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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打这之后沐韫就颇不待见沐重恩，觉得跟儿子住一个屋檐下不痛快，一直吵着要搬出英国公府，后来沐重恩得了默园，沐韫一看这园子秀美无比，就不吵了，直接将默园东南角的一块地方划归己有，建了楼，围了墙，又对外另开了一处门，正对着玄武湖，自此就整日带着妻妾不是通宵达旦的饮酒作乐，就是招朋引伴狎妓游湖，只要沐重恩不断了他的花用，他也懒得再理会沐重恩，除了逢年过节，他都不让沐重恩和马氏还有孙子孙女们进水云楼半步。
沐重恩奈何不了自己的老父，只能由他去了，好在这默园地方足够大，虽然被划走了一角，依然可以用来宴请。话说回来，他这次几乎把整个建康城都请遍了，除了默园，英国公府里也没有别的地方能容纳这么多客人。
一腔热情被泼了盆冷水，沐重恩只好灰溜溜的待在了默园入口，他是主人，但金甲雅集的操持是齐家人一手所为，他虽然恨不得站在大门口第一时间就看到那些请来的客人，不过也知道轻重，破坏了齐家人的布置，失了礼仪规矩，损的也是他自己的颜面。这么多年英国公府都被人当成土包子，今天一朝扬眉吐气，他怎么也得按下性子忍住。
“舅父，不要急，等谢家人来了，您瞧好的。”齐纨一身少年郎装扮，站在沐重恩的身侧，被沐重恩这副灰溜溜的模样逗得直忍笑，不过，通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再听说了沐重恩跟谢三郎之间几十年的争斗，她就知道怎么说才能让沐重恩重新精神抖擞起来。
果然，一听到谢家两个字，沐重恩就满面红光，整个人跟打鸣的公鸡似的，要多精神有多精神。
谁也没料到，第一个来的客人，居然是神武伯薛焘。这位薛伯爷这阵子玩得挺疯的，建康城是有名的富贵温柔之地，十里烟柳纸醉金迷，他所访的那位友人，也与他是脾性相投，****带着他往那莺声燕语红袖满楼的地方混，要不是英国公这次手笔太大，连他那位友人也收到了帖子，恐怕薛焘还枕着美人的玉臂流连忘返呢。
到这时候，薛焘才想起来，自家的小姨侄还被他扔在英国公府白吃白喝，一时大感不好意思，就有心给英国公捧个场，于是，他赶了个早，趁着其他客人还没到，先到了英国公府，他那个友人，还有家眷要带，就没跟着一块儿来，落在了后头。谁料到还没进门，就见自家侄子跟着沐家三个小郎君一字排开，在仪门口上迎客。
“太平郎，你这是……”薛焘嘴角抽了抽，要是圣人知道自己的外甥被人拉出来撑脸面，还不得气死。
“姨父，我就是在外头凑个热闹。”苏旭也尴尬，他真的是出来看热闹的，想看看哪些人来得早，这些人必是素日与英国公府交好的。但看薛焘一脸不相信的模样，他只能对着沐家三兄弟召呼了一声，无奈的跟着进了英国公府。
薛焘故意落后几步，离引路的奴仆远了些，然后才低声问道：“太平郎，沐公这是搞什么？他知不知道如今建康城里已经有人开了赌局，就赌他这回是丢人现眼还是一宴成名呢。”
苏旭顿时哭笑不得，也低声道：“姨父，您不会也下注了吧？”
“咳咳，胡说，你姨父我从来不沾赌。”薛焘仰头看天，怎么看怎么心虚。
“那就好。”苏旭也不知是真信了，还是装出信了的模样，又道，“姨父，沐世叔这回请了帮手，咱们这些勋贵今日可是能扬眉吐气了，您千万沉着气，别搅了好事。”
“啊？臭小子，这事你怎么不早说……我……咳咳咳咳咳……”
薛焘猛咳起来，两眼瞬间无神，太平郎从不说谎，惨了，他在“丢人现眼”上头下了注，这回血本无归，恐怕连回盛京的盘缠都没有了。
一路失魂落魄的，到了默园入口，薛焘自然无心跟沐重恩寒暄，也就瞅了假冒李炎的齐纨一眼，说了句“气色好多了”，然后打着哈哈就进了园子。
苏旭正要跟过去，却被沐重恩一把拉住，语重心长道：“贤侄，我瞧薛君双目无神，眼带青黑，这段时日恐怕是纵欲过度，你找机会劝着些，虽说人不风流枉少年……咳咳咳……”说到这里，才想起身后还站着一个假外甥呢，这话哪里能入女儿家的耳朵，收住话头收得太急，沐重恩顿时也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咳了一阵忙又道，“行了，你进去陪薛君吧……”
齐纨：“……”
苏旭：“……”
一对少年男女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尴尬和好笑的味道，颇有几分心有灵犀。不过齐纨很快就移开了眼，苏旭顿时怅然若失，却也不好当着沐重恩的面说什么，只能稽了稽手，追着薛焘去了。
