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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二人前脚到家,陆忠后脚便回来了,如今只负责送饼,来来回回不耽误时间。
玉兰道:“昨天家里忙请客,只送了一车饼去,镖局那头怎么没见催促?”
陆忠解释道:“往常有我在那儿,祁哥他们帮帮忙两车饼随便就卖光了,昨天我不去,他们难免有些束手束脚,一车饼卖完跟打了一场仗似得,都没心补货了。这不,今天一早我去送货,许武和张铁牛都拉着我不让走,说是再带着他们卖几天。”陆忠说到最后哈哈笑起来。
陆小乙脑补两个肌肉男拉着陆忠再三挽留的模样,也忍俊不禁,不过她的意见却是丢手,于是对陆忠道:“爹,他们只是暂时不习惯,适应几天就好了,你若再陪着,何时才能丢开手呀?”
陆忠点头,“祁哥也是这样说的,当场把许武和张铁牛训斥一顿,还让我每天只早上送一车去,下午要补货他们自己派人来。”
玉兰拍手乐道:“好好,这下你便腾开手脚了,走,我这会儿正打算割红薯藤去,你把毛驴子牵上咱们一次驮回来。”
“好嘞,等我去把驴车卸下。”陆忠大步流星去了后院。
玉兰对小乙道:“你赶紧去溪边割些猪草回来,顺带把小丁和小庚看着点,让她们别顾着贪玩让牛犊吃了别家的稻子。”
“放心吧娘,小丁能想到的,她们往常都在溪边放牛,没往别家稻田去。”陆小乙说着话,把割猪草的家伙什找出来,蹦蹦跳跳往祁溪去了。
去祁溪要路过申家院外。院外的榆树下架着一堆高高的稻草垛子。
自从申强退学回家,每天早上必躲在草垛子里等小乙路过,第一次把小乙吓一跳,后来几次小乙有了心里准备,冷眼看申强顶着一头稻草从垛子里跳出来,不管她有没有受到惊吓,申强都乐开了花。
真是一个奇怪(神经)的少年。陆小乙如此想。一点儿也不愿配合他,挥舞着手里的镰刀,朝稻草垛子嚷道:“申胖子。滚出来!”
“出不出来?我都看见你了,你脚没藏住!”
还挺能潜伏的,诈都诈不出来,陆小乙只得用最后一招。“原来没藏人呀,我就放心了!”然后装着要离开的样子。
申强怪叫着从稻草垛子里跳出来。头顶粘着几根稻草,得意洋洋的出现在陆小乙面前。
“哈哈!吓到了吧!”
陆小乙瘪瘪嘴,“我好害怕!”继续往前走。
“我帮你割猪草,算做补偿咋样?”申强紧跟其后。
“去!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我才不信你。”小孩子心性,说好帮着割草的,一旦有其他少年郎招呼。屁颠颠就跑没影儿了。
申强无奈道:“我嘴巴还要等几年才长毛呢!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陆小乙停下脚步,指着祁溪上游几个玩水的少年郎道:“你听。他们在喊你呢,你还不快去!”
申强侧耳听,疑惑道:“我没听着呢。”
“那是我听岔了吧!他们玩的那么开心,肯定不会叫你去的!”
“那我去看看,等我回来再帮你割猪草。”说完,一溜烟跑了。
总算把他支开了,陆小乙松了一口气,这个申强说起来也不小了,读几月书好似坐了几年牢,这次回村如同野马脱缰,比以前更淘更匪了。
喜鹊春花她们也来割草了,喜鹊凑到陆小乙跟前,小声道:“小乙,你家请人的事,是你荐的我娘吗?”
陆小乙摇头,“不是,是我娘自己定的。”
喜鹊哦了一声,继续道:“我来的时候我娘正跟我爹商量呢,听我爹的意思是同意的,我娘顾虑家务太多,她若耽误半天就累我半天,她有些不忍心。”
“喜鹊,你怎么想的?”尽管陆小乙早猜到喜鹊的心,仍开口问她。
喜鹊道:“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娘去年看病用了些银子,家里积蓄差不多用光了,我爹今年又开了几亩荒地,仅地里的活儿都忙不过来,哪有功夫去城里找活干,我娘今年又多养了猪和鸡,就想着年底卖掉能赚些银钱,爹娘比往年都辛苦,我这当女儿的,更应该帮家里分担分担不是吗?”
陆小乙点头,“一家人劲往一处使,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喜鹊笑道:“是啊是啊,总会好起来的。”笑完,又愁开了,“我还有四个弟弟呢,除了喜柱其它三个还小,哎!往后他们要娶媳妇要聘礼,我爹娘要苦到什么时候啊!”
陆小乙见她愁苦,逗她开心道:“别想你弟弟了,想想你自己吧,嫁妆有没有着落?”
喜鹊脸颊一红,嗔怪道:“陆小乙,你真是没羞没臊,啥话都敢说!”
