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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唯一值得一提的事，就是“沐三娘子”会跳惊蝶舞的事情通过津州城中入京参选的小娘子们的口传遍了盛京，但沐重恩却矢口否认，言之凿凿自家女儿压根儿就不会跳舞，何况人才出建康呢，哪可能在津州城出现，又没长了翅膀会飞。
于是，那个“沐三娘子”来历成谜，一时间各种传言都有，甚至都有人将她说成是蝶妃的幽魂现世，倒是给盛京的百姓们提供了各种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路紧赶慢赶，风餐露宿，快马加鞭，齐纨一行人终于在九月头上赶到了建康。
“原来凉氏竟隐居在这等烟柳繁华之地。”
莫日根对江南风情很是新鲜，他和他的属下都被绑上了铁链，再用披风一挡，也不愁会被人看破。虽说上半身被缚得死死的，但下半身还能动，柔然人生于马背，长于马背，只靠下半身，一样能骑在马上纵马飞驰，也亏得如此，不然有他们拖累，齐纨一行人也没这么快赶回建康。
没人搭理他，只有齐湄娘，冷冷瞥了他一眼，道：“你也懂什么叫繁华。”
莫日根大笑，道：“布日古德汗马踏中原之时，江南也不过在马蹄下瑟瑟发抖，这等毫无斗志勇武之地，空有繁华，不值一提。”语毕，又看向齐纨，赞道，“不愧是我柔然未来的大阏氏，已看出江南不是久留之地，沙州苦寒，却不缺物产，若凉氏能得沙州，既可磨砺出最英勇的族人，又可发展凉氏……”
“没有打败我之前，你没有资格这样称呼怀愉。”郑易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
莫日根不理他，又继续对齐纨道：“你就这么肯定能用我换到沙州？”
齐纨看了他一眼，道：“你最好希望自己有这个价值，否则，我不会违誓，不过他就不好说了，顺便告诉你，这家伙从来就不是个正人君子，翻脸比翻书快，毁诺比承诺还要容易。”
她指着郑易。
郑易泪奔了，他在齐纨的心中居然这样不堪？
莫日根噎了片刻，终于再度大笑，这才是他一定要得到的女子。
“怀愉娘子，你一定能如愿。”
在建康城，一行人没有停留，西门进，东门出，转南直奔归越县，事先派人送了信，齐家大门已经开了，齐家几个郎君正等候在门口，人一到，就先把莫日根那些人给押走，至于押去哪里，齐纨也没问，总归不会让人跑了就是。
第一件事当然是沐浴梳洗，大半个月的急赶，想也知道她们这些人现在是副什么德性，等洗得干净清爽，齐纨和齐湄娘双双去拜见琼花道人的时候，才发现郑易已经先她们一步到了，正殷勤的给琼花道人捏肩，活脱脱一副孝顺儿孙的作派。
这情景，连齐湄娘都不忍看，捂了捂眼睛，虽说有婚约，可郑易还不是她的小太姑父呢，这就到了孝子贤孙的份儿上，那日后待成了大礼，还不得跪舔九太族公。
齐纨抽了抽嘴角，只当没看见，正正经经给琼花道人行了大礼，才在琼花道人的示意下，坐在了右下首，齐湄娘因为辈分差得太远，只能站在她的身后。
不忙着说话，她细细端详琼花道人，惊觉不过大半年未见，琼花道人却像老了十年，整个人仿佛缩了一圈，越发显得筋骨嶙峋，就连精神也弱了一大截，当年在积香庵时所见的那股子支撑她的气劲，仿佛已经全部消失了。
琼花道人如今就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师父……”
一肚子的话，最终只变成一声充满哽噎心酸的呼唤。
琼花道人却笑了，道：“生老病死，天道轮回，你一向通透，莫非还看不破，快莫作小儿女情状，让老身仔细瞧瞧生擒了柔然王子的小娘子是何等样的风采。”
齐纨吸了吸气，压下心中的情绪，道：“师父莫要取笑我。”虽是这样说着，人却走到琼花道人身边，倚着她的膝半跪下来。
琼花道人仔细看了看，伸手轻抚她的发髻，道：“长大了些……怀愉，你很好，远比老身期望的还要好……”
“凉氏隐居之地已然暴露……”齐纨轻声道。
“无妨，早晚的事。王氏倒了，五地世族必然要因此混乱一番，以争夺其首之位，再要稳定下来，必得要三五年时间，圣人不会眼看着五地世族重新抱团，再从中作梗，十年之内，他们绝无再对付我凉氏的机会。若那柔然王子果然能换到沙州之地，十年时间，足够凉氏在沙州站稳脚根。”
琼花道人神情虽然平衡，但语气中却满怀感叹，她将齐纨带回凉氏，只盼着能给凉氏带回一线生机，却从未想过，在她有生之年，竟然能真的看到这一线生机在眼前缓缓铺开。
