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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启逸看着熟悉的字体,心间的微苦渐渐蔓延至鼻尖,使他有种想流泪的冲动,凌霄的字体和他颇为相似,显然是凌霄长期刻意模仿而成得。慕容启逸能想象到,凌霄是如何一笔一划,认真临摹着自己给她的手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这张字条上,只写着一行极其简短的话:请速进宫商议。透过这张字条,慕容启逸能想象得到凌霄内心的脆弱和无助,她向来极懂分寸,从来不肯连累他,现下她写来这张纸条,可想而知,这件事一定是十分关键,不仅如此,这张字条,也从侧面给出了慕容启逸一个很不好的信号:凌霄有危险。
慕容启逸垂下眼帘,烛火在他的眼下形成一圈淡淡的阴影,使得慕容启逸看起来有些莫名的忧伤。
冬天的夜晚,总不能安静片刻,呼啸的寒风幽幽咽咽的吹着,无端的就勾起了有些人刻意藏在心中的伤感,但也有些人例外,比如此刻的启荣公主。
红烛高照,启荣的寝殿中一片灯火通明,直亮如白昼,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回荡着轻快动人的丝竹之乐,启荣端坐在大殿上首,陶醉的闭着双眼,随着乐曲之声缓缓的打着拍子。
大殿上服侍的婢女却是面面相龇,谁也不敢像启荣公主一般露出喜悦沉浸的表情,要知道,现在可是小皇子大丧时期啊,这样轻快的音乐,若是被别人听了去,只怕后果也是不堪设想,那高台下演奏丝竹的乐师大概也是知道这点,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凝滞,连带着原本轻盈流畅的音乐也变得生涩起来。
可是启荣却对这气氛的变化毫不知觉,她向来是率性而为,从不想掩饰自己的心情,她现在很高兴,高兴的不知道要如何表达,只因为今天那狱卒亲自来回了自己,说是纳容舒玄约自己子时相见,纳容舒玄有话要亲自对她说。
这可是纳容舒玄第一次主动约见自己,这样的事情,在以前启荣根本连想都不敢想,现在他既然主动求见,想必是想通了,愿意求娶自己,只要成了他的正妻,启荣就有信心凭借自己的美貌和手段,一点点攻破纳容舒玄的心。
这一天,仿佛已经指日可待,启荣嘴角忍不住勾起得意的笑容,她缓缓走下白玉台阶,跟着丝竹之乐,翩翩起舞起来。
启荣公主擅长跳舞,这是整个大兴朝人尽皆知的,启荣公主轻甩水袖,脚尖微微踮起,盈盈如一只上下翻飞的蝴蝶,轻柔绮丽,如雪舞纷纷中的一点红梅。
启荣公主的舞姿极美,却根本没有人有心情欣赏,这个时候,每个人都担心启荣公主此举会招来祸事,但启荣公主却浑然未觉,相反,舞步越来越激荡!
不知过了多久,启荣公主终于从疯狂中停了下来,她呼吸未匀,脸上带着跳舞之后特有的桃色红晕,整个人更显得比平日更妩媚动人。
启荣公主轻轻放下水袖,转向身边的宫人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那宫人诺诺上前道:“回公主的话,现在已经快要子时了,夜色已深,奴婢伺候公主就寝罢!”
启荣公主不悦的皱起眉头,语气颇为不耐烦道:“本公主何时就寝,还需你来安排不成!”
说罢启荣公主将眼神移向身侧的珊儿,扬声道:“珊儿,你来给本公主梳洗宽衣!”
珊儿强忍心头的疑惑,缓缓上前,启荣公主搭上珊儿伸出的手,趾高气扬的走进寝殿,珊儿低头,最近公主真是越来越奇怪了,心情好像喝之前大不一样不说,连出门的时间也变得不同寻常起来,可是,这些事情,终究不是做奴婢的人该管的,就算知道其中有所蹊跷,也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珊儿扶着启荣公主缓缓走至雕花铜镜前,轻轻拔下启荣公主发髻上的一根祖母绿簪子,启荣公主轻轻甩一甩头,一头如瀑秀发便垂了下来,散发着浓郁的花香。
最近因着启荣公主心情大好,所以整个人都显得格外容光焕发似的,珊儿只是给启荣公主薄施一层脂粉,镜中的启荣公主便已经是面似芙蓉,眉如柳,比桃花还要媚的眼睛在烛火的照耀下褶褶生辉,十分勾人心弦。
珊儿将启荣公主一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斜插碧玉瓒凤钗,钗子下垂下细细的银色流苏,更给启荣公主添了几分说不出的妩媚。
根据前两次的经验,这次珊儿给启荣公主挑了一件粉红玫瑰香紧身袍袍袖上衣,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衬得启荣公主的身行修长,动人心魄。
启荣公主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中闪过的一丝痴迷,显然是对今日的装扮十分满意,启荣公主从梳妆台上拿出一串红珊瑚臂钏,毫不在意的递给珊儿:“这是本公主赏你的,你收下罢!”
