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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午。
事先毫无征兆,陛下也没问过任何人的意思,突然就这么决定了。”
“我不知殿下在恼怒些什么?”梅长苏淡淡道,“归靖王节制不是很好吗?至少他为人公允,殿下不用担心他会偏袒太子。”
“如果靖王只是靖王,我当然乐见其成,可是……”誉王对于敌人,有一种特殊的敏感,此刻他的这种感觉尤为强烈,“苏先生不觉得靖王最近冒得太快了吗?从接侵地案开始,父皇对他的恩宠日增,连重臣们对他的口碑也越来越好,名望一天一天水涨船高。
新得用的几个朝堂红人,好似都对他印象甚佳,虽然暂没有结党的迹象,但如今的靖王已绝不是去年刚回来时的那个靖王了。”
梅长苏似乎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道:“这样苗头确是有些可疑。
不过靖王若有野心,没有人拥戴支持总是难成的,殿下你确认他未曾结党?”
“据般若的情报是这样。
不过般若最近……有些让人失望,好些事情后知后觉,更有些是错的。
她怀疑是有内奸,否则不至于那么些眼线,齐刷刷地接连断掉,连个错漏的都没有。”
梅长苏屈动指节敲着桌面,缓缓道:“秦姑娘的事我一向没有多问过。
不过想来她的眼线名单应该是很隐秘的事,安心要查内奸,怎么会查不出?”
誉王目光一沉,没有说话。
他心里很清楚,秦般若安插在各府的眼线名单,只有自己、她本人、王府首席师爷康先生和最受自己信赖的太学士朱华知道。
这些人个个都该是没有嫌疑的,自己和秦般若不用说了,康先生入府二十多年,朱华更是自己在朝堂上的得力帮手,又是王妃的亲兄长……王妃的……
梅长苏用眼尾瞟了瞟,就象是没看见他那时阴时晴的表情似的,仍是安然道:“殿下气冲冲进来,真的只为靖王节制了一个巡防营?”
“当然不止这个。
父皇还下了恩旨,靖王以后可以随意入宫省母,不必另行请旨。
这可是亲王才有的特权,只怕他这个郡王不日就能升一大级,跟我并肩了。
再想想父皇多年来冷落静嫔,无缘无故竟然想起来要封妃,这些事凑在一起,根本不可能是巧合,父皇分明是有意在扶植靖王,就象他当年……”誉王说到这里,突然一定神,把后半话咽了回去。
就象当年他扶植你一样吗?梅长苏垂下眼帘,掩住了眸中的冷笑,但却很识趣地当做没有听清一般,悠悠地拿剪子剪着灯芯,仍是一派云淡风轻。
“苏先生,”誉王被他这种不在意的态度弄得有些恼火,忍不住说话的语气加重了几分,“本王不是在玩笑,先生这般儿戏,倒象是没把本王的处境放在心上似的!”
梅长苏慢慢放下银剪,转身正视着誉王,目光清冷如水,足以把这位皇子周身冒出的火星全都浇灭,声音更是平稳得如同无波的古井一般。
“誉王殿下,既然您已经看出那是陛下有意为之的,还着什么急呢?”
第一百零五章 谋局
“誉王殿下,既然您已经看出那是陛下有意为之的,还着什么急呢?”
誉王心头微震,将这句话细细思量了一遍,缓缓问道:“先生之意是……”
“当时谢玉案后,我便劝殿下对太子稍稍收手,穷寇莫追,看来殿下是当我心软,说来闲聊的了?”
誉王一想似有这么回事,不由吃吃道:“先生只提了那么一句,本王以为不甚要紧……”
这句话说到这里,他自己就停了下来。
苏哲是他的谋士不假,不过从主被动关系上来看这位位麒麟才子一向并没什么积极的态度,肯提,就是表述了他的意见,至于自己听不听,他向来都未曾强求。
没有认真对待他的提议,当是自己的过错。
“太子纵然有过,那也是陛下立的储君,殿下近来威逼太过,已是触了陛下的逆麟了。”梅长苏叹息摇头,“难道殿下没有感到近来恩宠渐驰吗?”
