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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来,纳容枫始终高高在上,即使他身居尚书要位又如何,纳容枫已经得到郭怀的举荐,担任下一届的内阁大学士.
这个消息,几乎让崔尚书寝食难安,那心底埋藏多年的嫉妒和自卑,再次席卷而来,浸透他每一寸皮肤,随着他的呼吸弥散开来,纳容枫,凭什么,你要一直凌驾于我之上,你只不过是运气比我好罢了,论才情,我崔有道丝毫不在你之下.
老天为什么如此偏心,崔尚书在心中暗自发誓,总有一天,我要把你纳容枫狠狠地踩在脚下.
机会也不是完全没有的,比如纳容枫突然爆出的私生子-纳容舒玄,使得纳容枫洁身自好的名声一夜之间就变得声名狼藉,痴情的面纱一下子就被撕毁,往日的清高自好也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昔时那些对纳容舒玄一往情深,非卿不嫁的大户少女,一下子便倒了风向,口口声声谴责那纳容枫是个浅薄无情,又惺惺作态的伪君子.
可是纳容枫却丝毫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他看起来依然如白玉一般干净纯粹,面上的表情始终是淡淡的,没有一丝慌乱,也没有一丝恼怒.
这件事情甚至惊动了圣上,每天都有无数言官上折子弹劾纳容枫,崔尚书暗自欣喜,他一度深信不疑,纳容枫的学士之位,一定是做不成的了.
可是又是那个该死的郭怀,拼了命的力排众议,而当今太后,亦也觉得,纳容枫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三妻四妾,与盛京的男子来说本就是极平常的事情,何况,感情之事,是自己做主,纳容枫的这点私事,实在不劳旁人诸多口舌,这件事,在太后的力排众议之下,也就慢慢淡了下去,最后不了了之,纳容枫依旧是内阁大学时,甚至追封为太子太傅,一时间又重新炙手可热起来。
崔尚书的心渐渐也就冷了,可是他始终不曾甘心,一直蛰伏在暗处,注视着纳容枫的一举一动。
直到那次花会,纳容舒玄拒绝启荣公主的那一刻,崔尚书觉得,这一次,纳容枫是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的了,启荣公主是大兴朝唯一的长公主,尊贵不容侵犯,他纳容舒玄算个什么东西,竟然口出狂言不要公主!
崔尚书在一旁暗自冷笑,纳容枫,你那个时候又郭怀保你,可是,这一次,你拿什么保护住你自己和你唯一的儿子,纳容枫从来不屑于追逐朝中权贵,现下落难,只怕连一个出手帮你的人都没有吧。
崔尚书这回预料的没有错,纳容府很快就失了势,先是纳容舒玄被贬为庶民,再后来,传来的是纳容枫这个堂堂内阁大学士,被贬为做末等的文史的消息,纳容府一下子就垮了,崔尚书那日心情大好,向来绷紧的脸上也现出了难得的笑意,他在一个无人的地方,不可遏制的放声大笑,直笑道眼泪都流了出来,纳容枫啊纳容枫,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活该潦倒,这下子,你终于再也不是我的对手。
原本他也没有想过要纳容枫死,毕竟死要比这样痛苦的活着轻松多了,他要纳容枫好好尝尝自己种下的苦果。
崔尚书的得意也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他伪造**献媚给定国公,而定国公又因着皇后受辱,一气之下,将这本**呈给了皇上。
原本他一直置身事外,冷眼旁观,但那定国公不知为何转了风向,生生将这调查攥写谋逆之书人的下落的任务,交给了自己,这时候的崔尚书哪里还坐的住,因为他心知肚明,这本书是自己所写,而下场又是什么。
这个时候,崔尚书想到了自己的女儿,那个心机颇深的娴妃娘娘,她们如今是系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若是他倒台了,那她的女儿,自己就失去了家族后台的支撑,在宫里的日子,便会过得举步维艰,所以,无论如何,她的女儿都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崔尚书也很笃定,她的女儿会为他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只因她这个女儿,从小就是很有主意的,又有那样阴狠的娘从旁教着,只怕论起手段里,自己都不是这个女儿的对手。
而事后也证明,崔尚书这步棋走的再对不过,娴妃提出了一个自己都快遗忘的人,不,也许是不愿意想起的人,这个人,就是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东山再起的纳容枫。
崔尚书犹豫过,也挣扎过,他实在不愿意用这么卑劣的法子来打败对手,可是,若他不这么做,人头落地的就是自己,朝中之人关系大多是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换句话说,他一个也不能轻易得罪,一个也开罪不起,何况,他是要抓了这个人,来做自己的替罪羊。
所以,他去纳容府上抓人的时候,除了有一丝心愿达成的激动外,还有一丝刻意压制也压抑不住的心虚,时隔今日,他还是畏惧那个人的光芒,纵然下一刻,慕容枫便会沦为阶下囚,甚至遗臭万年。
可是,他毕竟是皇上的老师,他犹记得那日,自己前去请旨抓人的时候,皇上沉默了好久,他盯着光滑如镜,能透出人影的大理石地面,眼睛都快花了,皇上才淡淡道:“朕准了,只是,此事未曾查明之前,不许对纳容文史无礼!”
