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托付

有凤来吹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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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这个比方打得好,不错,凉氏就像一只砰砣,永远在寻找着的平衡,为天下,为黎民,也为凉氏自身传承不绝,但是,因为凉凤女,凉氏再也不能保持中立,从秤砣变成了砝码,失去了平衡的作用,也就失去了超然地位,从世族的背后靠山,变成了世族的眼中钉,肉中刺,而李岘又借着凉氏之手,不断打压其他世族,故意将凉氏捧得高高的,致使凉氏与天下世族都反目成仇,被天下世族孤立。

    到李岘晚年之时,又担忧凉氏被捧得太高,将来难以控制,暗地里又开始打压凉氏,等到他死后,继位的孝帝对凉氏又惧又恨又忌惮,更进一步要消除凉氏在朝中的影响力,为此甚至不惜与五地世族联手,也要灭我凉氏。当年,若不是老身当机立断,将孝帝斩于睡梦之中,绝其子孙,震慑住皇室,也震慑住五地世族,凉氏又岂能毫发无伤的退出陇西,隐居于江南一隅。”

    琼花道人固然气盛,但岂是没见识的人,一时之气,还不足以让她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弑君的举动,之所以行险,还是为了凉氏。

    齐纨将思绪又理了理,终于明白琼花道人说得没有错,凉氏没落,孝帝的作为是引子,而真正的根源却在武德皇后,因为武德皇后嫁给了太祖皇帝,凉氏作为世族中最顶尖、也是最强大的一员,硬生生从天下世族的靠山,变成了所有世族的眼中钉,失去了其他世族的信任,把五地世族往死里得罪狠了,偏偏又被皇家所忌惮畏惧,再加上周孝帝因为生母邵氏而深恨武德皇后,连带也恨极了凉氏。

    凉氏再强大,终究是落到了孤掌难支,独立无援的境地。最后,终于导致了现在这个结果,凉氏退出陇西,隐居于江南一隅,失去了千年以来的荣光与安稳。

    “师父,如此说来,当年之事,竟是凉氏与皇室两败俱伤,独独让五地世族笑到了最后。”

    又琢磨了一阵,齐纨得出结论,周孝帝自己作死,为了对付凉氏而引狼入室,最后白白送了性命不说,五地世族也借这机会往朝堂中渗透,据她所知,孝帝之后继位的仁宗皇帝,是孝帝最小的弟弟,也是当今圣人的父亲。从仁之一字便可以看出来,这位先帝性子是极为宽厚仁德的,当然,若往难听的说,就是懦弱无主见又心软,这样的性子,怎么可能压得住朝堂上的那群虎狼。

    还有一件事情也可以佐证五地世族的胜利,那就是仁宗皇帝的元配王皇后,就是出身江东王氏,若不是世族势大,皇室怎么也不会让世族女做皇后,因为那样只会让世族的势力更加膨胀。当然,武德皇后是个例外,她嫁给太祖皇帝的时候,太祖皇帝还是微末之身。

    不过王皇后后来到底还是被废了,这恐怕也是仁宗皇帝做过的最强硬的一件事了,从某个方面来说,也是皇权对世族的一次反扑。但是话说回来,因为王皇后无子,才给了仁宗皇帝废她的机会,若是王皇后有子,又继承了皇位,恐怕现在世族势力膨胀得更加不可想象。

    “若说笑到最后,也不尽然,你以为,当年死的只是李元亨一家子?”琼花道人冷笑一声,凤目威凝,“那一年,五地世族大小二十七世家,家家门悬素缟,棺椁成排。”

    齐纨:“……”

    这份杀性,也太重了,她看着琼花道人,呐呐无语,好半晌,才道:“师父,这可是结死仇啊,五地世族与凉氏定然是不死不休。”

    就算不如凉氏强大,五地世族也不是那种肯忍气吞声的,闹到这个地步,她想不出最后是怎么和平收场的。

    “当年凉氏早就决定要与之不死不休,老身又岂会手下留情。”琼花道人哼了一声,目露遗憾之色,“可惜,有人出面劝和,老身也只好收了手。”

    这话让齐纨又吃了一惊,道:“这世上还有人能让师父您这么卖面子?”

    琼花道人又哼了一声,吐出三个字:“洪武观。”

    齐纨一脸恍然大悟,洪武观啊,怪不得。尽管现在洪武观在世人心目中的地位已经下降了不少,但是其实只要仔细想一下,像太祖皇帝那样的英雄人物,都对洪武观百般尊敬,甚至给了洪武观各种特殊待遇,又是“佑世真君座前尊者”,又是“佑世书”,变着法子拉拢洪武观,洪武观的强大自然不用多说,当年皇室、凉氏和五地世族闹到那等地步,稍有不慎,便是天下大乱的节奏,这个时候洪武观出面做和事佬,也在情理之中。也只有洪武观才有这个实力来当和事老。

    “师父,您就是那时候成了洪武观弟子?”