“确是这样不假。
父皇近来甚是冷淡,本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有什么难解的,”梅长苏毫不客气地道,“一个东宫太子被殿下压得抬不起头来,朝堂上群臣俯首,无人敢撄殿下锋芒,你以为陛下高兴看见这个,还要加以恩宠鼓励吗?”
“可是……可是父皇他一向都……”
“没错,陛下一向支持你与太子之争。
但发展到如今这个局面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几大尚书倒台,嫡庶之论的朝堂辩论,私炮坊东窗事发,还有谢玉惊天一案,这些事都是在陛下意料之外发生的,而他把这些统统都算在了殿下你的身上。
你想,你在没有得到陛下有意帮助的情况下,竟然有能力将一个东宫储君羽翼折尽,朝堂上屡处下风,陛下焉能不惊心,不起疑,不打压一下你的气势?”
他一路说,誉王一路冷汗,待他告一段落,立即拱手道:“本王近来是有些冒进,唯今之计,可有挽回之法?”
“殿下也不必过于惊慌。
陛下有意施恩靖王,为的就是提醒你冷静一下,牢记至尊第一人是谁,这也未尝不是一种保全你的态度。
我看陛下对太子已生厌弃之心,易储是迟早的事,只不过……太子只能由陛下在对他失望憎恶的情况下被废,而不是由殿下你屡加攻击,强行夺取威望而代之,这两者的区别,相信殿下不会不明白吧?”
誉王是精于算计人心、审时度势之人,无须点的更透,心中已是明亮,当下缓缓坐下,点头道:“不错,越当此时,越不能着急。
父皇施恩靖王,无外乎要看我的反应,只要踏错一步,后果难料,竟是以静制动的好。”
梅长苏眸露赞同之意,微笑道:“殿下如今最大的敌手依然是太子,不过靖王那边也不可不防,请秦姑娘多留些心就是了。”
誉王颔首,脸上表情渐转轻松,看着梅长苏笑道:“先生若是肯住到我府里去,早晚请教,也不至于这般没进益。”
他想让梅长苏迁居的要求也提了十次八次了,屡屡被拒也不气馁,倒是个求才的架式,可惜无论架式摆得如何足,不能答应的事依然不会答应。
“苏某该说的话、该做的事并无藏私,”梅长苏靠在椅背上,放松了四肢,神色坦然,“就是搬去王府打扰,我也不会多说一句的,有何区别?”
誉王立即追劝道:“我知道苏先生野鹤闲云,不耐拘束,其实我府里也没什么规矩,先生怎么随便都行。”
梅长苏心中暗暗冷笑。
既然都来当谋士了,还戴什么野鹤的帽子?可面上依然要带着笑容,婉言相拒:“殿下谋事,规矩还是不能散的,岂可为苏某破例?……对了,谢玉案了结,不知殿下准备如何安置卓家?”
“自然是多加关照,让他们回天泉山庄安稳度日。
卓家自有根基,倒也不须本王过多操心。”
“说的也是。
卓鼎风虽伤,天泉山庄根基仍在,度过这一劫,将来仍有扬威之日。”梅长苏想了想又道,“卓家虽然还握着些江湖力量,但他们毕竟是谢玉用余之人,殿下不可再用,不如让他们安稳脱身,殿下得个贤宽的名头就好。”
誉王心头一动,他原本的意思当然是物尽其用,想着卓家也许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还可为他效力,此时听梅长苏这样说,忙道:“江湖势力虽然上不了朝堂,但也有它独到的用处,卓家再怎么受创,到底还有几分实力,为何……”
“有苏某在,殿下还担心什么江湖?”梅长苏淡淡道。
誉王等的就是江左盟宗主的这句话,当下面露喜色,摸着唇髭笑道:“说的是,天泉山庄就算在如日中天的时候,也未必看在苏先生眼中呢。”
“殿下过奖了,这样狂妄的话,我却不敢说。”梅长苏虽在谦辞,但却神情冷峻,面上一片傲气如霜,骨子里透出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自信来。
誉王一想到这位神思鬼算、江湖名重的麒麟才子如今在自己麾下,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欢喜和得意,方才进来时那一番闷急嫉怒,早就烟消云散。
这时正话已经说的差不多了,誉王本想再多聊聊拉近一下感情,可是闲扯了几个话题,梅长苏却只是随之应答,并无想要攀谈的兴致,再加上飞流一直在旁边目光灼灼地瞪着,誉王也只得起身,客套告辞,主人家果然没有挽留。
待誉王离府后,梅长苏哄了飞流几句,将这个黑着脸不高兴的少年留在外边,自己启了密道门,闪身进去。
顺着机关地道,轻车熟路来到密室,刚迈进石门,这位极难动容的江左梅郎就被吓了一跳。
蒙挚并不是密室内唯一的人,他负手站在墙边,听见石门移动声响,立即回头,而坐在桌旁椅上,就着灯光翻看《翔地记》的人,竟是靖王萧景琰。
“苏先生来了,”蒙挚上前招呼道,“适才靖王殿下看见我,也是同样的吓一跳。
我已经向殿下解释过自己怎么会在这里面了。”
靖王放下手中的书,安然问道:“誉王走了吗?”