可见,皇上心里,还是有纳容枫一席之地的,潜意识里,还是不相信这件事真的就是纳容枫做的,这让崔尚书心悸不已。
更蹊跷的事,纳容枫那匆匆赶回来的女儿,只是无意一瞥,崔尚书却愣的是瞠目结舌,心中的震惊如同惊涛拍浪。
只因纳容枫的女儿,实在太像一个人,他简直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因为,这分明就是一个人啊,崔尚书身子不由得微微颤抖,险些从高头大马上摔了下来。
纳容枫的女儿,像极了当今圣眷正浓的福妃,一样纤弱的眉眼,一样清丽脱俗的面庞,甚至,连右眼角那颗泪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只是眼神不太相似,福妃的眼神总是太过无助,楚楚可怜,而这个女孩眼底,却隐隐流淌着坚强和倔强,使得那份柔弱中,又多了一份别样的美。
“父亲,父亲!”这个女孩子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拦下那押住父亲的官兵,要知道,那官兵手上拿着的,都是见血封喉的亮刃,单单这种勇气,就让崔尚书心惊,若是换做自己的女儿,只怕早就避之不及了。
“惜弱!”纳容舒玄大叫出声,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哀戚之色,崔尚书读懂了纳容舒玄的意思,本来惜弱不在府上,他一心只顾着捉拿纳容枫,倒也不曾注意到纳容惜弱的存在,原本纳容惜弱可以暂时逃脱,但谁曾想,连老天都不愿意再帮纳容枫,这个纳容惜弱,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还真是可惜啊,崔尚书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这火把照耀之下,依旧黯淡无光的“纳容府”,冷声道:“把人通通带走,一个不许拉下!”
他将纳容枫单独关押了进去,纳容惜弱和纳容舒玄则分别关在邻间的暗房里,要知道,这天牢还有一个设计独到之处,那就是,这墙是空心的,但凡受刑时,挨刑之人传出的凄厉之声,会让关在隔壁的犯人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仿佛正在受刑的就是自己一般,起到一种无形的震慑作用。
崔尚书命人将纳容枫绑在满是倒刺的木桩上,立时有人拿来一盆冷水,毫不手软,尽数泼到纳容枫脸上。
这是滴水成冻的季节,纳容枫本又生着病,这冷水兜头浇来,原本昏迷不醒的纳容枫有了模糊的意识,缓缓睁开双眼,眼前的那张脸,不是崔尚书又是谁。
纳容枫的眼睛亮的出奇,那黑白分明的双眸里,倒映着崔尚书小人得志的嘴脸,那眸底,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厌恶与不屑。
现在明明他是犯人,自己是审判者,可是崔尚书在纳容枫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里,无缘无故就生生矮下一截来,这是现在的他,绝对不能再容许的。
崔尚书装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拿出准备好的**道:“纳容文史,这是本尚书在你的书房搜到的,你可知道,这书上所写的,皆是大不敬之词,你竟敢污蔑太后与前朝太医有染,你该当何罪?”
纳容枫深深的看一眼崔尚书,那眼神中,只有怜悯,却没有愤怒,更没有激动,纳容枫的神情,十分平静,良久,纳容枫忽然轻轻一笑:“我没有写过这样的书,何罪之有?”
崔尚书冷冷道:“你罪行败露,自然要想法设法为自己开脱,只是我身边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这书,就是从你的书房里搜出来的,你修要狡辩!”
纳容枫笑意愈深:“是我做的事情,我不一定会承认,但不是我做的事情,我绝不承认!”
他这样强硬的态度,深深刺痛了崔尚书,崔尚书气急败坏的对旁边的官兵道:“还愣着做什么,大刑伺候!”
说罢崔尚书甩过去一计没好气的眼神,指着一旁的老虎凳,厉声道:“给我狠狠的打,打到肯说实话为止!”
