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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有无数烟花绽放,那美丽太过短暂,还来不及细细回想,便已是消失不见。惜弱披着水蓝色的兰花披风,微仰着头,一头青丝随风飘荡。
今夜,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喜庆之中,无论是权势滔天的,还是平民走卒,在这一天,都拥有同样的心情。惜弱回想起从前的每个除夕,和父亲、哥哥围坐在红木桌前,子矜也被特许坐上桌来,桌子中央摆着一口热气腾腾的锅子,锅子里翻煮着嫩生生的薄鱼片,白嫩嫩的豆腐,碧绿的莼菜,那时候,即使没有山珍海味,滋味也同样鲜美可口,回忆里的味道,再也不会出现了。
越到这个时候,记忆越是分明。惜弱正想得出神,身后响起楠枝的声音:“惜弱姑娘,奴婢请你过去前面守岁。”
“楠枝姑姑。”惜弱转过身来,轻声道,“惜弱身份卑微,如何能与公主同席!”
“如何不能!”身后响起清越男声,竟是纳容舒玄,纳容舒玄走上前来,眉眼温润如玉:“这样好的日子,怎能缺了惜弱!”
楠枝眼巴巴地看着纳容舒玄揽着惜弱的肩,缓缓向前走去,惜弱有些别扭,也许是做女人的直觉吧,她下意识里觉得,公主并不喜欢她,也是,有谁愿意在新婚燕尔之际,就要面对她这样一个多余的累赘,她不但是罪臣之女,更是,不洁之人。
纳容惜弱垂下眼帘,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是因为天寒风大的缘故吗,她觉得好冷。惜弱步子走得犹豫,她不愿意去,越热闹,她便越心伤,可是,一想到,进宫之后,从此再也不能陪伴哥哥同过除夕,惜弱的心便又是软了下来。
前院的大厅布置得喜气洋洋,两盆红色的一品红放在正厅门外,看着格外醒目舒展。在惜弱踏进厅内的那一刻,启荣公主的面色有瞬间十分难看,她让楠枝去请不过装装样子罢了。但纳容舒玄,显然先一步识破了她的心思。
连除夕守岁都不愿意让她舒坦,启荣公主只觉如鲠在喉,难得一见纳容舒玄,心中再愤恨,却不得不做出柔情似水的模样来。
她启荣天不怕地不怕,却最怕纳容舒玄不高兴在,只要他皱一皱眉,启荣便会觉得一整天都闷闷不乐。
惜弱身着启荣差楠枝送去的,自己不喜的那批藕色布料做成的衣服,即便她向来厌恶素净的颜色,却也不得不承认,这藕色的缎子,穿在纳容惜弱身上,实在是美得恰如其分,将她本身的清灵柔弱发挥到了极致。到底是除夕辞旧,惜弱不似往日随意,一头三尺青丝编作三股,一股盘于后脑,另两股随意飘散在肩上。配合藕色长裙上的蝴蝶花纹,簪了一支双蝶戏云淡紫水晶钗,钗下垂下细密的琉璃珠子。
明亮的烛火细致地排出了惜弱秀气的轮廓,眸光流转的淡淡阴影下,是浑然天成的忧郁气质,如幽幽谷底的雪白兰花,从骨子散发出疏离寂寞,仅那么安静地立于眼前,便可叫人心疼地揪痛起来,真真是狐媚子模样,启荣公主心中暗自发出不屑的冷哼。
惜弱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惜弱给公主嫂嫂请安。”
启荣公主还未发话,纳容舒玄已经快步上前将惜弱扶了起来:“都是一家人,今日不同以往,更不需如此见外。”
说罢,纳容舒玄眸光炯炯,看向启荣公主。启荣只得勾起一抹牵强的笑意,朝惜弱招招手:“驸马说的极是,惜弱妹妹,来,过来坐。”
惜弱有些忐忑坐下,好在启荣公主依旧是笑意盈盈,启荣公主身上不知搽了何种香粉,味道十分好闻,惜弱不禁心安了许多。
启荣公主夹一块水晶猪蹄,放到惜弱面前的碟子里,关切道:“妹妹多吃一些,年后妹妹就要进宫了,宫里比不得府里,规矩多,事儿杂,妹妹这般瘦弱,只怕会经受不住。”
惜弱的视线与纳容舒玄的有一瞬间的交汇,惜弱低下头去,沉默无语。纳容舒玄原本还算好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糟糕无比,他不明白,为何启荣每每都要刻意提醒此事,气氛顿时冷凝下来。
席间竟是再无一人多话。
坤宁宫。
式微静静躺在玉枕之上,面容安静沉谧。温展颜聚精会神地拉着系在式微雪腕上的红色丝线。
慕容启曜一干人在远处的屏风外等消息,画着凤穿牡丹的屏风上,隐隐透出几人的身影。
翠珊早就觉得式微是在强撑,现下式微忽然晕倒,翠珊只觉心中愈发不安,搓着手,压低声音道:“温大人,主子到底怎么样了?”
