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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长安城里,小侍女桑桑只有两个能说得来话的朋友,一个是大唐公主李渔,另一位便是简大家的贴身婢女小草。【 】
大唐公主和青楼婢女的身份地位有若天壤之别,但桑桑和二人相处时的态度没有任何区别,都是那般平淡寻常,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很沉默,扮演着听众。
小草轻轻拍了两下栏杆,望着身边的桑桑好奇问道:“我听说过书痴,好像是什么天下三痴,我听说过那就应该是很出名了,她长的很漂亮吗?”
桑桑点了点头。
小草愤愤然说道:“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桑桑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小草加重语气解释道:“我是说你家那个少爷。”
桑桑愈发不解。
小草看着她着急说道:“现在全长安城都知道,宁缺出了趟远门就带回来了一个漂亮女人,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桑桑看着她,认真问道:“我应该担心什么?”
小草牵着她的手,担忧说道:“按你往常的说话,你经常和你家少爷一起睡,那你断然是不可能再嫁别人了,将来肯定是要给他当妾室的,结果他都没和你说声便带了个女人回家,想来对你也没什么情义,将来那女人若嫁给你家少爷,成为你的当家主妇,你可怎么办啊?”
桑桑低头看着自己紧紧握着栏杆的双手,沉默很长时间后轻声说道:“少爷年纪大了总是要娶妻的,当初我和少爷第一次来你们楼子,回到铺子后便一直在讨论谁适合当少奶奶,所以就算他要娶书痴姑娘,我也不会觉得怎么样啊。”
……
……
“想死她们呢?想她们身上哪处?还是说你想她们死?在荒原上折腾了大半年时间,一回长安城不在书院多学习学习,便跑到青楼里来厮混,真不知道夫子和老大究竟是在怎么教你,难道你真准备打算一朝入世就在红尘中打滚一辈子?”
简大家瞪着身前的宁缺,宽大的额头上写满了不满,连声训斥道。
宁缺规规矩矩站着,哪里敢辩驳半句,身前这位面容寻常的妇人可不是普通妇人,且不说她手握着长安城里的青楼规则,等若拿着自己的性福,单说她与小师叔与书院之间那些若有若无的联系,他也不敢有丝毫放肆。
经过魔宗山门之行,听过莲生的回忆,他已经确认那位惨死在烂柯寺前名为笑笑的女子,与红袖招之间肯定有什么关系,小师叔当年因那位女子之死而暴怒执剑毁了魔门,二师兄说过小师叔与简姨相熟,那么他们之间又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他本可以向简大家提出心中的疑问,提及那个叫做笑笑的女子,但想着终究是过去的悲伤故事,何必让前辈们再次徒然心伤,所以一直没有说。
他忽然想到,简姨应该很想知道小师叔的消息,说道:“我继承了小师叔的衣钵。”
简大家微微一怔,声音微颤问道:“浩然剑?”
宁缺点头应道:“是。”
简大家有些不可置信看着他,旋即眉头深深蹙了起来,微微向前倾身,盯着他的眼睛神情非常严肃问道:“只是浩然剑?”
宁缺怔了怔,再次点了点头。
简大家得到他的确认,骤然感觉放松,身体疲惫向后靠去,说道:“那就好。”
宁缺看着她的神情,心头微动暗想莫非简姨也知道小师叔入魔的真相?
“我不想你走上他的旧路。”
简大家看着他语重心长说道:“要让这个世界承认你有代表书院入世的资格,就必须经受很多磨练,当年他骑着小黑驴进长安城时只是一个青衫小书生,结果就因为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意,在世间弄出那多风雨,最终落了个死无葬身之地的悲惨下场,所以你此番入切切记低调沉稳,莫要得罪太多人。”
这是今天这场谈话中,宁缺第二次听到简姨认真说到入世二字,不禁有些疑惑,心想那是什么东西,又听到对方拿小师叔来警告自己,忍不住笑着回答道:“您放心,我可不是小师叔那等强人,若真有什么风雨我躲进书院便是。”
“不要以为书院就真的是天下第一,如果书院真能解决世间一切事情,当年你小师叔怎么会沦落到那般下场?事后把那座山上桃花全斩了又能有什么用?”