“呐呐,你又不是第一次认识我,早知我没羞没臊还一个劲的贴上来,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不会也是我这类人吧?”说完,陆小乙咯咯坏笑起来。
喜鹊气极,红着脸砸来一把猪草,陆小乙赶紧笑纳,捡到自己草篮里。
一旁的春花笑着对妞子道:“你看,喜鹊又上了小乙的当,白白帮她割猪草了!”春花的声音大,喜鹊听见反应过来,气鼓鼓的伸手讨要,“陆小乙,把猪草还我!”
小乙摇头,“不还不还,你送出手的东西,哪有再要回去的道理!”
春花笑道:“小乙,你还她一朵花儿呗,让她去溪边照照。”
喜鹊气鼓鼓的提着篮子躲到另一边,“你们几个坏的,我惹不起我躲起来总行了吧?”
陆小乙道:“春花、妞子,喜鹊说咱三个是坏的,咱索性坏人当到底,赖上她怎样?”
提议立即得到响应,三个姑娘提着篮子上前围住喜鹊,无论喜鹊躲哪里去,三人都跟着她,最后,喜鹊只能求饶,且纠正错误,夸赞陆小乙春花和妞子是下溪村最好的人儿、最美得人儿、最善的人儿……
赖皮三人组才饶过喜鹊,让她安心割猪草。
中饭后,花大嫂便收拾整洁上门来,玉兰笑道:“怪我怪我,又忘了说清楚,穿件旧衣来就行,烤饼嘛,灰灰尘尘的最容易脏衣服。”
花大嫂道:“不碍事,一身衣服嘛,脏了洗洗就好。”
玉兰找出自己的旧衣,花大嫂捏了捏自己的腰腹,笑道:“穿不了,瞧瞧我这水桶身子,做衣服生生比你多出一人的布量。”
“嫂子这是福肉,多少人长还长不来呢!”玉兰又找出一条大围裙。
花大嫂围上正合适,两人不再计较穿衣的问题,等王冬梅过来,一起往后院灶房去。农家妇人都是做饭能手,和面揉饼自不用教,唯独往坑里放饼捞饼需要技巧,还需慢慢练习。
陆小乙一边揪着面剂子一边偷偷观察花大嫂,生了五个孩子的女人,实际年龄比玉兰长两岁,但面相看起来比玉兰老了十岁,眼角有明显的皱纹,肤色偏黄且没光泽,想必是去年大病一场的缘故,再想想她还有五个孩子要养,女儿要嫁妆、儿子要聘礼、院子住不下、身体又不行,陆小乙莫名感到心酸。
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人活着都不容易。各代自有各代的苦,从呱呱坠地到庞眉白发,无不经历被人养育和养育人两个阶段,被人养育时,成长的茫然、病痛的折磨、求知的艰辛、婚嫁的喜忧……无不经历一遍,然后便是养育下一代,如轮回一般,一代代把过日子的经验传承下去。
陆小乙想的入神,不由停下手中的面剂子,被玉兰看见,笑她道:“瞧咱家小乙又要瞌睡了!”
陆小乙回过神来,嘿嘿一笑,继续揪着面剂子,“我才不瞌睡呢!吃完饭就瞌睡的是小丁和小庚,不是我!”
一旁认真揉着饼的小丁抬头抗议道:“我也不瞌睡,大姐莫要赖上我!”
“我家三个小的也这样,吃了中饭就嚷嚷着瞌睡,非要睡上那么一会儿才精神,不然一下午都垂着脑袋,干啥都使唤不动!”花大嫂笑道。
“喜栓他们还小呢,你使唤他们干啥呀?咱家小庚今年都六岁了,除了放个牛,其它啥都不干,整天往疯里耍。”
花大嫂道:“哎呀,我现在特别遗憾,要是我家喜柱也是个姑娘就好了,有他和喜鹊搭手,后面三个小的会省心太多。”
“多子多福,你就别遗憾了,我瞧喜柱就挺能干的,上午还在地里帮着收拾萝卜,换着其他少年郎早跑没影儿了。”
王冬梅插言,“花大嫂家喜柱多大了?”
“十岁了,日子过得真叫快,一晃嫁过来都十多年了,哎!老了老了!”
花大嫂的叹息立即引起玉兰的共鸣,王冬梅明明才嫁过来一年半,也跟着叹气。
陆小乙凑到小丁耳边小声道:“三个女人一台戏,你看她们又演上了,咱们别吱声,权当看戏好了!”
小丁抿嘴笑,忙不迭点头应允。
果然,三人感叹完光阴似箭,又开始唠叨自家孩子,说到激动处都不自觉的提高嗓门,抢说不停。
陆小乙见花大嫂笑眯眯的模样,哪里是她先前意识里苦累的妇人,完全是一个对生活充满信心,幸福感爆棚的寻常妇人嘛!
看来,乐观才是真正的生活智慧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