    “出了家,就不好再随意插手世俗之事。”琼花道人淡淡道。

    齐纨点头,听出了里面的意思,想必当年的洪武观中,一定有人在武力上全面压制了师父,否则,就师父这脾气,出了家也一样该出手时就出手,哪里真的会就此一心向道不问红尘。

    不过洪武观这样做,虽对天下苍生有利,却到底同时得罪了皇家、凉氏和五地世族,所以后来皇家和五地世族才会又捧出一个护国寺来取代洪武观,利用佛教信仰打压道家信仰,借此收拢民心,将洪武观在百姓中的影响力降至最低点。

    后面的事情不用琼花道人再细说,她也能猜出来,洪武观出面,皇家不能不给面子,也只能跟着退让了,以凉氏让出陇西为条件,不再追究凉氏弑君的罪责,双方言和,五地世族失去了皇家的支持,哪里还对付得了凉氏,就算再也不甘心,也只能就此罢手了,否则,再不依不饶下去,局面就变成了洪武观和凉氏、皇家联手对付五地世族了,五地世族再恨再怒再不甘,也不能做这种蠢事,这口气只能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不过,仇已经结下了,五地世族绝对不会轻易放弃仇恨,只要有机会,必然是要再捅凉氏一刀的,所以,这么多年凉氏都低调隐忍,绝不给五地世族留下捅刀的机会。

    想明白了这些,齐纨也就知道了凉氏目前的处境,还真的不是太好,毕竟,有人随时在暗地里窥伺着的感觉,绝对不好受,****防贼,谁又能保证没个疏忽的时候,凉氏屹立陇西千余年,最后还是因为武德皇后一个错误的决定而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何况现在的凉氏远不如当初。

    琼花道人观察她的神色,知道她已想得清楚了,才又缓缓道:“这么多年下来,五地世族未有异动,固然是因为凉氏一直低调隐忍,但也有老身还活着的缘故,待老身百年之后,洪武观与凉氏之间就没了联系,五地世族如今在朝堂上又颇有势力,一旦没了忌惮,于凉氏便是滔天之祸。这便是凉氏眼下的处境,真正是如临深渊,不知何时就会灭顶,你须心中明白,万万小心。”

    齐纨心中一紧,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道:“弟子明白了。”

    凉氏的处境竟已到了这个地步,她紧张,却并不惧,再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她给凉氏陪葬,这又有什么打紧,她又不是没死过,何况事情还没糟糕到那一步,谁知中间不会有转机?事在人为,慢慢筹谋就是了。

    “老身会尽量再多活几年,怀愉,快快成长起来,凉氏的一线生机,就在你的身上。老身……把凉氏托付给你了。”

    齐纨心一颤,起身下拜,郑重道:“师父,弟子与凉氏共存亡。”顿一顿,又惭愧道,“只是,弟子不知该如何做。”

    纵有三世经历,可她前两世,终是困于后宅,阅历有限,再是手段高明,笑傲于后宅,也终归是眼界太浅,这一生虽跟着琼花道人见了些世面,学了些本事,可面对凉氏这样的处境,她真的是茫然无措,不知要如何才能挽救凉氏。

    琼花道人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笑意,道:“有这份心就够了,你不必刻意去做什么,凡事顺其自然便可。”

    “啊?”齐纨呆住,这种听天由命的话,怎么都不该出自琼花道人之口。再说了,什么都不做,那还说什么托付不托付,岂不是一句废话?

    “傻孩子,大厦将倾,凭一人之力如何能支撑。你再是能干,又能做什么呢?到底还是要看天意是否眷顾凉氏,老身将凉氏托付于你,也是托付于天意,并不真正需要你去做什么,只要你自己有这份心,将来有能力的时候,看着办吧。好了,夜深了,回去睡吧。”

    琼花道人眼中的笑意更深,她将齐纨带入凉氏,虽是私心,却也从未想过一个少女能做什么,纵使是她当年,杀了孝帝及其子孙,杀了五地世族那么多人又如何,凉氏还是退出了陇西,失去了那片屹立千年的辽阔土地。

    从一开始,琼花道人就是冲着净空尼那“逆天改命”四个字去的,若齐纨真有此能,那么只要她在凉氏,就算她什么也不做,也依然是凉氏的一线生机,哪怕救不了整个凉氏,或许也能改变凉氏中与她交好的那些人的命运。

    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