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还望公子怜惜

淡烟笼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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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琦木然的走在街上,抬头望去,一片茫然。

    每一次眨眼,眼前都是程君佑的影子,只几天的功夫,他就将自己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

    他的冷、他的邪、他的怒、他的恼、还有他的笑和宠溺,每一面都那么生动。

    想起几天的温馨,对比此刻的落寂,更是心酸。

    她缓缓地闭上眼,努力的深呼吸。

    断了就断了吧,痛得一时,免得再痛一世。

    以后,她也有她的生活;当选了华乐坊的教坊娘子,不用再做低下的舞娘,这也算是往好的方向迈开了一步吧!

    耳边有细小的声音。

    黎琦微微侧头,什么也看不到;但她知道,这些天,不是黎府就是程君佑,总有人暗中保护她。

    兰生幽谷无人识,客种东轩遗我香。只有清芬能解秽,更怜细叶巧凌霜。

    这首诗比喻主人是个品行高洁的君子,只是无人赏识,颇有落寞之感。

    她知道这首诗的意思,当时在程君佑的书房看到,还有些嘲笑:程君佑一眼看去就是一个狂放不羁的少爷,还敢居然自诩是君子……

    现下,她终于理解了:今天如此对他,当真是“无人赏识,落寞至极”啊!

    黎琦越来越烦躁,甩甩头,飞快的跑起来。

    不要想,不要想他了!

    断就断的清清楚楚吧!

    她总是那么多毛毛草草,青天白日的也不知道看着点儿;就这么跑着,前面突然转过一个人,她收不住脚,直直的撞了上去。

    “对不起,对不起!”

    黎琦连连道歉,突然就想起有一次她狠狠的撞到程君佑的身上,撞得浑身骨头都疼了,人家都没事。

    “你一贯都是这么莽撞的吗?”他笑。

    她耳边还回荡着他的笑声,就听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哎呦,这是谁啊!”

    不似程少那种邪妄,那人笑得轻狂邪魅,让黎琦起了一身鸡皮小粒子。

    她抬头看了一眼,赶紧垂头。

    “黎姑娘这是怎么了?急匆匆的?”

    秦观挑着桃花眼,邪魅的笑着。

    黎琦从心里十分反感这个阴阳怪气的秦观,连着退后好几步,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平静,

    “抱歉,一时没看清楚!”

    说罢,深深施了一礼,低头便走。

    一只大掌快速的握住了她的手臂。

    这些日子黎琦变得沉稳许多,要是以前,不是破口大骂就是一抓挠上去;她站着没动,皱眉看过去,

    “秦公子,请自重!”

    安静冷漠的人,疏离起来自有一种气场;秦观冲她笑了笑,识趣的松了手。

    “黎姑娘,这是意欲何往?”

    黎琦不悦的盯着他,根本不愿回答,好一会儿才抬眸看向家的方向。

    “噢——”秦观一副了然的神情,人是谁不肯放过她,拿着纸扇拍了拍掌心,“听说,黎姑娘这次比试当选了教坊娘子?”

    这事虽然不是秘密,这秦观如此关心也不知是出自什么居心,黎琦蹙了眉。

    “这可是好事啊!怎么?瞧姑娘一脸愁苦,莫不是有什么为难之事?”

    秦观眼眸转转,望向黎琦身后,不远处,那是程府的地方;他轻松的笑笑,以缓解双方一直以来的紧张,

    “如果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嘛!年纪轻轻就当上教坊娘子的确会有些压力,不过嘛,黎姑娘若是……本少爷会给你去捧场的!”

    听他说到这,黎琦不但不紧张,反而笑了,冷笑连连,

    “秦公子的好意,小女子愧不敢受;倘若当真要去,便去给华乐坊捧场好了。”

    黎琦说完,再次冷冷的瞥了秦观一眼,错过身一言不发的离去。

    秦观这次没有纠缠,手拍着扇子,若有所思,而后回头望望程府的方向,纸扇拍打着手心,唇角悠然勾出一抹邪笑,

    “那就让本少爷给你……们捧捧场……”

    *

    大清早,华乐坊便忙碌起来。

    黎琦一进门就愣了。

    舞娘琴师都忙着收拾服饰和乐器,装箱打包……

    这是……

    “小琦,来,赶快收拾!”

