难猜测这人就是太尉高俅。
院子正中,武松跪在中间,被五花大绑的绑着,而武松的旁边则跪着一个衣衫散乱的女子,瞧那女子的模样,竟然是久未见面的李瓶儿。
怎么回事,西门庆总觉的哪里不对。
高坎当先发作起来,他站在那里指着武松跟李瓶儿问他爹,“爹,这是怎么回事?”
高俅没说话,旁边小胡子赶紧走了过来,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道,“衙内,这个武松竟然意图奸-污您的爱妾,正好被巡逻的护院看见了,这才绑在这里的。
太尉本来想处置了这两个人,可是他怕你不满,就想等着你回来让你处置这两人。”
小胡子说完,还意味不明的看了西门庆一眼。
高坎觉的有些发懵,“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不然您可以问李娘子。”小胡子道。
高坎转向李瓶儿,李瓶儿哭哭啼啼的不肯说话。
“娘子,衙内问你话呢!”小胡子提醒道。
李瓶儿抬头看了一眼小胡子,只觉的自己比那黄连还苦,又抽泣了两声,这才对高坎道:“衙内,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她刚说完,武松就嚷道:“衙内,太尉,我是被冤枉的。是一个小厮说太尉想要见我,就带我进了一个房间,结果太尉没出现,却等来这小娘子。
这小娘子一见到我就脱衣服,还往我身上扑,可是我根本就没碰她,那个护院来的时候,我正要离开。
太尉,衙内,你们可一定要相信我啊!”武松红着眼吼道,脖子上青筋暴跳。
“大胆武松,你到现在还撒谎。我刚才已经叫你认变了府内所有的小厮,可是根本就没有你所说的那人,你还不肯认罪吗?”小胡子厉声道。
武松没有理他,而是对高俅道:“太尉,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一定要信我。”
高俅与武松对视半刻,突然沉声道:“你太让我失望了!”
“太尉!”武松只觉的晴天一个霹雳,几乎晕倒过去。
高俅说完,问高坎,“你想怎么处置这两个人?”
高坎此时还是很气愤的,他虽然不喜欢李瓶儿,可是李瓶儿毕竟是他的人,况且这个武松也让人生气,他还以为他不错,谁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人。
“爹,你说呢?”
高俅却没接话,而是朝着西门庆问道:“这位可是西门贤侄,你觉的这件事该如何处置好?”
西门庆本来在思索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听见高俅问他,他吃了一惊,但还是立刻施礼道:“草民西门庆,拜见高太尉。”
高俅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西门庆看了看场中的武松,武松正希冀的看向他,又看了看李瓶儿,李瓶儿却只是一味的哭泣,并没有看他。
转回头,他对高俅道:“这件事是太尉的家事,草民怎么敢妄下言论。”
“如果我非要你说呢?”高俅沉着脸道。
“爹,你这是干什么?”高坎见父亲难为西门庆,不满的道。
高俅伸手制止了他,继续看向西门庆,好似专等他的答案一般。
西门庆心里咯噔一下,高俅的做法太奇怪了,这件事就像他所说的,是太尉家的家事,而且一般大户人家都会因为家丑不可外扬为由秘密处置,可是高俅却如此高调,还执意问他的意见。
还有,刚才那个小厮还特地叫他跟高坎一起回来,如今看来倒好似就是为了让他来这里发表意见的一样,这可不是好事。
“草民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不过如果是一般百姓,就把那企图奸-污妇人的娘子打上一顿,关进大牢也就算了。”西门庆说的滴水不露。
高俅用手捋了捋胡子,突然道:“其实我还是很欣赏武松的才能的,可是他却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一个普通草民,就因为我儿的一点青眼,就妄想不属于他的东西,当真该杀。
为了我儿,我也不能坐视这些人的卑劣行径,不然会有人以为我儿是谁都能利用,谁都能欺负的人呢。”
高俅说到这里,意味不明的看了西门庆一眼,这才继续道:“这样的人,我如何能留在我儿身边。来人,拿我的帖子,将武松交到开封府。
至于这个侍妾,好好回去休养吧!”
