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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城市有多大，他至今都没有明确的概念，但他很清楚，他们现在是在城北。
开考十五分钟后禁止入场，他现在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赶到那边，时间已经非常勉强了。
“来年再考吧！”
秦阳忍着惋惜劝他，高考每年都有，楚奇也不是那种耽搁不起光阴的穷小子，要是因为这个而耽误救治，腿将来要是有什么伤害的话，实在得不偿失。
“如果我要去医院的话，我何必求你。”楚奇一脸的倔强。
“你……”
“是的，我是在恳求你，秦阳，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你要是真拿我当朋友，就送我去考场吧。”
“为什么……”秦阳实在不解。
唯一的机会，为什么会是唯一的？
楚奇明显在避开他的问题，声音有些低落的开口：“我告诉过你，我很多年没去学校了，秦阳，我想上学，我想有个正常的人生，而现在，我已经一脚踩到这里了……”
这样的楚奇，虚弱而不掩执拗，秦阳说不出是该感慨，还是佩服。
想起楚云漠，那个和齐慕繁狼狈为奸的危险分子，想起书上那些个豪门的争斗的内幕，再联想楚奇见到楚云漠时的样子。
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
秦阳毫不怀疑楚奇生活的如履薄冰，那样一个走一步算百步的兄长，楚云漠注定会将楚奇的一切扼杀在摇篮里。
所以楚奇的命运，一直以来，也许真被对方捏的死死的。
也许，这真是他得到的唯一机会。
咬了咬牙，秦阳终于松口，“好，我们去考场。”
“恩。”
高考时间，全程的接送考生的志愿通勤车很多，几乎一出门，他们俩就遇到了车。
司机一听在城南，也是吓的不轻，毕竟在那么远的地方考试，正常人一早就该去那边的宾馆了才对。
惊吓归惊吓，效率还是必须要的。
司机一踩油门，汽车嗖的一声穿了出去。
“学校附近是有医疗点的，时间要是允许的话，你到时候先去看看。”司机开口提醒着，他刚刚见两个人的状态，就注意到楚奇那明显不对劲的腿了。
“谢谢。”
两人忙感谢着，虽然恶人当道，但世上的好人，还是不少的。
一路奔行，虽然这个城市呼吁市民高考期间绿色出行，更开辟出了考生专用车道，可道路依旧拥挤。
到达考点的时候，考试开始的钟声已经敲响，不过总算是赶上了，开考十五分钟内都是可以进去的。
提起来的心总算是慢慢放下，守在考场外，秦阳心情有些感慨。
他不禁想着自己的妹妹秦小雨。
当年自己高考的时候，她也是这么在校门口守着的，可是现在到她在考场上的时候，自己却只能在遥远的他乡，就连一个支持的眼神都给不了。
“他果然，还是给你打的电话。”正感慨着，一个声音骤然响起在身后。
“啊？额……”
秦阳一怔，忙转过身去，楚云漠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里。
秦阳的心情瞬间复杂起来，如同混合了无数颜料的调色板，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喊了一句，“楚……楚大哥。”
于情，他是楚奇的大哥，是齐慕繁的哥们儿。
于理，他掌握楚奇命运，也不是自己一个小人物能得罪的。
“你果然知进退，楚奇要是有你一半就好了。”楚云漠看着他，语气含糊，眸色深沉。
“他要是像我，那就不是他了，人和人都是有差别的。”秦阳小声着。
这个男人，同样是危险的代名词。
碍于齐慕繁的关系，秦阳猜测他也许不会动自己，可自己要是惹他不高兴了，他是可以拿楚奇出气的。
“是么？”楚云漠笑了笑，状似思考般。
“你是来……”话还未出口，便已然被打断。
楚云漠说：“他一直很想回学校念书。”
“……”秦阳不语。
他摸不清楚云漠的脾气，少说，少错。
“可我不喜欢他去学校，所以我一直给他请家教的自由，而他这些年也换了无数个家教，直到遇见你。”他看着他，眼里波涛氤氲。
“我？”秦阳皱眉。
楚云漠却忽然移开了目光，“我以为你的性格会对他有帮助，却没想到……”
没想到，他居然会对你执念深重。
没想到，你居然会成为他的软肋。
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似嘲弄与讽刺般，淡薄中冰凉的几乎让人害怕。
心中发冷，秦阳还是提醒了句，“楚大哥，他终究是你亲弟弟。”
“是啊，亲弟弟。”楚云漠仿佛在思考这三个字的含义般，忽然看着秦阳，像是解释，又像是不经意地透露着。
