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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金庸世界风雨
“那阎基现在何处?我先杀了他!”胡斐森然一句,捡起身边大刀,跳将起来,跃到父母灵位前,“噗通”一声,从半空中直直跪了下去。
路过听到这声音回过神来,瞳眸一缩,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膝盖。
平阿四道:“他现在出家做了和尚,但和尚庙还是他的山寨子,就在离此往北十几里的鸡鸣寺。当时胡大爷去后,他到他们房里要去偷走你父母的遗物,被我一棍子打昏。当时他抓着胡大爷的拳经,我匆忙之下扯走,留了两页在他手上,他靠那两页拳经练成了工夫,连最厉害的拳师都不是他的对手了,此事小爷你也亲眼所见。”
他说的是几年前胡斐与飞马镖局的镖师们一起在商家宝避雨,阎基功夫练成后当了盗魁,带着手下来抢镖银,打败了号称“百胜神拳”的总镖头马行空。
胡斐“哼”了一声,道:“他那点工夫,我还不看在眼里。”
他操刀起身,愤然欲去。程灵素忽道:“胡大爷中刀之后,不过片刻就毒发攻心,一个普通的跌打大夫,哪有那种毒药?苗大侠曾经怀疑是我师父给的,但我师父既然说了不是,就一定不是。”
胡斐霍地一凛,视线忽然射向了正在外圈后面坐着的石万嗔。石万嗔被他这一瞪,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道:“我……我不认识什么阎基。”
胡斐怎会相信他的说辞,直接跃来挥刀就砍。石万嗔见势不好,转身就跑。慕容景岳与薛鹊也是“啊哟”一声,连忙避开,生怕被殃及池鱼。但他们三人武功早已被周重阳废掉,比个常人还不如,且又断了琵琶骨,与废人无异,哪里是胡斐的对手?在场诸人也都是恨他三人之人,如何又肯出手相助?
就在这紧急关头,忽然一声呼喝:“慢着!”
胡斐的刀已经劈向石万嗔,只待往前半厘就要砍下他的头来,却因这一喝,立时住了手,改劈为削,刀锋上挑。只见伴随着白光往上,黑影簌簌落下,竟是削断了石万嗔的辩发。
石万嗔吓得一动不动,待见自己在死亡关头捡回了一条命,仍是脸色发白,后怕不已。他“噗通”一声软倒跪下,道:“那毒药当真不是我,我不认识什么跌打医生。”
胡斐哪里会听他的解释?他转过身来望着路过,正色道:“路大侠,我敬你仁义宽厚,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若要为他求情,我也只好得罪了!”
仁义宽厚?这个评价还真不错。路过笑了一笑,道:“胡兄弟,你要杀他还是放过他,是有仇必报还是宽大为怀,都是你的决定。我就算要表达仁义宽厚,也不会无耻到用你的杀父之仇来做人情。之所以让你稍等一下,是想把事情弄个清楚。否则,只是怕他这一死,真正下毒之人是谁,就再也不知道了。”
胡斐愣了愣,平阿四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他亲眼所见是阎基在两人的兵器之上抹的毒药,不是他,还有谁?
程灵素却想起一事,问道:“你与田归农认识,可有给他什么毒药?”
石万嗔稍稍缓和的脸色忽然又变得青灰,道:“没……没有……”
“没有?”胡斐冷然反问,压迫于无形。
“有,有。”石万嗔连忙道,“早些年,他是问我要过一些药物,但是用来改进他们天龙门的秘制毒药,我并不知道他是要去毒杀令尊大人。”
路过道:“这么说来,是田归农借了石万嗔的毒药,指使阎基下毒,借苗人凤之手毒死了胡兄弟的父亲。胡兄弟,你道这仇,要怎么个报法?”
胡斐道:“除了苗大侠,一个都不放过!”
路过点头赞好,看原著里,胡斐对苗人凤要杀不杀,最后非把两人逼到你死我活的境地,真是急死他这个读者了。果然这种作者留下的别扭,还是得靠读者来走一趟,这不,轻轻松松就马到成功了。
他又问道:“我这里还有另一个悬案。有个恶霸欺负了一家贫苦百姓,一个少年侠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制服了恶霸,逼她向贫苦老百姓谢罪赔礼。可偏偏这时候来了另一个女侠,女侠据说是恶霸对她有恩,所以要救了这恶霸三次,所以这一次,她出手相救,引开了少年侠士。因此,没人管束的恶霸就此杀了贫苦百姓一家人。胡兄弟,你道,这个仇,应该找谁报?”
他没有指名道姓,但无论是胡斐与程灵素却都十分明白他在说什么。胡斐从广州追到北京,就是为了杀凤天南,为钟阿四一家报仇,中间几次受到袁紫衣拦阻,哪知后来才知原来袁紫衣也是要杀凤天南,但却要先救他三次,以报答生育之恩。
胡斐一愣,竟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路过道:“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恶霸那把刀在少年侠士眼前已经是无用之刀,但是因为女侠的缘故,变成了一把杀人之刀。苗人凤的那把刀在胡一刀面前也只是一把寻常刀,切个小伤口伤伤人而已,却在田归农与阎基的合力之下,变成了一把见血封喉的杀人之刀。胡兄弟,你能与苗人凤放下恩怨,这是很明智的,他毕竟无心伤人。但是,你却一心只杀凤天南,对于女侠与之是否有仇却从来连想都没想过,这个……咳咳。”
胡斐神情大惊,手里一把刀居然举不起来分毫。路过万分同情地看着他,道:“胡兄弟不必如此震惊,我刚说过,有心与无心很是重要的。女侠不过是无心之失罢了。袁姑娘,我说的对么?”