温展颜收起红线,他的喉咙有些干涩。此时此刻,他不知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更不知,要说些什么好。她当真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吗,她知不知道,她已身怀有孕,这是她最脆弱的时候,却偏偏,无人可以依靠。
温展颜站起身,木然地对着翠珊说道:“此事事关重大,我需先禀明圣上。”
翠珊心跳骤然加速,殿中的烛火也跟着不安跳跃起来。翠珊一边暗自观察着温展颜的神色,一边强自按捺心情跟着温展颜出了屏风。
慕容启曜正坐着喝茶,见着温展颜出来,心头也是“突突”一跳。方才式微晕倒的太突然,他甚至来不及反应,他一路抱着她回宫,只觉她浑身冰冷,似乎怎么也捂不热一般,这个女子,虽然不讨他欢喜,却也可怜,罢了,罢了。
慕容启曜起身道:“温太医,皇后情况如何?”
温展颜作揖道:“回皇上,皇后娘娘已有身孕近一月,微臣推断,娘娘许是先前劳累过度,方才—”
温展颜朝熹贵妃身上看了一下,垂下眼帘接着道:“方才,皇后娘娘大量吸入贵妃娘娘身上所用的玫瑰香精,而有孕之人正需避开,这才导致昏厥。”
熹贵妃还来不及震惊胡式微有孕一事,便被温展颜接下来的话吓得俏脸煞白,她偷偷地看一眼慕容启曜,只见慕容启曜神色阴沉,眉宇间隐隐有戾气,整个人七上八下,暗自祈祷启曜不要怪罪自己。
娴妃则也是木在原地,这件事来得实在太过突然,胡式微实在是好命,不过承宠几次,便能怀上龙嗣,一旦她顺利产下皇子,即使没有定国公这样强有力的靠山,她皇后的位子也算是坐稳了,到那时,想要扳倒她,不亚于蚍蜉撼大树。
不对,娴妃脑中忽地白光一闪,按照日子推算,胡式微怀上龙嗣的时间,恰恰是她主动爬上龙榻的那一次。娴妃手指暗自收紧,指节都发了白也浑然不觉。
慕容启曜一时间脑中百转千回,孩子,她居然有了自己的孩子,这是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是那一次吗,那仅有的一次吗?慕容启曜一时间五味陈杂,这是他第一个孩子,却不是和自己心爱之人所有,而是,他最不愿意的人。
慕容启曜“哦”一声,淡淡道:“那孩子可还无恙?”
温展颜素来知道慕容启曜冷酷无情,却不知他竟然漠然到了如此地步,式微怀的可是他的孩子啊,可他眸底含着的淡淡厌恶,分明说明,他根本不喜欢这个孩子,也不关心这个孩子是否真的安好,只不过敷衍一问罢了。
温展颜气急,却又无计可施,抬头道:“皇上,娘娘此前刀伤处愈,身体本不大好,现今怀了孩子后又太过劳心劳力,加之吸入玫瑰香精的重创,动了胎气,已有小产的征兆,若不好生休养,只怕不利胎儿。”
温展颜注意到,在听到这个孩子可能会小产之时,慕容启曜面上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温展颜在心中一遍遍起誓,无论如何,他都要帮式微保住这个孩子,宫中艰险,式微独自一人,无以凭靠,往后,这个孩子,也许就是她的全部了。
娴妃若有所思,相较胡式微和梵娆苒,自己已经落了下乘,决不能再让胡式微增加筹码,这个孩子,无论会否小产,自己都不能留下后患,这个孩子,非死不可。娴妃暗自筹谋中,面上却依旧温婉贤淑,在宫里,无时无刻都需要一张完美面具,将自己的心思尽数掩藏,不让别人窥去半分。
翠珊本是十分欢喜,心中默念主子终于可以苦尽甘来,却不想这胎并不稳,往后还有九个多月,不知能否顺利挺过,自己的主子,就是心思太密,何苦自己折磨自己呢!
慕容启曜依旧是淡淡地表情:“从今往后,皇后这胎就教给温太医了,宫中事务,由—”
慕容启曜眼神在熹贵妃和娴妃面上落了几秒,扬声道:“宫中事务,就由熹贵妃和娴妃协助皇后一起打理罢。”
熹贵妃喜不自胜,没想到启曜非但没有责怪她,反而给了她协理后宫之权,实在是受宠若惊。娴妃却是自持冷静,皇上急于笼络梵太尉,自然事事都要捧高了熹贵妃,不过想来皇上也心知肚明,凭熹贵妃的资质,如何能够协理后宫呢,到底自己这张贤良温顺的面具,还是起了作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