不想薛焘走得极快，这默园又大，设计上也分外讲究曲径通幽之道，路径有大有小，有明有暗，一错身就容易岔了路，苏旭就慢了那么一会儿，已经见不到薛焘的身影，好在这几日英国公府一番折腾，苏旭虽然没有参与，但也大略知道，金甲雅集的主要场地，设在默园北面的腾云台，男客们一到，就会被引到那里去。
腾云台最大的特点，就是足够宽敞，中间是一座高起的平台，四面各倚一座小楼，以游廊连接，不论客人身处哪座小楼内，都可以欣赏到平台上的歌舞，小楼与平台之间还有悬空桥相连，客人若是兴致来了，也可以自己上场表演歌舞。
因这次请的客人极多，且男女都有，齐叔通在帮着布置的时候，就把东楼和北楼划出来招待男客，南楼和西楼划出来招待女客，再细分，东楼和南楼的客人，来自世家门阀，西楼和北楼的客人，来自勋贵望族。
所以，苏旭就直接奔着东楼和北楼去了。此时还没有其他客人到来，腾云台内外只有一色儿青衣小帽的小厮和蓝衫褐襦的女婢，薛焘杵在那里就分外的醒目，苏旭一眼就看到了他。
“姨父，怎么不进去？”
薛焘从愣神中清醒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你刚才说沐公请了什么人帮忙？乖乖，你瞧瞧这气派，比宫宴也差不了多少，格调上瞧着好像还更清雅古意些。”
根本还没有登上腾云台，光是外面的布置，就已经这位神武伯大吃一惊。要知道，他可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人，宫中御宴小到宗室家宴大到邦交国宴，他都参加过不知多少回，要说盛大奢华，眼前所见自然还称不上，但是若从细处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放置得极有讲究，透着浓浓的古朴味道，小厮女婢们的衣着、表情以及站立的姿态，都有种说不出的风雅，最吸引他注意力的是竖立在腾云台前的一只青铜巨鼎，里面正沸着水，散发出阵阵肉香。
有客远来，六牲以待，这六牲，其实就是六种肉类，牛、羊、雁、鹿、鱼、鸡。从肉香来判断，这鼎中所烹的就是牛肉和羊肉。现今哪有人会当着客人的面，把煮好的牛肉羊肉摆在宴楼前，如此布置，分明出自古礼。
上古之时，天子宴请，置九鼎于堂前烈火以烹，诸侯置七鼎，上卿大夫置五鼎，依次往下，还有三鼎和一鼎。英国公为一等国公爵，也相当于上卿大夫一级，所以依古礼可置五鼎。
刚才薛焘站在这里，就是在寻找其余的四鼎，找到其余四鼎，就可以证明不是他看错了，而是沐重恩居然真的依照古礼来布置了这场金甲雅集，这胆子可也太大了，古礼繁复庄重，稍有差池，一旦被人看出破绽来，沐重恩就会被人认为“画虎不成反类犬”，贻笑大方。
苏旭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齐家人的来历，事实上，他心里对齐家也有许多疑惑，对薛焘的疑问，他只能含糊道：“是英国公府的通家之好，姨父，您今日只管看着吧。”
薛焘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佯怒道：“还与姨父卖关子，罢了，不用你说，我自己瞧。”
说着，也不理会苏旭，背着双手就进了北楼，东摸摸，西看看，越看越是惊讶，越看越是糊涂。因为他看不明白的地方太多了，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虽然是勋贵，但薛焘与普通勋贵不同，他身为附马，眼下虽然就是个富贵闲人，但是年纪轻时，也是历练过的，曾经在太常寺待过几年。
太常寺就是掌管皇家宗室一应礼法的地方。一千八百多年前中原王朝经历过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导致从此礼崩乐坏，古礼也失传了七七八八，后来的王朝皇室就几乎没有什么太过严谨的礼法可言，大部分流传下来的古礼，几乎都掌握在世家手中，世家敝帚自珍，不肯轻易将古礼示人，由此古礼在世人的心目中，不但神秘，而且也越发显得高贵不凡。历代王朝的太常寺官员还是捡着一些侥幸流传下来的凤毛麟角勉强重新制定了一套新的礼法，这也是现今通用的常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