这老虎凳,是给身份低贱之人用的,一般的官员,朝廷是不会用的,但现下,崔尚书竟然要纳容枫上老虎凳上刑,就是为的狠狠打击他的自尊,不计一切的羞辱他,折磨他,从心理上先压垮纳容枫。
这打板子又分为两种,一种是裹上木头一起打,这种打法下来,木头通常会砸得稀碎,板子却不受损,而通常受罚之人也会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但却不伤筋动骨,是一种较轻的刑罚。
而这另外一种,同样也是裹上木头一起打,只是这种打法下来,木头丝毫没有损坏,反倒是那板子会折断,而受罚之人表面看来,什么伤也没有,但其实五脏六腑都已经被打坏了,甚至会内出血而死。
崔尚书所说的狠狠大,显然是第二种,这官兵对上纳容枫清澄一片的双眼,忽然心生胆怯,那打下去的板子,力道便也有了差池。
纳容枫的身子,本就已经十分虚弱,现下只是强撑着,只几板子下来,额上便已经是满满的细汗,只是他却倔的很,只是闷哼两声,却丝毫没有求饶的意思。
崔尚书愈加恼羞成怒道:“你是没吃饱饭吗,给我用力的打,对,再用力些!”
纳容枫的眉头紧紧蹙在一起,竭尽全力的承受着,那崔尚书就在一旁死死的看着,他要亲眼看着纳容枫下地狱。
墙壁上忽然传来愤怒的敲击声,那敲击声一声大过一声,夹杂着焦虑不安的呼喊:“父亲,父亲!”
想来,关押在隔壁的纳容惜弱已经听到了打板子的声音,果真是骨肉连心呢,崔尚书脸上的冷笑变得狰狞起来。
他蹲下身子,凑近纳容枫道:“纳容枫,你不肯招不要紧,你想想,这板子要是落到你女儿身上,会怎样?”
崔尚书玩味道:“只怕几板子下去,你女儿的后半辈子就废了,这辈子,都别想再站起来了!”
纳容枫的眼神依旧不是不卑不亢,他冷冷的盯着崔尚书,忽的嘴里喷出一口鲜血来,将那崔尚书今日特意换上的紫色弹花长袍上映得斑斑点点,十分难看,这可是上好的杭绸做的新衣裳,崔尚书心疼不已,脸色愈发阴霾下来。
看着翠尚书失态的模样,纳容枫淡淡一笑:“崔有道,你如何刁难我,如何对我用刑不要紧,反正我是疑犯,你又志在必得的要为我安个莫须有的罪名。可是你知道的,皇上亲政不久,提倡以仁德治天下,如此才能使得人心归一,若是崔有道你对我的女儿滥用私刑,传出去之后,恐怕第一个不会放过你的,便是皇上,再者,崔尚书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动手,只怕日后难免被人诟病,为人不齿,届时,只怕是娴妃娘娘,也会以你这个父亲为耻!”
垂死之人,竟然还如何伶牙俐齿,巧言善变,实在令人可恨到了极点,虽然纳容枫现在所说的字字句句,皆是崔尚书心中所想,他不过出言恐吓罢了,并不敢真的就拿那纳容惜弱如何,但现在被纳容枫说中,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甘心,强硬着头皮道:“把那纳容惜弱带上来!”
牢门再开之时,纳容惜弱踉跄着走了进来,看到父亲的那一瞬间,纳容惜弱忍不住泪流满面,哀哀道:“父亲,父亲!”
纳容枫已经是痛得说不出话来,从他苍白如纸的面色来看,显然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纳容惜弱心中刺痛如同钝刀在割。
她双目圆瞪,狠狠的看向崔尚书:“你为何要这样对我父亲!这本书根本不是我父亲的,我父亲向来对朝廷忠心耿耿,安守本分,又怎会做出这样为人不齿的事情来,我在纳容府16年载,从未在父亲的书房里见过这本书,怎么崔大人一来,便一下子就找到了这本书,这不是很可疑吗?”
崔尚书被纳容惜弱说的满脸通红,嘴上却转移罪责道:“惜弱姑娘,我也只不过是奉旨行事,此事是定国公如此吩咐下来的,你要恨,要怨的人是他,而不是我!”
