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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看龙渊竟然被这阴阳怪气女鬼一样的男人攥在手里,立马就急眼了,“喂!你谁啊!快把龙渊还回来!”
那人哈哈大笑,“又是一把好剑,看来神剑今日就可功成了!”
语毕,他挥起龙渊剑,一道血月般的剑光夹裹着灼灼烈火喷薄而至。我连忙跃回本体中,随着主人的剑势释放出寒冰之气。主人清啸一声,将剑贯入地下,寒冰之气从地下喷射而出,将那袭来的剑气尽数冻结,一瞬间散作雪花纷纷,又在极度的炙热中灰飞烟灭。主人看着那人,露出一个有些冷酷的微笑,“你在等我,就凭这点实力么?“
那人被主人一激,面容瞬间变得更加扭曲恐怖,竟然不似人形了。刚才那攻击中就有浓重的阴冥之气,明明是炙绝热绝的招式,触碰到的时候却觉得有战栗感沿着剑身传播。
难道这不是人,而是怨灵吗?
人死之时,七魄先散,然后三魂中的天魂、地魂散去,最后是命魂进入轮回。如果人死前有太强的执念,七魄中的一到两魄可能会无法散去,拉住命魂不入轮回,一直徘徊在死地附近,便是所谓怨灵,也就是鬼。
妈蛋……真是怕什么对上什么。要知道我们剑对于自己将要戳入或者砍入的对象也是有要求的。从皮肤、肌肉、骨骼等一系列层次分明松软有度的质感到血液的粘稠度、内脏的劲道程度、甚至于对方四个小时内吃了什么,都会很大影响到我们刺入时的感觉。综合来说,刺入人的身体是最爽的,皮肤柔软、肌肉强韧但又不至于太硬、骨头酥脆、血液香浓。我个人比较喜欢体型偏瘦的人,太肥的人刺进去总有股油腻腻的味道。其次是哺乳类动物,虽然皮比人得厚,血液没人得香醇,但好歹也是温热的,那种被湿润的东西缓缓包裹住的感觉,真的令剑欲罢不能……
但是刺入冷血动物、尸体的感觉就没有那么好了,那种感觉,就如同你把手指头□□一坨粘哒哒的鼻涕里,而且还不让你洗手。
而怨灵,比尸体更低一级的东西……我简直不能想象……
真是不懂龙渊是怎么忍受被怨灵拿在手里的,如果是我的话,早就尖叫着跑远了。
由此我可以断定,龙渊一定是像主人说的那样,失心疯了……
那怨灵尖啸一声,周身燃起浓烈的血色光辉。龙渊也倏然爆出数丈剑气,黑炎增长数倍。原本平静的岩浆仿佛被什么扰动了,表面上开始翻出沸腾的气泡。怨灵忽然化作一团黑雾,眨眼间就在我和主人面前重新凝聚,龙渊已经呼啸而至。主人向后折腰避开这一刺,灵活的手腕将我抖出一片银芒,转瞬间与龙渊对砍数次。我与他一次次接触又分开,期间不断低呼他的名字,希望他能找回神智。
但他没有反应,只是毫不留情地一次一次砍向我,砍向主人。这怨灵虽然七魄不全,但剑法真是好的没话说。传说中祭剑岭那如同舞蹈版般华美的剑法——玄女十九剑,我这是第二次见到。第一次貌似是在阳虚山,跟花痴并肩作战的时候见他使过。不过这个人的玄女十九剑,显然比花痴使得更加熟练,真的和那些撰写仙妖大战小说里的插图一模一样,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如流风之回雪。那褴褛的白衣也如仙绦皎皎,剑光化作水袖昭昭。
然而如果忽略那一会儿黑一会儿红的煞气浓到能把人熏个跟头,恐怕我会更有心情欣赏……
主人初次见到已经消失五百年的剑法却还维持着镇定,甚至是游刃有余,以蜀山鹤舞剑法迎战。鹤舞剑走的亦是轻灵玄幻之风格,两个人打起来就像一仙女一仙鹤在跳舞,如果我不是身处其中而是在旁边吃着瓜子观战的话,应该会很养眼。
不过现在我被龙渊震得头昏眼花,气血上涌。妈蛋这小子当真下死手!我也不再客气,聚敛全部心神,一道凶悍剑气荡出去,龙渊被弹得震了好一会儿,逼得那怨灵暂且停下攻击,用手轻按剑身,定住剑。他似乎有些惊异我和主人的实力,这家伙似乎在等一个强悍的修真者,但是没想到强悍的主真的来了,他却消化不了……
俗话怎么说的来着?偷鸡不成蚀把米?强x不成反被草?