“他是我爸的私生子，他出生的那一晚，我妈死了。”
“什……什么？”身子狠狠一颤，秦阳蓦然地瞪大了眼。
所以，楚奇的生，就代表了他母亲的死。
而楚奇的生日，就是他母亲的忌日，这样错综复杂的纠葛，似乎从楚奇出生的那一天就种下了。
“很惊讶么？”楚云漠笑，满眼淡漠无情。
“我母亲是个自信的女人，他一直任由自己的丈夫在外面拈花惹草，即使留下了种子也无所谓，因为她相信那个男人玩够了的时候，终究会回到她身边，而那些孩子，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野种。但她明显自信过度，那个男人在玩够了之后，选择的却是别人。”
“……”秦阳只觉得脚底冰凉。
“可她还是不相信，直到我父亲带着那个大肚子女人回家，要和她离婚……”
“我母亲死了之后，她娘家的势力就把那个女人和他刚出生的儿子带走了，而那个名义上该是我父亲的男人，在去找他们的路上，遇见了洪涝。”
“那个女人伤心过度，就这么死了，她临死前求人把儿子送进了一家孤儿院，可我终究还是找到了那孩子。”楚云漠笑容温柔，飘渺的有些不太真切。
“我没有直接接他回家，而是看着他，每天在孤儿院里被人欺负和羞辱，看着他一天天的长大，直到他9岁那年，我才带他回了家……”
这样的故事。
秦阳已经震惊到不知如何反应了。
“你……你这个恶魔，你把他从地狱中，带进了炼狱。”
双唇不自觉地颤抖。
本以为是解脱，可结局却是另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秦阳可以想见楚奇那时候的痛苦与绝望。
“大家不是都在这里么？”楚云漠仍只是笑，温柔而深沉。
“你明明可以让这一切，不是这个样子。”秦阳红着眼睛看他。
“不这样，该怎样？”楚云漠轻笑，“你没有权利干涉这些，秦阳，你自身难保。”
“你……”话语骤然哽在喉里。
是啊，自身难保，楚云漠充分了解他的境遇。
他不过一个玩意儿，一个齐慕繁临时的消遣物。
即使齐慕繁现在护着他，那又如何？
他的命运，终究不能全由自己。
深呼吸了一口气，秦阳问：“那么你，为什么又突然愿意让他参加考试？”
“人，不是都需要希望的么？”楚云漠眸光微敛，低垂的眼旁，只余一串幽深的睫毛。
秦阳身形一颤，越发心惊不已。
他怕，怕这是个给予希望，然后又摁灭希望的游戏。
就像是放养老鼠的猫咪一般，就等着小老鼠吃的肥肥的，然后忽然扑过去，一口咬断他的喉咙。
“他并没有错，你不该这么对他。”秦阳两眼憋得通红。
“没有什么该与不该，就像你自己一样，你会觉得自己就应该像个玩意儿一样，被人……”
仿佛被踩到了耗子尾巴，秦阳骤然打断他，“别说了！”
“……”楚云漠也不说话，只是淡淡一笑。
看了一眼考场的方向，忽的转身离开。
秦阳沉默着，想起什么似的追上前，“楚奇的腿……”
“是我干的。”
表情，十分无所谓。
“你……”身子骤然脱力，秦阳脚下狠狠一晃。
楚云漠忽地看他一眼，说：“这世上的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他要是能扛过去，我就任他一线所求。而你……”
“……”秦阳着看他，浑身紧绷如弦。
“你觉得齐老大是好人吗？或者，你觉得他能有多少耐心？”
楚云漠笑，似乎已然看到一些热衷的未来，整个人越加地深不可测起来。
秦阳受激，出口：“你……你变态。”
“也许吧。”
楚云漠仍只是笑，就如同他之前的忽然出现一般，顷刻淹没在人潮之中。
然而秦阳的心，确是彻彻底底的乱了。
代价，这简单的两个字，谁都认识，但是这背后的付出，谁又能真正的解释清楚？
时间转眼即逝，第一堂课的考试，也终于伴随着铃声走向了结束。
深呼吸一口气，平定心绪之后，秦阳这才朝着人海中逆向而去。
楚奇的腿脚并不方便，他自然不能等人自己走出来。
到考场教室的时候，大老远就看见楚奇站在教室大门口，正被几个好心的学生扶着。
“你来了？”一见秦阳，楚奇不自觉地就笑了。
眉眼弯弯，就仿佛是毫无烦恼的邻家少年，认识这么久，秦阳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楚奇。
只一眼，便不由得怔住了。
“你没事儿吧？”秦阳说着，忙上前把人接过来。
“你们关系应该很好吧，我们送他去医院，他说什么也要在这里等你来，就怕错过了。”旁边的学生，见到秦阳也开口着。
“我们早上的时候，约好了。”秦阳笑了笑。
“那你赶紧送他医院吧！对了，你一个人能行么？不如……”
“没事儿，他能行的。”微笑着打断众人，楚奇看了看秦阳，毫不避讳地把胳膊交付在他肩膀上。
两个人，三只脚，这才一点点地朝着校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