梅长苏定定神,上前见礼:“见过殿下。
誉王刚刚离去。”
“先生既已见过誉王,有些事情想必已经知道了……”
“是,”梅长苏微微点头,“听说陛下命您节制巡防营,还有意晋封您为亲王。”
“嗯?”靖王一愣,“我领旨节制巡防营不假,可是亲王之说,却并无此言。”
“陛下没有特旨允许你随时入宫吗?”
“这个倒是有……以后我去向母亲请安,便可不拘日子,毋须另行请旨。”
“誉王就是为了这个气得跳脚呢。
殿下未曾注意到这一向都是亲王才有的特权吗?”
靖王当时得此特许,不过只是欣喜于自己可以随时面见母亲,丝毫也没有想到其他地方去,被梅长苏这一提醒,心中略略一喜,但又旋即迟疑,“我的确没想这么多……今日是母妃寿辰,也许父皇只是一时降恩,并无晋封之意呢。”
梅长苏略一沉吟,道:“我看倒是**不离十。
殿下晋封亲王,早该是顺理成章的事,就算陛下随口许诺时没有想到,内廷事后拟旨用印时也必然会提醒陛下这是亲王特权。
一旦准你行亲王事,却又无故拒不加亲王衔,那算什么恩宠?既然陛下有意施恩,不会做事只做一半,反而让人心里不舒服。
故而早则本月,迟则仲秋牧祭前,一定会正式晋封的。”
“这样才好,”蒙挚喜道,“也省得靖王殿下每每在誉王面前低上一头。”
“可是……现在就如此出头是否妥当呢?”靖王眯了眯眼睛,“先生不是一直叫我低调韬晦吗?”
“此一时彼一时也。”梅长苏神色安稳,“殿下现在实力尚弱,低调自然仍是上策。
不过一味退缩隐身,半步不进,也不是最好的方法。
巡防营我们不争,但到了手也不必向外推。
殿下近一年的经营,要是到现在连吃个巡防营我都无法善后,苏某就有负谋士之责了。
我还是那句话,殿下不可冒进,但也绝对不可不进。”
“好。”靖王干脆地点头,“陛下当面许我巡防营,无奈之下只得领受,还一直担心坏了先生的节奏呢。
既然无妨,那是最好的。
不过太子和誉王那边……”
“太子现在自身难保,眼睛里只有誉王,殿下就是加九锡亲王他也不会分心力来对付你。
至于誉王,我方才已经劝抚住了。
他如果听从我的意思,不与殿下为难,那么殿下便可趁此时间和机会再行壮大;如果他只是当面采纳我的建议,实际上依然按捺不住嫉意,非要打压一下殿下方才快意,那么我们便借力打力,引些事情到陛下面前去,届时自有施恩的那个人给殿下做主。”
“那誉王岂不是怎么做都不对?”蒙挚不禁大笑,“明明是件意外之事,苏先生竟能把对策筹划的这般周全,实在是令人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