主人也没有趁虚而入,而是一个帅气地回身收剑,黑发泼墨般飘洒。只可惜现在没有后援会成员在现场,否则此处应该有少女们尖叫”真人我要给你生孩子“。
主人问,“你是何人?祭剑岭所有人,在五百年前死于九黎入侵,就算没死在九黎人手里的,也在之后的火山喷发中被滚烫的火山灰烬尘封,不见尸骨了。”
怨灵脸上现出一瞬的困惑,“五百年前?你胡说!”
主人似乎找到了某个突破点,于是继续说道,“如果我在胡说,那么你来告诉我你认为现在是何年何月?”
怨灵到,“吾乃祭剑岭火泉使戚罗,奉命铸造一把可以杀死白泽的绝世神剑!而你,就是我铸剑的材料!“
我吓了一跳,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你有病啊?我们主人这么性感你竟然要用他铸剑?!简直丧心病狂!”
主人拍了我头一下,让我闭嘴。
“以人之血肉铸剑,本座确实听说过。你刚才所说,是要铸能杀死白泽的剑,是奉何人之命?”
那自称戚罗的怨灵张口要说,面上却再次现出迷茫之色。他有些不安,有些焦虑,用力拍着自己的头。看样子,竟然想不起来了。
“岭主……是岭主!”然而他却终于喊了出来。
主人微微眯起眼睛,“岭主?”
“不错,若要杀死白泽之神剑,需要以一百把绝世神剑献祭,但神剑迟迟不成……因为……因为还缺一道命魂!”那戚罗似乎陷入某种疯狂,开始自言自语起来,“定要有一修为高深的佛修或道修的血肉之躯为引,才能另神剑觉醒……岭主已经为了这把剑耗尽心力,我不能让他失望……”
继而他狠狠地瞪着主人,“你就是命魂!”
话音落,他拿起龙渊再次拼杀过来。这一次他的气势比之刚才更甚,龙渊的剑气发出一*悍然的震动,地下传来一声悠远而恐惧的长啸,岩浆卷起滔天热浪,一*向着这铸剑台倾覆过来。炙热的气流即便隔着护体的灵力仍然刺痛脸颊。眼看着整个铸剑台都要被那好几丈高的滔天岩浆之浪覆灭,包括那怨灵和龙渊在内,都将和我们一同被吞噬。
这简直是自杀式的打法。这般炙热的熔岩,没有任何护体真气可以阻隔。我们都会被熔化!
我从剑里跳出来,反身抱住主人。明明知道这样不能改变什么,我却还是条件反射地紧紧抱住他,用全身包裹住他的身体,背向那愤怒而灼目、绚丽到恐怖的金红死亡。
主人似乎一愣。
下一瞬,主人的身体中忽然爆发出一阵狂烈的真气之旋,那般剧烈,周围的声音一瞬都被阻隔了,我只觉得狂烈的风撕扯着我的衣袍,面具也被吹飞了。但主人反手抱住了我,坚实而笃定的力量。
预想中可怕的烧灼感没有降临,我一回头,却见漫天雪花飞散,那岩浆竟然以极快的速度一寸寸被冻结。冰寒的蓝色一瞬间照亮了火山口下的整个空间,原本的炙热竟然尽数退却,在主人冷冽蚀骨的力量前低下狂霸的头颅。
是天蚕寒冰剑的力量!
然而,又不完全是天蚕寒冰剑,主人似乎另原本的剑术升级成了某种更为庞然的力量,竟然连天下最热的火山之浆都可以冻结!
我不敢置信,下巴差点掉到地上。这绝对不是乾元境界的人能够达到的水准,就算是第九层也不能……
难道主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勘破了无相境界?
那怨灵也不敢置信,自己苦心经营的天然大火炉竟然被主人给冻住了,世上哪有这种事?他怒吼一声,冲主人扑过来,却已经失了章法。
可是在我转身面对他时,他却猛然停住了。
他盯着我,死死地盯着,看得我毛骨悚然。
“你……”
他一步一步,有些踉跄着,向我走来。我这才想到我的面具飞了,难道是因为看到我的脸让他吓成这样?
