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一苇不渡江

被窝里的大侠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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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码头外正停着一艘客船,一个女乘客正敛了裙裾在丫鬟的扶持下准备登船。客船受到“黑鲨鱼”的影响,摇晃不止。黑鲨鱼没有因为这里客船人多而有所收敛,反而纵声长笑:“哈哈哈,北虎南巡,江湖尽是落水狗!”

    眼看着他若到来,一船的人都要跟着遭殃。水岱与丁典几乎同时朝码头掠去。丁典足下点地,朝客船奔去,水岱与他并肩丝毫不落下风。丁典及时地救下了因客船摇晃而站立不稳差点落水的小姐,水岱则拔身而起,越过客船踏上船头,当风立浪,使出千斤坠的功夫,让客船稳了下来。

    黑鲨鱼见有人稳住客船自是存心挑衅,脚下更用力踏水,绽放出一个绚丽的金花黑蕊,水花掀起一人高,朝水岱直击而去。水岱不敢小瞧,拔剑反劈,水花便似遇到了一股无形之墙,撞上剑气,都卸了下来,重新落入江水。

    黑鲨鱼见水岱厉害,激起了好斗之心,当下行走方向一改,反向水岱奔去,足下更是乘风破浪,人未至,水剑先至,一一朝水岱射去。只见他脚下步法灵活,便似在水上跳起舞来,好像巴西足球的桑巴舞似的,满江江水都成了他脚下的足球,推挡勾射,每一步都激得水花四射,激射出去,就变成了伤人的利刃。

    水岱立在船头,因为要稳住客船,他行为受限,只得故技重施,借剑气之墙挡住水剑,缓缓移动脚步。但黑鲨鱼已然靠近,水剑之势太大,他布剑力道也愈大,江水翻波更厉害,水岱左支右绌,好不容易稳下来的客船又开始摇晃了。

    “大家先上岸!”丁典在码头边喊着,里面被吓到的船客们这才如梦方醒,争先恐后地往岸上逃命。先被救下来的凌霜华见这么多人挤来,不住地往后退,又退回到了路过等人身边。

    路过朝她问了声好,凌霜华的脸又红了。

    “兄台,敢跟我来么?”水岱只守不攻,稳不住江水势头,见船中人都已经逃散,立刻弃了客船,反朝江上奔去。他轻功点水,姿态优美翩翩如鸿,在黑鲨鱼掀起的惊涛骇浪里,看着竟似脚下连个涟漪也没生,瞬息间已滑去老远。

    “有何不可?”黑鲨鱼大笑一声,声如洪钟,当即也掉头转身,追着水岱而去。浪水扑上岸,人潮惊叫着往后退,推推挤挤不少人摔倒,退得慢的都被兜头淋了一身水。

    路过与水笙等站在后头,安全得很,只是在人潮往后时,又退了些距离,从码头退回了江边。遥看江上水岱与黑鲨鱼已经走远,只远远得看着江上翻着巨浪,浪心一点黑蕊,浪尖一人长剑霍霍,想破了浪花,却始终冲不进去。

    水笙年纪小,对父亲又极为崇拜,一点儿都不担心,反而咯咯地笑了,道:“这人虽然讨厌,但也真有趣。”

    丁典也退到他们身边来,远远地看着黑鲨鱼,忽然也拍头轻喝了一声,道:“哎呀,居然把此人忘了。一定是他!”

    “谁?”

    丁典满脸赞赏地道:“‘风虎云龙’里的‘虎’。人称‘一苇不渡江’胡渡是也。”

    路过满头雾水,还是不知道是谁。《连城诀》里有个‘落花流水’,后来被人打得落花流水,什么时候又多出了个什么‘风虎云龙’?只是他听着这外号虽然有些夸张,却是极为贴切,有此人在江上,纵使能一苇过江的达摩也要发愁了。

    丁典道:“中原八大好手,‘落花流水’南四奇,‘风虎云龙’北四怪,两边南北齐名,一扬名长江,一显赫黄河,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怎么北四怪会忽然挑衅南下?”

    路过不在意地道:“江湖武林豪杰,听说齐名总是久仰要见一个高下吧,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丁兄弟,这北四怪都是什么人,是好是坏?是正是邪?”

    丁典点头沉吟道:“‘北四怪’号称是怪,就没办法来说他们的好坏正邪。他们既好又坏,既正又邪。人怪,功夫也怪。就拿这胡渡来说,我看了这许久也没看出这许多端倪,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能这么用力在水上行走如履平地。”

    路过却是已经看出来了,哈哈笑了两声,道:“丁兄弟,你若下盘功夫够稳,着力够巧,也能做到。”

    汪啸风“哼”了一声,鄙视道:“一听就是外行,轻功讲究的快捷飘忽,哪管下盘功夫?”