珊儿受宠若惊,虽说启荣公主平时对下人出手也很大方,但凡赏下来的东西,都是顶好的,但这串红珊瑚臂钏,启荣公主平时十分喜欢,几乎每次出门都要戴上,现下却很不在乎的赏给了自己,显然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那么,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呢?珊儿猜不透,前些日子,启荣公主因着慕容启逸的拒绝,一直郁郁寡欢,怎么会现在一百八十度转弯,突然就变了样?
启荣公主打扮妥当,披上黄色碧落霞披风,只让珊儿提着一盏水晶琉璃灯跟着自己,飞快的走入了沉沉的夜色中。
夜风很凉,珊儿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启荣公主越走越偏,珊儿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这条路,到底是通向哪里的?珊儿在脑海里不住的搜索着,忽的,一个答案突兀的窜到了嗓子眼,这个答案,让珊儿心跳加速,在夜风里“扑通扑通“作响。
启荣公主走的很快,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到那个人,想亲口听到他说:我愿意娶你,这句话,她实在等了太久了,夙愿终于的偿,启荣却有些不敢置信了,仿佛走在云端一般不真实的很,启荣使劲的眨眨眼,她很怕这是一场梦,一场醒来就是一场空的梦。
启荣的脚步,在天牢前停了下来,早有牵线的狱卒守在大牢前,对着美艳高贵的启荣公主恭恭敬敬道:“奴才参见启荣公主!”
启荣公主不耐烦的挥挥手:“快带本公主进去吧!”
下一句,启荣公主没有说出口,她怕纳容舒玄等的太久,她不愿意心上人在这个时候对自己有一丝一毫的不满,她对他的满心爱慕,几乎已经成狂。
启荣公主解下身上的披风,递给珊儿,嘱咐道:“你且在外面好好候着!”
珊儿点点头,喏喏道:“是,公主!”
启荣公主走得比方才更急更快,珊儿看着启荣公主的背影,忽然明白了一切,公主之所以有这么大的转变,是因为那位纳容公子心意的转变罢,那位纳容公子,之前对公主百般推拒,现在却因为待罪之身而对公主低头,显然并非真心,难道,公主全然不在乎这些吗?还是,宁愿自欺欺人。
启荣公主的背影看上去很雀跃,如同怀春少女一般,既紧张,又甜蜜,珊儿轻微的叹息,被风卷走,再不留一丝痕迹。
纳容舒玄背对启荣公主站着,月光轻轻地照射在纳容舒玄身上,给纳容舒玄周身踱了一层暖暖的光晕,沐浴在月光里的纳容舒玄,看起来比平时更清秀俊雅,看的启荣公主的目光不由得痴了。
纳容舒玄缓缓转身,他的眉眼淡淡,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轻声道:“离子时尚有一些时间,公主怎么就来了!”
启荣公主面上一红,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意,羞涩道:“我想早点看到你,所以,所以我就来了!”
启荣公主看纳容舒玄没有反映,紧张道:“怎么,你生气了吗?”
启荣公主眉心微蹙,语气焦急,那样卑微的神态,看得纳容舒玄心生不忍,他移开目光,淡淡道:“公主多心了!”
说完这句话,纳容舒玄很久都没有再说一句话,气氛变得沉默而尴尬,启荣的心一下子忐忑起来,话便忍不住说出了口:“你不是说有话要对我说么,怎么现在又不说了?”
启荣公主说完心中有些懊悔,他很怕纳容舒玄突然改变心意或者反悔,若是这样,她宁可不要听到这样的答案。
纳容舒玄的目光清清冷冷,纳容舒玄点点头,声音和从前一样温和好听,只是让人听不出一丝情感的波动:“是,我是有话要对公主说,公主上回说的提议,我同意了!”