简大家冷声说道,眼角的鱼尾纹里写满了怨意。
那是对书院、甚至对夫子的怨意。
……
……
因为唐律规定,书院学生结业之后不得从军,所以与朝中文臣大半出身书院,与书院亲密无间不同,大唐军方与书院的关系向来有些疏离。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以镇国大将军许世为代表的军方实力派人物,甚至对书院尤其是书院后山里那些世外之人产生了强烈的警惕。
让这种警惕变成事实的,是一封来自土阳城的奏章。
在奏章中,战功昭著的镇军大将军夏侯言辞恳切请求归老,词句之间满是疲倦和心灰意冷,在看到这份奏章之后,军部很多将军都生出兔死狐悲之感,尤其是最上层的几位大人物知道夏侯决意归老之前,书院大先生和十三先生去了土阳城,与夏侯在冬园里有过一番长谈,于是他们愈发的愤怒。
私调精兵入荒原,与十几年前那椿旧案有隐隐瓜葛,大唐军方有很多人并不喜欢夏侯,然而他们坚持认为这是军方自己的问题,就算要处理夏侯,也只能由陛下或朝廷处治,而轮不到书院来处理,至于夏侯是西陵神殿客卿,在同样是昊天信徒的唐人们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
当然没有人敢怀疑夫子,只是夫子已经有好些年没有在人间出现过,即便是皇帝陛下都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他老人家,所以军方认为这只是书院后山的错。
“我相信如果夫子知道这件事情,也不会允许后山里那些人如此恣意妄为。”
许世冷冷说道:“修行者就应该修行,而不应该干涉朝政。就像那两个不可知之地一样,深在山野或荒原,世外的归世外,世内的归世内,何必相通?何必入世?”
“那件案子查的怎么样了?”他问道。
“御史张贻琦脑中确实有根铁钉,长安府衙对证物的保护还算不错,只是当时没有继续往下查。宣威将军副将陈子贤死于铁铺中时,当日老笔斋没有开门。”
“前军部文书鉴定师颜肃卿死后的清晨,羽林军发现了凶手刻意留下的一块衣料,在另一处院中拾到了一件外衣,因为是兰绣坊的成衣,这条线索无法追查,不过根据命案现场的勘察和衣上的创口,可以确认凶手受了很重的伤。”
一名军部官员说道:“颜肃卿死后两日,正好是书院期考,根据学生的回忆,宁缺宁缺本来与南晋才子谢承运约好以考试成绩相赌,然而却在那时连续请了两天假,这件事情在书院里闹的沸沸扬扬,无法作假。”
许世声音微冷说道:“受了重伤自然要请假。”
大唐军方的势力极其强大,一旦开始全面调查某件事情,瞬间便展现出来无比强悍的行动力和极高的效率,没用多长时间便查出来了这么多线索,实在可怕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线索,就像是一张,若有若无指向一个隐约的身影,似乎在说明那个叫宁缺的书院二层楼学生,和那几椿命案脱离不了关系。
“任何事情都禁不起怀疑,因为一旦开始怀疑便可以有目标的求证,只要求证便能找到很多证据,不然谁会相信夫子的亲传弟子,竟然是个冷血的谋杀犯。”
许世面无表情说道:“我不想知道这些命案背后之间的联系,我也不想知道宁缺究竟是什么人,和这些死者有什么仇,我只想确认他有没有触犯唐律。”
官员思考片刻后摇了摇头,说道:“现有的证据不足以说明任何问题。”
许世花眉微蹙,似乎有些忧虑。
那名官员不解看着他,低声问道:“其实……就算真查出来宁缺涉案的证据,难道还真能去书院后山逮他来审案?将军,依卑职看这件事情就算了吧。”
许世看着窗外的冬阳,缓缓说道:“夫子曾经说过一句话:唐律第一。我大唐帝国便是以此信条强国富民,书院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不能抓住宁缺触犯唐律的证据,也要让夫子知道这件事情,让宁缺做不得书院行走”
他沉默片刻后寒声说道:“如今看来我对宁缺的警惕果然是对的,如果将来的国师是这样一个恶徒,大唐何以自安?那些来自异国的修行者如果已经入了长安城,交待下去给他们提供方便,让羽林军不要轻易尝试阻止双方之间的战斗。”
那名军部官员身体微微一震,毫不犹豫地表达了反对意见,说道:“属下反对,就算宁缺是个恶徒,但他毕竟是我们唐人,怎能假异国人之手对付?”
许世转过身来,看着他微讽说道:“你以为老夫是那等不要脸的蠢货?”
军部官员面无惧色,应道:“属下不敢,所以不明白将军您那句话的意思。”
“既然要入世便要经受磨炼,当年轲浩然如此,现在宁缺也是如此,我只是想让这种磨炼变得更公平一些,相信书院对我的安排不会有任何意见。”
许世寒声说道:“宁缺如果有罪,当然应该受唐律惩处,但现在并没有他触犯唐律的证据,所以我很想他输,一输再输,直到最后失去所有的气魄棱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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