    路过只拿眼角睨了他一眼,汪啸风立刻回过了头去,不敢再看他。

    水笙极崇拜地望着他,一双眼睛亮晶晶地,问:“神仙叔叔,怎么做到,怎么做到?你教教我,明日我也到水上去玩?”

    路过微微一笑,道:“你年纪小,怕是还不能够的。”他边说着,在江边拣了一块扁平的石子,看了一眼江面,水岱与胡渡已经打到江心去了,浪掀得再高,到江边时,也就只是平平的一波接一波了。他抛着石子上下掂量了一番,回头道一声:“看好了。”

    话音刚落,已是弯腰用力将石子平直激射了出去。石子去势极快,斜冲向水面,然后在水面激出了许多浪花,石子却没有沉下去,反而在水上跳着,一连跳了好几步,与胡渡的轻功一般无二,只是一大一小的差别。只是胡渡是人,能一直加力,这石子远去了,又受水阻拦,跳远了些后力道卸了,无力再在水面跳跃,才钻进了远处滚来的浪花之中。

    说穿了,路过做的事情其实非常简单,就是普通的打水漂。

    汪啸风与水笙目瞪口呆,他们都是江边长大的孩子,打水漂谁不会?但石子是石子,跟胡渡的轻功有什么关系?

    凌霜华自小在闺中长大,没玩过打水漂,也同样是目瞪口呆。只是目瞪口呆的是这是怎么做到的?石子扔进水里,不是应该沉下去么?

    只有丁典沉吟许久,恍然点头道:“原来如此。”

    水有张力,当落水物力道大时,水的反作用力也大,其实极为简单的道理。只是学武之人练轻功,想着要从水上过时,想到的都是如何利用运气借用真气,如何身轻如燕,如何踏雪无痕,将落脚点到最轻,以最小的借力来维持水上行走,从来没想过反其道也能行。

    “呀,有人来了!”水笙忽然指着江心叫道。

    江上胡渡与水岱依然战得难舍难分,江上波浪滔天,但那白浪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艘不怕死的渡船。船身上下在波浪中看着几乎要成直角翻倒了,看得岸上的人一阵高一阵低的惊呼,回想着先前自己乘的船是不是也是这般颠簸,顿时都后怕起来,又都庆幸地拍了拍胸,开始为江心那艘船担忧了。

    众人只远远看得见船中有人出来,立在了船头,船身波浪飘摇,那人当头站立却丝毫不受影响。只听他朝水岱与胡渡说了些什么,风远远送来,那话语也成了片字只言,什么也听不清楚。只是不一会儿后,水岱与胡渡居然同时住了手,又同时朝岸边掠回。水岱步履轻快,点水而行。胡渡下盘稳重,竟然也不落下风,两人又几乎同时到达岸边。

    水岱拱拳道:“‘一苇不渡江’果然名不虚传,水某佩服!”

    胡渡也拱拳还礼,道:“‘冷月剑’也非浪得虚名,登萍渡水,漂亮得紧!”

    水岱道:“你我大战三百回合未分胜负,他日你我兄弟汇齐,重新比划来过。”

    胡渡道:“好说,到时候拳脚底下再见真章。”

    原来他二人今日都只赞叹于对方的轻功,是以从头到尾都在水上比试,水岱意欲欺近对方的水阵,胡渡意欲扰乱水岱脚下着水,结果都未成功,算是打了个平手。只是双方都已猜到对方身份,都是成名之人,难免有些傲气,都只道自己未尽全力,他日一拼,必能赢了对方一招半式,那也是赢了。

    两人面上虽然说得客气,但向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互相一推崇,私底下都想的是如此要打到对方,只怕“他日”一场生死之战是难免的了。

    胡渡大步流星告辞而去,一步一个水印。水岱也是有些狼狈地掸了掸湿衣,看着胡渡也不比他干的背影总算是平衡了些。

    水笙从兜里掏出手绢,乖巧地帮他擦着湿衣。水岱欣慰地笑了笑,明知她这毫无用处,也没有反对,摸了摸她的头,道:“谢谢笙儿。”

    水笙问道:“爹爹,你们怎么不打了?那个伯伯不是好人!”

    水岱这才又想起来,转头朝码头看去。码头上一艘船正靠上岸来,有两个人先跳上来两个人,身穿着武官的衣服,他们上岸后又回头去恭恭敬敬地面朝船只,接着船上又出来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男子衣饰华贵,不到四十的年纪,容貌清隽,但一脸精悍之色,不怒而威。

    路过正思忖着此人是谁时,身边的凌霜华低下了头,向前走了几步,轻唤一声:“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