启荣公主蓦地抬起头,她没有想到纳容舒玄将话这样的说出口,在启荣公主的想象之中,纳容舒玄应该会说愿意娶她之类的话,可是,纳容舒玄并没有丝毫要说这些话的意思,他的话直白而伤人,好像完完全全当做了一场交易一般。
启荣公主心如刀割,她就这样差劲么,以至于他对于要娶她这件事,如此不情不愿。启荣公主想不通,她是金枝玉叶,是大兴朝的长公主,又生的美貌动人,在她的思维里,她具备了一切吸引男子的特质,只要她愿意,任何男子都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是,在纳容舒玄这里,她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而且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启荣公主对眼前这个人又爱又恨,却拿纳容舒玄一点办法都没有,她轻叹一口气:“你想通了就好,我会去求母后成全!”
纳容舒玄微微低着头,启荣公主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纳容舒玄声音很轻:“多谢公主!”
生疏至此,启荣公主一颗炙热滚烫的心瞬间凉了下来,纳容舒玄接着道:“夜色已深,公主早些回去歇下罢!”
启荣公主负气转身,却是有眼泪,不争气的在眼眶里打转,走了两步,启荣公主不甘心的转过身来,扬声道:“纳容舒玄,你娶我,就只是为了保护你的家人吗?”
纳容舒玄看着启荣公主满脸受伤的表情,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启荣公主听到:“是!”
就这一个字,让启荣公主整颗心都好像撕碎般的巨疼无比,启荣公主面上拂过一丝苍白的冷笑:“好好好,纳容舒玄,你当真对我无情,可我这个人,却也最执迷不悟,就算得不到你的心,我也要得到你的人!”
启荣公主拂袖离去,泪水就要绝提,启容公主却死死的咬住嘴唇,怎么也不肯让那眼泪流下来。
纳容舒玄看着挂在天际的一轮孤月,忽的觉得自己分外孤独,从过去到现在,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孤独过。
纳容舒玄回到狱中的时候,惜弱就那么站在牢房中央,一动不动,一双眼睛清亮无比,仿佛能够洞穿一切一般。
惜弱和纳容舒玄的目光长久对峙着,终究是纳容舒玄先移开了目光,惜弱定定道:“哥,你是不是要娶启荣公主?”
纳容舒玄一愣,知道再也无法隐瞒,极力保持平静道:“你都知道了?”
惜弱死死的看着纳容舒玄,声音沉重而心痛:“哥,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就为了不让我被流放吗?”
纳容舒玄艰难道:“惜弱,我答应过父亲,要好好照顾你,护你一世周全,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你被流放,但凡有一点办法,有一点希望,我都会去争取!”
惜弱眼中流下泪来,哽咽道:“哥,你可知道你这么做的代价是什么,这个代价,是你的一生啊!”
纳容舒玄苦涩一笑,抚摸着惜弱瑟缩的双肩,温声安慰道:“启容公主身份尊贵,知书识礼,我能娶到她,本就是高攀了!”
“可是你并不爱她,以后的漫长岁月,你又要如何面对她?”惜弱眼中闪着忽明忽暗的光芒,“哥,你娶了她,就必定要对启荣公主负起责任,你要明白,启荣公主不仅是你的妻子,更是我纳容家的恩人,于情于理,这辈子你都不能负她,这并不是能轻易做到的!”
纳容舒玄轻轻道:“你不必担心,我既然娶了她,自然会对她相敬如宾,即使没有她,这辈子—”
纳容舒玄下一句想说的其实是,这辈子,如果不是因为纳容家突遭横祸,他原本是决意终身不娶的,但他终究还是将这句话咽进了肚子里,淡淡道:“这辈子,除了公主,我不会再娶她人!”
“哥,如果你为了我,过的不开心,不幸福。”惜弱眼神迷茫,喃喃道,“那么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我会带着内疚到死的。”
纳容舒玄长长久久的看着惜弱,意味深长道:“只有看到你平安无事,我才会幸福!”
惜弱哭成了泪人,她上前紧紧的抱住纳容舒玄,本有千言万语要说,却终究,在说不出一句话,只凭借肆意流淌的泪水,宣泄着自己此刻的情绪。
不管黑夜多么强大,白天还是始终会到来,太阳无精打采升起,散发着不甚强烈的光芒,整个皇宫,似乎也没有了从前的金碧辉煌。
尽管可以掩饰太平,小皇子的死还是给整个皇宫蒙上了一层阴影,今天便是启曜出宫前往大理寺为小皇子祈福的日子。
因着福妃情绪的突然失控,昨夜启曜宿在了书房,这一夜他显然睡得不好,眼下泛着微微的青色,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更为严峻冷酷。
但到底是放心不下福妃,临行之前,启曜还是来到了永福宫,似乎有心灵感应一般,启曜刚想命人通传福妃,福妃寝殿的朱漆大门忽的就打开了,露出福妃清丽却略显憔悴的一张小脸,泪眼盈盈的看着启曜,,似有无尽委屈一般,低低道:“皇上!”