他也不过是一直义愤而已。那袁紫衣的人品比程灵素差了不是一点两点,除了长得稍微好看点,还有些什么好?程灵素如今是他罩,他自然得为她作想,最好砍断了她对胡斐的念想,免得要胡斐跑腿时,最后他也不得不跟上。
胡斐一惊再惊,听到他这么问,忽然跃至窗边,一把推开窗子。只见外头一个人缁衣圆帽,正要离开,却不是袁紫衣——或者尼姑圆性——又是谁?
胡斐又惊又喜,道:“袁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圆性顿了顿脚,没有回头,立刻又走。胡斐跳出窗子要追去,路过也来到了窗边,道:“袁姑娘不说点什么?”
圆性这才停步回头,眼眶红红地道:“路叔叔,你说得对,钟阿四一家的死,我难辞其咎。我既然犯了杀戒,更应该潜心向佛。你别再劝我了。”
路过愣了一愣,劝?他劝什么了?
只听圆性又道:“胡大哥,我听说田归农带了大批武士要来沧州截杀你,怕你不知情,所以来报个信。现在知道你与路叔叔在一起,田归农自然不是对手。以往之事,是我对你不住。你……多保重。”
她说完就走,胡斐急了,忙道:“你别把路大哥的话放在心里,他是见你避人不出,才故意激说。你一片侠义之心,我们都知道。凤天南虽是你父亲,但他害了你母亲,也害了你,你想杀他的心比任何人都重……”
“这话不对了吧?”路过打断他,似笑非笑地道:“袁姑娘,你真的有想杀过你父亲吗?还是,只是因为知道胡兄弟因为你几次救人而与你生了嫌隙,所以故意那么说,好让他知道你们其实一条心?”
“路叔叔……”圆性的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又怒又羞又委屈,百般模样娇俏无比。
胡斐胸中大震。袁紫衣一路上似有情似无情,他从来抓不住,此时听路过这么一说,又见她如此模样,一腔情意完全无法掩饰,他不自觉地觉得前途大好,心中紧张又舒坦开,柔声道:“当真?”
圆性否认也不是,承认也不是,羞愤之下转身又要走。胡斐拉住她的袖子,又重复问了一遍:“真的?”
这边柔情蜜意眼见要互诉衷肠,路过不敢回头去看身后程灵素的反应,继续问道:“你父亲虽然害了你母亲,可是你母亲真的恨他吗?袁姑娘,你说说看?”
圆性闭了闭眼,挥袖甩开胡斐的手,回过头来,凄然道:“路叔叔,你为何非要这么逼我?借如死生别,安得长苦悲。我便是从小见到母亲的爱恨,所以才决意遁入空门。”
此言一出,胡斐与程灵素都是惊讶不已。袁紫衣的母亲被凤天南玷污,未婚生女受尽苦楚,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娶了,新婚丈夫却在新婚当天被凤天南杀死,逼得她母女不得不远离家乡颠沛流离。正常人正常心思都应该恨之入骨才对,怎么还会有爱?
但他们哪里想到,他们只是从袁紫衣的描述里听到了她愿意传达出来的感情,路过却是在看书时早就怀疑袁紫衣的母亲根本就是喜欢凤天南的。不然,以凤天南的恶霸行径,袁家为他的宴会供鱼,为何让自己女儿去?若只是送个鱼了就走,最多不过走后门进厨房,又怎会被凤天南碰到?就算这一切都是巧合,一个未婚少女若是被人强占有孕了,不去羞愧自杀,不去想法拿掉孩子,居然还生了下来?就算人不该被礼教缚死,就算生命可贵,可生下了孩子居然还能爱逾性命,这就有些费解了。就算孩子是无辜的,历经艰难也要把孩子养大,为何在后来又被道貌岸然的主子逼迫时,反而因为羞愤而上吊自杀?前头以未婚之身被人玷污没有羞愤自杀,后面居然在有女儿需要照顾的情况下只被逼迫就悬梁而死,这种种费解实在是不叫人回味再三。
“借如死生别,安得长苦悲。”路过慢慢重复着,细品一遍,心头不由得也跟着起了悲苦之意,他压下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悲凉心思,提醒道:“袁姑娘,这是元稹所写的相思之词。”
圆性一听,不由得大窘。她身为佛门之人,怎能把这种诗词长记在心?
路过对自己居然知道这句诗词是元稹所写,心中也是惊讶无比。我去,这文青从哪里来的?
路过趁热打铁道:“袁姑娘,对佛祖而言,你道,是一个身在佛门却心在红尘的人更虔诚,还是一个身在红尘却心在佛门的人更虔诚?”
圆性终于抬头望着路过,眼中泪花闪烁,楚楚可怜。
“你心中明明有胡兄弟,却因为灵灵的缘故,要成全他们,所以退让选择常伴佛祖。”路过说着,话锋一转,脸色冷了下来,“但你想过没有,你这种退让,把灵灵置于何地?我家灵灵需要你来表示你所谓的大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