她已时日无多，纵死，亦无憾了。
“只怕柔然不肯换。”
这是齐纨最大的担忧，她对柔然的认识，全来自于琼花道人，她觉得莫日根奇货可居，却不敢断定一定可行，琼花道人真正在柔然生活过，想必会有更准确的判断。
“不，柔然一定会换，每一个得到鹰神子孙认可的柔然人，在漠北草原上有着与生俱来的无上尊贵，如果不救回去，鹰神就会降灾于漠北草原，这是柔然人的信仰，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们也会把莫日根换回去。”
“鹰神子孙？”
“就是那只鹰，柔然人认为身带金色的鹰，身体里流着鹰神的血脉，是鹰神直系子孙，能够驯服这只鹰的人，就是被鹰神认可眷顾的神之子，鹰神是漠北草原上唯一的信仰，没有一个柔然人敢违背自己的信仰。”
听琼花道人这番话，齐纨终于安下心来，她做对了，没有比这更让她觉得自豪的事，琼花道人的夸奖，就是对她最大的肯定。
“你好好休息几日，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侄儿们去做，凉氏的男子，总不能还不如你一个小娘子。”琼花道人继续道。
齐纨低声应了，却不舍得离去。
“痴儿……”琼花道人轻叹一声，摆摆手，让郑易停止献殷勤，然后将二人的手拉在一处，先对郑易道：“惊蝶舞现世，怕要有轩然大波，你要保护好怀愉。”待郑易低声应是，才又对齐纨道，“老身知你有心结，然而世事无常，有人并肩携手，总胜过像老身这样，一世孤单，等你到了老身这个年纪，或许才能明白这其中的遗憾，但老身不愿你蹉跎了光阴，强为你许下这门亲事，你若实在想不通，待老身去后，一切都随你，总还有三年时间可以考虑……”
齐纨听得脸色大变，这话，竟像是在交待后事，所谓三年时间可以考虑，分明是说她要为琼花道人守孝三年。
然而琼花道人抬手虚压，不让她说话，只又道：“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莫负了韶华。”
说着，方倦怠的挥手，示意让她们出去，却对齐湄娘点了点手指，示意她留下。
齐纨无奈，只能和郑易一起告退。
“怀愉……”出了门，郑易想说什么，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齐纨看了看他，第一次没了那种气恨牙痒的感觉，平静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所谓心结，都是梦中二世留下的，这一世，凭心而论，郑易对她照顾有加，其实她并不应该把梦中二世的情绪带到这一生来。也许是琼花道人最后的期盼触动了她，人生在世，最长也不过百年，带着遗憾过一生，还是不带遗憾过一世，这个选择并不难，哪怕她三世加起来，活得也没有琼花道人长，但琼花道人话语中的遗憾，她其实都懂。
既然她能放下对苏旭的两世迷恋，自然也能释怀与郑易的两世恩怨，只是前者她早就做到，而后者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想通。
让一切重新开始，自然就不难做到平静的面对郑易，她愿意心平气和的听他说话。
郑易敏锐的察觉到她的变化，有些受宠若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道：“怀愉，我想离开一段时日，回去见师父。”
齐纨疑惑的看着他，等着他的解释。
郑易挠挠后脑勺，迟疑片刻才继续道：“以前因为我的胎毒未清，袁天师一脉的剑法我并未学全，这次回去，我会学完最后七式剑法，到那时候……”他挺直腰背，坚定自信道，“我会正面打败莫日根。”
谁知这话说完，他就又泄了气，可怜兮兮的看着齐纨，道：“怀愉，你信吧？”
齐纨抿了抿唇，点头道：“我信。”
“真的？”郑易的眼神瞬间亮得好比正午的日光。
“真的。”齐纨认真的点头，就凭郑易一肚子的花花肠子，砍不死莫日根也能坑死他，反正只要莫日根死的时候，他站在正对莫日根的地方，都算是正面。
郑易如踩云端，飘一样的走了。
隔天，郑易果然离开了归越县，齐纨的耳根子也清静了不少。她依从琼花道人的吩咐，好好休息了几日，闲时不是打坐练气，就是和齐洛娘、齐沁娘她们闲聊，这两个小娘子对她在盛京的经历很感兴趣，问了又问，然后有志一同的遗憾她们没有跟着齐湄娘一起偷跑，让齐纨又一次见识到根正苗红的凉氏女骨子里相似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