纳容惜弱那双和纳容枫相似的眸子里,映出一闪而逝的恨意,那恨意,像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刃,随时要割断崔尚书的喉管。
崔尚书下意识的后退几步,摆摆手道:“把惜弱姑娘带回去。”
随后,崔尚书复又命人将纳容枫绑吊起来,拿鞭子狠狠的抽,方才经过打板子,纳容枫的五脏六腑几乎都已经被震碎,如今再挨上这鞭子的抽打,几乎是痛不欲生,那他生性傲骨,从头至尾,连哀嚎都没有,更别说招供了。
折腾了一夜,黎明拂晓,崔尚书已经是累的筋疲力尽,这一夜里,他用尽了各种手段,鞭打,针刺,火烤,每每纳容枫晕死过去,便立即用冷水泼醒,可尽管是这样,纳容枫的嘴里也没有吐出半个认罪的字。
这样的结果,使得崔尚书怒火攻心,宫门刚一下钥,他就迫不及待的去了娴妃的永安宫。
她的女儿昨夜似乎睡的很好,神采奕奕的坐在圆桌前,一条宝蓝色织锦散花裙映衬得她端庄秀气之中,更多了几分妩媚,此时的娴妃,正慢条斯理的用着早膳,与火急火燎的自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娴妃就这样有意晾着崔尚书,直到用完早膳。
娴妃摒退众人,捧起景泰蓝质地的茶盏,轻轻吹一吹茶盏上方的热气,幽幽道:“父亲这么着急来找本宫,所为何事?”
崔尚书气的简直要跳起来,她的女人眼底丝毫不加掩饰的讥诮,说明她根本很清楚他今日前来的目的,却还要故意这么一问来刺激自己,崔尚书真想破口大骂,可是,现在的女儿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娴妃,再也不是崔府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庶女,可以任它鱼肉,何况,今天是他有求于她,在气势上,早就输了个彻彻底底,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崔尚书强压火气,恭恭敬敬道:“自然是遇到了难事,这才不得已前来打扰娘娘。”
娴妃面上的表情不置可否,眼珠微动,示意崔尚书接着说下去。
崔尚书咽一口口水,接着道:“昨天微臣审问了一夜,也没有得到纳容枫的供词,他虽然是个文人,骨头却硬的很,微臣什么法子手段都用上了,却丝毫不起作用,若是纳容枫自己不肯认罪,那那伏罪书上如何签字画押,微臣又如何向陛下交代呢?”
娴妃放下茶盏,柳眉倒竖:“枉为父亲在官场上混迹了这么久,当真是白费了,签字画押有何难的,虽然纳容枫的书法标新立异,十分难临摹,但要找一个精通模仿别人字迹的人,并不算难,再者,陛下只想找一个人出来认罪平息此事,并不会就真的十分计较。”
娴妃顿一顿,接着道:“本宫知道父亲还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担心那纳容枫招供之后,会被皇上召见问话,届时也许纳容枫会说自己是冤枉的。”
娴妃在崔尚书身边踱步道:“这也不难,纳容枫本就已经病入膏肓,死在牢中,也不是不可能的!”
娴妃温柔一笑,可那笑,分明淬了十二分的毒:“就看父亲,你敢不敢了?”
“可是—”崔尚书迟疑道,“娘娘要知道,启荣公主对那纳容舒玄是一往情深,难保纳容舒玄不会为了保住家人而答应做驸马,若他日后真的做了驸马,岂不是第一个就是要找我们报仇!”
娴妃面上露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失望,声音也冷了下去,拨弄着涂着玫粉色的丹寇,一字一句道:“杀人的法子多的是,自己动手,无疑是最下乘的办法,父亲真是越来越糊涂了,你好好想想,就算纳容舒玄做了驸马,不敢得罪的人是谁,自然是定国公,他再怎么样,也无法与定国公去抗衡,所以,今晚,父亲无需再露面,只需要派几个可靠的死士去将纳容文史解决掉,当然,这四个死士会说自己是定国公派来的,这么一来,父亲不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崔尚书每次见到这个小女儿,总是不由自主的冷汗直流,这种情况,一次比一次厉害,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小的年纪,会有这么深得城府。
他颤声道:“你预备怎么做?”
娴妃吃吃一笑:“这个么,自然就不必父亲挂心了,父亲只需要明儿一早前去收尸就是。”
崔尚书再要说话,娴妃的声音却不客气的再次响起,只是这声音,冰冷万分:“本宫听说,父亲最近有纳妾的打算,可有此事?”
崔尚书脑中“轰轰”作响,连连道:“怎么会,绝无此事,绝无此事!”
娴妃笑颜如花,淡淡道:“最好没有!”
崔尚书暗自心惊,却不敢再多言语,只得按捺住满腹的恐惧,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