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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盟约,以后我再也牵不到这双手了,再也不能和他白头到老了。一朵花谢得太早,一颗心放得太潮,好想再听他说一句我爱你,已经无法听到,好想就这么忘了他,免去这份生离的苦,却怎么也忘不了。吶,晚风,茶凉了,可以在倒,哭过了,可以继续笑,是不是你给我的爱丢了,一模一样的,也可以再找?梦里彼岸花都开成了海,为什么醒来后还是寸草不生?你背后的叶子疼不疼啊,我背后的花好疼好疼,疼得我连呼吸都是痛……
“悦容……”
我浑身一震,疑似幻听,竟好像听见了晚风的声音!
抬头看去,对上了一双清冽的眼眸,我曾在梦里反反复复留恋观摩的眼眸,像泉水一样清澈,像黑星一样耀眼,像风景一样深邃。
晚风,我的晚风,那是晚风看我的眼神,动情而迷人。
正要惊呼出声,听见萧晚风低声道:“别动,就保持先前那样的姿势不要让人生疑,静静低听我说,悦容。”
他的声音暗哑,说话似乎很吃力,但他还是一字一句用只有我们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清楚明白地说给我听:“待会你站得离马车近一点,也别太近,免得别人看了起疑心,马车启程的瞬间我会拉开垂帘将你拉上车来,你只需朝我用力扑来就行,我一定会接住你的,相信我。”
握着萧晚风的手开始细微地发抖,我的内心产生前所未有的动摇。
要不要违背对在劫的诺言就此跟晚风走,要不要?若我走了,在劫怎么办?若晚风跟我在一起,他还走得掉吗?脑子一片混乱,神智也变得糊糊。
隐隐约约听见萧晚风说道:“悦容,你已经没有太多时间考虑了,赶紧想明白吧,选择你的弟弟,还是选择我。”
这时在劫在身后喊道:“姐姐,时间差不多了,他们该启程了。”
萧晚风闭上了眼睛,像是从来没有醒过来一样,蔺云盖将他抱上马车,放下垂帘,然后一跃到车驾前准备策马,长乐郡主匆匆说了一句:“他是为了你才活到今日,失去了你,就是失去了他的命。”说罢也上了马车,蔺云盖回头看了我一眼,随即高高扬起马鞭:“驾——”与此同时,那双完美的手掀开了垂帘,朝我伸来。
身前,萧晚风再喊:“悦容,快——”
身后,在劫在喊:“姐姐,不要啊——”
我抬头茫茫然地看着蓝天白云,只觉得天旋地转,生死无感。
马车启程时,长乐郡主曲起手指覆在唇前,一声口哨长啸,瞬间杀出数十暗人,动作快如闪电,狠如猎豹,电光石火间,已将马车周遭挡路的几列甲士悉数灭口,马车一往无前卷着黄尘疾速而去。
等我回过神后,已依偎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衣襟口渗出熟悉的龙涎香,伴随淡淡的药草味,好闻得令我贪婪地一遍遍深嗅,破开胸腔传进耳膜中他擂鼓般的心跳,藏进有力,就像他的生命,从不妥协病痛的折磨,冷眼看人世的无常。
我紧紧搂着他腰,反复地念着,晚风,晚风,“你不该这么傻的,不该……”带着我上路,即将面临的,不是康庄大道,而是荆棘恶途啊。
萧晚风轻声笑道:“你不也傻傻地选择与我亡命天涯?”
他笑得漫不经心,我却哭得忧心惶惶,“接下来怎么办,在劫这次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的,他手下有那么多人马,如今我们势单力薄,怎么逃得出去……”
捧起我的脸,拇指顺着脸颊抹去不安的眼泪,他的声音深沉如海,“是我们分开太久了麼悦容,难道你忘记了你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怎么能忘,我的丈夫,文武冠冕,天下无双;满腹韬略,旷世经纶……我破涕为笑,将心底的不安掩去。是的,我该相信他,这世上只有他不想做的事,没有他做不到的事。
他将视线落在我隆起的肚子上,“我……似乎错过了一件人生大事,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麼?”
我嘤了一声,环臂勾住他的脖子,大声道:“晚风,你要做父亲了,我们有孩子了!你高不高兴啊!”
他重重地吻住我,所有的欢喜不言于表,一个吻代表了所有。
长乐郡主尴尬地轻咳几声,我这才意识到她还在一旁,薄面红了,窘迫地埋首进萧晚风怀中。
外头传来杂沓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长乐郡主掀开马车垂帘的一角望去,惊道:“好快的速度,楚在劫他追上来了!”
回头略带取笑道:“看来你们夫妻团聚的那些恩爱缠绵话儿要稍后再说了,先过了眼前这关吧。”
萧晚风问:“追来多少人马?”
长乐郡主道:“约莫上千。”
萧晚风道:“伊涟,你手下可供使唤的死士还有多少人?”
长乐郡主叹道:“不多了,仅两百有余。”
两百人对上千人,哪怕那些暗人训练有素,大雍的御林军又岂是酒囊饭袋?难怪长乐郡主素来自信的面容也露出了一丝忧虑。
然而,这丝忧虑在看她向萧晚风时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至死不渝的信任和追随。
长乐郡主再度笑起,反问:“足够了麼?”