西门庆在高俅看他的时候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甚至今天整件事情的意思。
这位高太尉是在杀鸡儆猴,武松就是那只鸡,他则是那只猴。
高坎觉的他什么都没告诉他爹,可是他爹能做到太尉一职,高坎这么不通事物或者说天真的性格还能活到这么大,活的这么好,高太尉的手段可见一般。
也许高俅早就知道了清河县发生的一切,知道高坎对他的那点心思,也知道高坎是为了他才求他救陈、杨两家的人,也知道他今天来见高坎,但又不想直接弄死他让高坎不开心,这才来了这么一出。
这个高太尉为了高坎,还真是用心良苦啊!也亏的他疼高坎入骨,不舍得他伤心一点,不然今天被设计陷害,被抓紧天牢里,不,要被弄死的就是他了。
而且这么一想,这个设计手法跟陷害林冲的手法简直如出一辙,只是罪名不同而已。
西门庆瞬间还想到高俅是否知道今天高坎为他偷令牌的事,稍一思索,便确定高俅肯定不知道,否则,等待他的就不是这出杀鸡儆猴,而是鸿门宴了。
不过饶是如此,他还是出了一身冷汗。
“太尉,我真的是被冤枉的。”一听说要进大牢,武松更加心急了。如果是他做的,他怎么样甚至以命抵命都可以,可是他真的是被冤枉的,这叫他如何肯服。
他这一说话,倒是打断了西门庆的思绪。
西门庆看了一眼拼命挣扎的武松,又看了一眼眼中满是寒意的高俅,突然对高俅道:“太尉,武松虽然有罪,但他擒拿妖物有功,可否放他一马?”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看向他,不解的,嘲讽的,什么眼神都有。
西门庆也不管他们,继续道:“您刚才也说十分欣赏他,只因着高衙内才不能轻饶了他,在我看来,正是因为高衙内,才应该给他一个机会。
经过这次,他必然谨记自己的身份,不敢再犯。以后凡遇到事情,都要先想想今天的事,然后以高衙内为先,以衙内的意志为他的意志,以衙内的利益为他的利益。
这样一个人,留在高衙内身边,岂不更好?”西门庆说完,定定的看着高俅。
高俅以武松含沙射影,他也以武松表明心志,这是他刚才那一瞬间就决定的。
高俅对他不放心,这对他很不利,今天是这样警告,明天就可能拿他开刀。他现在斗不过高俅,只能让高俅明白,他绝不会伤害高坎,甚至,还可能帮助高坎,这样他才是最安全的。
高俅仔细的看了一眼西门庆,发现他的眼神坚定不移,倒不像是在撒谎,这让他有些犹豫,“你敢保证他一定会为我儿好?”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我想他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如果他想要自身好,就必然先为衙内好,这样他才能过的更好。
况且,还有太尉在,太尉火眼金睛,岂能看不出他是否对衙内忠心?”西门庆表忠心的同时,还不忘了拍高俅一个不大不小的马屁。
这下高俅有些心动了,自己这个儿子被他养的有点太不通情世了,他虽然护着他,可是却不敢保证能时刻护着他,况且他年岁也不小了,时常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
这西门庆看起来十分聪慧,有他在高坎身边时刻提点,他倒是放心了很多,不过,还有一点事他很不放心,“我儿以后必然结婚生子,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我儿的生活。”
西门庆知道高俅说的上不得台面是高坎喜欢他的事情,当朝虽然男-风盛行,但都是私下的,权贵人家还是要顾忌一些脸面的。
不敢怠慢,他赶紧道:“衙内只是一时小孩心性,等他过了这段时间,必然明白太尉的良苦用心。
况且他知道自己的本分,对衙内只有感激。”
高坎听西门庆提到他,还提到他结婚生子,只觉的一头雾水,这武松怎么这些有关系,但他并不想听西门庆说这些事,所以不悦的对高俅道:“爹,你在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成婚了,跟谁成婚啊!”
“早晚会成婚的。”高俅瞥了他一眼,又继续对西门庆道:“希望他能说到做到才好,不然,哼,我必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说到后面,他满脸的杀气,骇人的很。
每个人都有逆鳞,触之生疼,高俅的逆鳞就是高坎,他容不得别人伤害高坎一丝,不然就是以命相搏。
西门庆知道高俅这是暂时相信他了,所以立刻保证道:“太尉放心,他说的事情他一定能做到,否则就让他死于万箭穿心,天打雷劈。”
西门庆掷地有声,当朝人又十分相信这种誓言,这下高俅真的放心了,脸上露出一丝笑
容,“清河县的事杜钦差已经禀告给皇上了,皇上下令,武松抓妖有功,赏纹银一百两,并任命为清河县提刑。
来人,还不赶紧放了武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