    华素颖十分高兴,见到黎琦进门就赶紧拉过来;看她疑惑,连忙解释。

    原来,在昨晚,秦府就派人下定了。

    一般在华乐坊下定的都是望月楼那样的酒楼,少有商家、大家府邸,除非是过府请酒和寿宴之类。

    想黎琦这样,刚当上教坊娘子,就有人上门下定,定金丰厚,指名要是黎琦编排的舞蹈。

    黎琦一听就头大,又是秦观!

    华姨阅历丰富,秦府如此,她真的看不出什么异常吗?

    “华姨怎的如此轻率就应下?”

    “嗯?为何不?小琦这是怎么了?觉得匆忙了?可这对你是件天大的好事啊!”

    “不是的,华姨!”黎琦摇头,见华姨如此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我,刚……除了了为长公主生辰准备的,哪有时间编排新的啊!”

    华素颖笑了,

    “怎么这么说?不是有现成的吗?听说,你比试那天惊才绝艳我可是听说了!真是一鸣惊人啊!”

    那眼神,倒让黎琦稍稍窘了一下。

    “嗯,昨晚我考虑了,那个《采莲曲》算是一个;还有那个,前两天改动最大的那个——《踏歌》,这两个就足够;其他的,秦观还请了杂耍戏班……这次既然是秦府特意点你,那乐坊这边就有你全权负责。”

    *

    秦府的花园可真是大,在空旷的地方连搭了个很大的戏台,坐北朝南。

    隔着大大的花池,戏台对面是用苇席搭起的一排凉棚,有两个凉棚四周还围上了厚厚的白纱,一看就是给女眷们准备的地方。

    黎琦站在一旁,紧盯着台上,手指捏着衣边,不自觉的搅紧。。

    兰芷正在台上,刚上去的时候有些紧张,不过还好,她跟乐师配合的十分默契,应该没什么意外。

    让她带队是第一次,黎琦怎能不紧张,而且,兰芷还是开场舞。

    好在曲子精短,兰芷经验丰富,一般不会出什么差错。

    兰芷下场后,随后还有两场杂耍,接下来才是华乐坊的《踏歌》。

    眼看着一舞即将结束,黎琦的心快要放下来的时候,突然觉察到一丝异样。

    她敏感的觉察到,有一丝灼热的注目直直的焦着她的后背。

    黎琦迅速回头,准确的捕捉到了那束热源,她的身子一僵。

    没等她看过来,程君佑已经淡淡的收回视线,若无其事的握起酒杯独饮。

    程君佑所在的凉棚两边,左右分别是程邵霆和秦观,另外还有胡进等几个公子哥和几个中京城跟秦观交好的富商。

    今天来的人真不少,黎琦有认识的,不认识的早有人暗自帮她做了介绍,一圈扫视下来,中京城里有权有钱有势的基本都到齐了。

    听说,本次请酒,秦观还特邀了黎郡王;因为黎政华旧伤未愈,所以没有到。

    胡进暗示她的不错,楚皇微恙,各方势力抓住机会拉帮结派。

    眼下不正是一个好机会么?

    可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哪个不是心思玲珑、九曲十八弯的;只是到底是拉过来,还是被人过去,最终结果那就不得而知了。

    再次见到程君佑,黎琦竟有些无法自处,眼睛涩涩的,心酸酸的,好一会儿,才收回怔忪的视线;僵硬的别过头后,忍不住又将余光转了过去。

    程少几人怡然自得的欣赏着台上的演出,隔着帘子还不时的左右交谈几句,偶尔畅怀大笑,气氛十分的融洽。

    看席边上,那两个遮着白纱围挡的凉棚,其中紧挨着秦观那个凉棚走出一个丫鬟,她回身挑起白纱。

    片刻后,里面走出一个身穿粉红衣服女子,体态妖娆羸弱,看装扮,也不知是哪个富家小姐。

    小丫鬟搀扶着那名女子走向一旁,莲步款款,弱不禁风;经过秦观所在的凉棚时,她顿下脚步。

    与此同时,像是有某种默契,正饮酒的秦观抬起了头;粉衣的小姐没有转头,挺了挺娇躯,继续向前。

    来到程少的凉棚边,那女子停下来,伸出纤纤素手,随后跟上的丫鬟递给她一个托盘;她就那么静静的站着,从侧面看,真像一朵亭亭玉立的粉荷花。

    粉荷花背身站在凉棚外,听不清说了什么,棚里的程少放下手中的酒杯望了过去,只望见女子的背影。

    微风吹来,粉红色的花瓣在风中轻柔的舒展,花枝纤细又娇嫩,仿佛一不小心就能折断。

    程少没有看到,红衣女子应了他的话后,面上陡然扬起一个明艳的笑容,片刻便消失,仍是一副娇弱的样子。

    外面的鼓乐声似乎消失不见,安静的只剩下棚里的两人。

    程少微抬着下巴,唇角噙着笑,眸光柔和的望着女子;望着她她缓缓地走近,看她慢慢的为他斟慢酒杯,然后深深的施礼,含羞带怯的敬上。

    “请程公子满饮此杯!”