不是吧!老子这么帅!
他不只是向我走来,甚至还伸出手,想要触碰我似的。我赶紧躲到主人身后,但他的视线却粘着在我身上,如影随形。
此刻那双痴然却空洞的眼睛里,蓦然流下了两行血泪。
那一瞬,怨灵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一直缠绕着他周身的血色怨气变淡了,就仿佛红色的雨雾,风一吹,竟消失无踪了。
他的白衣重新变得干净整洁,枯朽的脸颊,也逐渐恢复了血色。
那竟是一个眉目十分干净端正的男子,身上浮着一层蒙蒙的辉芒。
什么情况?怎么画风突然从诡异扭曲变成了自带柔光磨皮效果?
“我想起来了……”他看着我,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容,看起来令人心碎,“我终于想起你来了,原来……原来你五百年前就已经离开了……可怜我,却什么都忘记了,只知道在这儿傻傻的守着,铸着一柄早就被铸成的剑……”
主人上前一步迅速问道,“缠绕着你命魂的哀魄和怒魄已经散去了,还剩下一道爱魄未散。火泉使,这祭剑岭外面的妖魔鬼怪,还有这些似乎被煞气控制的剑,可都是你驱使的么?”
那戚罗看了主人一眼,淡淡一笑,“不错,外面那些怪物,都是我祭剑岭的弟子们。我知道他们死得冤,所以想让他们活过来……只可惜,好像怎么缝也缝不回原来的样子。而那些剑,本是我打算收集起来,用来献祭给神剑用的。不过现在,大概已经不需要了。“
戚罗看了一眼手中的龙渊,忽然冲着剑身吐出一口气息。那气息泛着淡淡的金色,很快消隐在剑身上。一时间,龙渊的剑气产生了细微的变化。黑色的煞气散掉许多,我也明显地感觉到了剑灵在其中苏醒的扰动。戚罗继而又吐出了更多那样的金色真气,我看到它们化作很多股,迅速飞散开来,不见踪影了。
戚罗缓缓将龙渊放在地上,向着主人微微一笑,“谢谢你们,若不是你,我恐怕还想不起来。“然后,他又看向我,一步步走过来。
我心里有些不祥的感觉,焦虑地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你认识我?”
“你长得,和岭主好像……”他伸手,那泛着白色光辉的手碰到我的皮肤,没有想象中的阴寒,却有一股绵绵不绝的哀伤之气透体而入,令我喘不过气来,“没想到,祭剑岭的名号被称颂了那么久,最后一个祭剑的,却是岭主自己。”他忽然笑了,只是眼中一滴泪,静静溢出。
“为何离开了也不告诉我,让我在这里枯守五百年……难道你心里,真的不曾有我分毫的位置……”
随着一声叹息,眼前的人影竟渐渐透明了。
难道是最后一魄散了?
我慌乱地想要抓住他,大喊,“喂!你等会儿!话说清楚啊!你到底认不认识我!!”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似乎张口说了什么,我却听不到声音了。我脑子里嗡嗡地想,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伸手抓住的,却只有空气。
半晌,我的手被握住了。抬起头,主人温柔地拂过我的眉头。
“鸦九……”他担心地望着我,“不要急,如果你真的怀疑你的身世与祭剑岭有关,我们总有办法查清。”
我只能点头。戚罗最后那哀伤的眼神令我心悸。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不过听起来,这个戚罗似乎一直在为一个已经死去五百年的人守着已经腐烂衰败的祭剑岭,用自己的办法想让祭剑岭重新回到当初的荣光,并一直在为那个人执行着最后一项命令。
到最后,却明白自己不过是被遗忘的幽魂。
心中复杂,我却蓦然想起,龙渊怎么样了。
我们转过身,发现龙渊剑静静躺在地上,气息全无。我和主人对视一眼,一同凑过去。
龙渊的剑身上有不少尘迹和划痕,剑锋上也不见当初的锋芒纰漏、冷夜生辉。此刻的他静静躺着,失去了所有光华,就像一把已经没了灵的凡剑。
我记忆中的龙渊总是冷峻而高傲,就算默然不语,也散发着不可逼视的光芒。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龙渊?“我轻呼他的名字,但剑却仍然没有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