启曜的心被福妃看的软了下来,他下意识的抚摸着福妃的脸,福妃泪如雨下,启曜看着福妃如同雨中百合一般无助的神情,再也不记得昨日御花园中福妃的阴狠毒辣,启曜柔声道:“霄儿,朕要出发去大理寺为我们的皇儿祈福了,朕不再的这几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乖乖的等朕回来,好吗?”
福妃用力点点头,却有更多的眼泪不住的留下来,看的启曜万分难舍,他轻轻将福妃揽进怀中,如同从前一般,摩挲着福妃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发丝,福妃在启曜的怀抱里,一时间心潮起伏,她今日其实也是在赌,赌启曜对她的情意有多深,赌自己在启曜心里,到底占据着多重要的位置。
事实上,今日的结果,比她预想之中的要简单太多,她原本准备了很多方法来挽回启曜对自己的疑心,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只是流了些泪水,启曜便不愿再追究那日的事。
不知两人在一起抱了多久,启曜松开福妃,在福妃耳边呢喃道:“霄儿,朕该走了,等朕回来!”
福妃倚在门口,定定的看着启曜离开的背影,启曜没有再回头,许是怕只要一回头,便会再也舍不得离她而去,福妃的心中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生死别离之愁,好像,这就是她最后一次看到启曜一般的感觉。
城门外,明黄色的轿辇已经准备好,式微搀着太后,看着启曜踏入轿辇,行仗前押军的是禁卫军统领孙杨,式微走上前去,轻声道:“孙大人!”
孙杨下马,叩首作揖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式微微微一笑:“孙大人不必多礼,皇上临行在即,本宫有几句话,想嘱咐孙大人!”
孙杨恭敬道:“请皇后娘娘示下!”
式微淡淡道:“皇上前去大理寺祈福一事,人尽皆知,难保有些前朝余孽,或者不臣之心之人,伺机蠢蠢欲动,所以,请孙大人放弃管道,令抄小道护送皇上去大理寺!”
说罢,式微从绣拢里掏出一张羊皮纸,柔声道:“这是本宫手绘的路线图,这条小路十分隐蔽,寻常人根本不会发现,更难得的是,这条小路并不难走,不会费时,一样能赶在日落之前到达大理寺!”
孙杨听罢此话,不由得对式微肃然起敬,他身为禁军统领,尚且没有考虑到这一层,只觉得自己部下个个武艺高强,决计不会出事,却没有深入去想其他,他没有考虑到的事情,皇后却都想到了,并且做的面面俱到。
这个路线图,看似简单,实则定然十分耗费心思,孙杨抬头,这才发现式微的眼中,隐隐有着血丝,显然是一夜未睡的生生熬出来的。
号角声响起,吉时已到,明黄色的轿辇缓缓向城门外走去,式微静静的站着,看着那轿辇渐行渐远,最终化为一个看不清的小黑点。
式微今日身着一件浅水蓝的裙,长发垂肩,用一根水蓝的绸束好,玉簪轻挽,簪尖垂细如水珠的小链,微一晃动就如雨意缥缈。上好的丝绸料子随行动微动,宛如淡梅初绽,未见奢华却见恬静。眉清目秀,清丽胜仙,有一份天然去雕饰的自然清新,尤其是眉间唇畔的气韵,雅致温婉,观之亲切,表情温暖中却透着几分淡淡的漠然。
太后走至式微身畔,轻声道:“孩子,你有心了!”
式微微垂眼帘,淡淡道:“儿臣只是做了该做的,儿臣送太后回宫吧!”
太后点点头,刚准备回宫,就见一个身着粉色宫装的婢女急急忙忙的从甬道上奔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气喘吁吁,惊慌万分道:“太后娘娘,不好了,不好了,公主,公主她—”
太后眉心微蹙,厉斥道:“公主到底怎么了?”
这婢女抬起头,声音哽咽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公主,公主她悬梁自尽了!”
太后脸上笼上一层化不开的阴霾,声音低沉道:“好好的,公主怎么会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