    程君佑歪着头,望望女子又看看她手中的酒杯,低着下巴的手指摩挲过自己的薄唇,邪妄的勾了勾唇角。

    “秦柔?秦统领的二妹?”

    带着磁性的嗓音,微微有丝慵懒,女子娇躯一颤,娇羞不已,更深垂了头,

    “程公子若不介意,直接称我柔儿即可!”

    程君佑轻笑了下,伸手接过酒杯。

    温热的大掌若即若离的擦过那纤纤素手,秦柔惊得一抖,整个酒杯落在程君佑的手中。

    “啊——柔儿该死!请程公子恕罪!”

    秦柔蹭的起身,抽出帕子就去给程君佑擦手;倾身的时候,不小心踩到某人的靴子上。

    “啊——”

    秦柔站立不稳,伴着娇弱的呼声,颤巍巍的向前扑倒。

    程君佑反应迅速,起身捞住那抹纤细的腰肢,身形一拧,幽深的凤眸不可觉察的一冷。

    一阵天旋地转,秦柔再回过神来,眼前赫然出现一个放大的俊彦。

    饶是她再有心理准备,也没想到变化会这么快。

    只一瞬间,怎么就成了这样?

    她存心要“无意”间扑到程少,却一下变了样,成了他上她下?

    柔软的腰肢弯的几乎要折断,后腰却被程少暖热的大掌稳稳地托住,不得动弹。

    他精炼的身躯紧紧的贴着那柔软的娇躯,漆黑的凤眸直直的望进她的双眼。

    气氛陡然变得暧昧。

    秦柔这次真的涨红了脸,有些紧张,有些羞涩,结结巴巴的语不成惯,

    “多,多谢程少……能不能,先、放开柔儿!”

    她的水眸莹莹闪烁,嫣红的樱唇娇艳欲滴,盈盈欲泣般,娇弱的惹人爱怜。

    “谢么?”

    说着,程君佑的大手恶作剧的向怀里压了压,使两人贴合的更是紧密。

    如此的亲昵……

    一股脂粉的馨香扑鼻而来。

    是程君佑极为厌恶的浓烈的脂粉气息。

    他从来不喜欢女人的接近,这是原因之一。

    此情此景让程君佑一阵恍惚,然后眼前突然出了一个倔强的小脸,不十分的漂亮,但是干净的让人舒心。

    “如此……放手?呵呵……”程君佑说完,恶劣的笑笑,身体再往下压了压。

    秦柔的腰肢被压的有些痛,人也开始眩晕,假如这个邪妄的程少恶作剧的一松手……

    痛是肯定的,重要的是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想想,这程少的性子——还真有可能!

    秦柔被吓得再次惊叫,委屈道:

    “程公子怎的如此残忍,柔儿一介弱质女流,你怎能如此相待?”

    程君佑有些发愣,如此,熟悉的情景——灯光摇曳间,一个不堪盈握的腰肢,瞬间做了个炫目至极的下腰动作,弯出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

    “程少——”见程少直勾勾的盯着她的娇颜,秦柔娇唤一声。

    “程君佑……”那个弱弱的声音回响在耳边,余音带着糯软的颤抖;同时一个小手伸出,艰难的想要抓住他的衣襟……

    那一次,那个小人儿昏死过去前,浑身无力,微弱的声音意外有种糯软——程君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名字是那么的好听,好听的他的心头一颤……

    程君佑抽回思绪,正迎上一双泫然欲泣的水眸。

    “呵呵!”程君佑抬手捏住秦柔小巧的下巴,邪气的笑道:“素闻秦统领有个庶妹,深藏闺中外人不识,却是马上步下无一不精的好手,怎么……”

    秦柔这回是真的一抖,脸色霎时苍白,她慌乱的躲开程君佑的注目,哀怨的说道:

    “柔儿倾慕程公子久矣,才……还望公子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