萧晚风取来缎带将披散的雪发在肩侧随意一束,淡笑,“绰绰有余了。”
在萧晚风的安排下,那些暗人潜伏在深山密林中,以突袭之法,在行路上撒下枣核钉破其步兵,滚入如意珠乱起铁骑,在劫所率的追兵阵型随即大乱。在劫也不亏是个久经世面才思敏捷的聪明人,立即重塑阵型,稳住了局面,然后又兵分三路,再度快速追来。
天苍苍,地荒荒。
羊肠古道,黄尘滚滚,马蹄铮铮,惊起满山飞禽,鹤唳冲天。
这场你追我赶,不是嬉戏追逐,而是爱恨争夺,生死较量!
马车还在疾速奔驰,车厢内,萧晚风斜倚软榻之上,一手温柔地拥我入怀,一手广袖曼飞,从容不迫地下达命令,气定神闲地布局杀敌。
萧晚风每下一道指令,长乐郡主就会以口哨声传达给那些暗人,两人搭配得紧密无间,十分默契。
我虽有点吃味,但也深知眼前境况不是犯小女子心思的时候,也帮忙着在一旁出主意。
萧晚风最令我敬佩的,一直都是他那深壑般渊博的知识,大海般诡谲难测的谋略,钢铁般坚硬不屈的意志,我总是为此赞叹不已,在他看似病弱的身体里,似乎隐藏着强大的灵魂,以至于他的一言一行都充满着摄人心魄的魅力,就如此刻他所变现出来的气度和风采,炫目得令人移不开视线。
大雍城外所有高山险地幽径狭道,他都了然于胸,利用崎岖险峻地理为他所趋,纵横之法阴谋诡计层出不穷,旁门左道奇门遁甲信手捏来,我伏在他胸口,只听见他沉着镇定的声音透过胸腔闷雷般轰轰钻进耳膜,听得眼花缭乱,惊得啧啧称奇。外头早已兵荒马乱,攻守之势渐变。在劫那三路追兵深陷囹圄,如行泥泞沼泽,步步艰辛。
蔺云盖在前头驾车,朗声道:“老夫愿与全天下人作对,独独不愿与晚风你为敌啊!”
萧晚风笑道:“好友谬论了,你是愿与全天下人同流合污,独独不愿与在下出淤泥而不染啊!”
蔺云盖噎住,半响,揶揄道:“你也好不谦虚!”
萧晚风淡然一笑,“过分谦虚那是虚伪,自信却不自负,方是英雄本色。”
蔺云盖听后哈哈大笑,就在两者谈笑间,天地又一番风起云涌。
与追兵几番较量后,本是上千尾随而来的大雍军,竟一路拖垮只剩百余人,仍由在劫为首统帅。
在劫不是善良好欺之辈,一边与萧晚风斗智斗勇,一边奋起直追。
然心乱而神不定,本是捕猎之人,却不慎落进猎物不下的陷阱。
在劫最终被困于萧晚风摆下的太乙两生阵中。待破阵时,马车早已驶出百里之外。
兵家常言,破敌三千,自损一万。此番虽损耗了大雍的大批追兵,而长乐郡主手下可供驱使的暗人也只剩寥寥十几人。
萧晚风叹道:“君子不立危墙下,审时度势大丈夫。这次就不与楚在劫作意气之争了,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罢。”
一低头,见我痴迷地望着他,他那刀削般有型的嘴角缓缓地抿出优雅的弧线,取笑:“见你丈夫被你弟弟追得落荒而逃,傻了是吧?”
哪是落荒而逃,分明是嚣张跋扈地逃!我崇拜道:“晚风,你实在太了不起了!如此险境都能被你扭转乾坤逃出生天,我丈夫果然是全天下最最了不起的人!”
他那带着病态苍白的脸竟晒晒红了,握拳在唇前轻咳几下,“悦容,谦虚是美德。”
我咧嘴笑道:“适才某人有言,过分谦虚那是虚伪,晚风,你可是要出淤泥而不染的哦。”
萧晚风一怔,蔺云盖已哈哈大笑起来,“鼠惧猫,猫惧虎,虎惧象来象惧鼠,果然天降万物,生生相克啊!晚风,你也有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时候?哈,叫你总爱拿捏老夫,现今终于有人替老夫来收拾你。”百年难得一见萧晚风受噎的表情,成了郡主也忍不住掩嘴笑个不停。
就在众人因摆脱追兵而心情略微松懈时,骤然突生异变,只闻马鸣嘶叫,天地轰轰。
蔺云盖在马车前大喊:“不好,有人埋伏!”
长乐郡主忙掀帘观望,透过垂帘的角逢,我看见四周高山密林之后不满伏兵,数块滚石从山上接连翻滚而下,轰然砸在长道上,卷起滚滚浓烟,巨石挡住了去路,惊得两匹拉车的宝马浮躁不已,四下乱奔,马车随即颠簸摇晃,车内的陈设随即乱成一团,横七竖八碰撞得碰碰只响,原本放在马车内以供果腹的糕点干果全都化作了豆大的雨点落下,滚了满地。
萧晚风一手紧抱着我,一手将差点摔出马车的长乐郡主给拉了回来,长乐郡主顺势跌落萧晚风怀中。
此时也顾不得那些男女虚礼,萧晚风展开双臂紧握着车架两侧,喊道:“你们抓紧我。”两个女人便一左一右紧紧抱住他的腰身。
好一会儿,蔺云盖终于稳住马车,并听见有人大喊:“圣上有命,杀萧晚风,赏金千两!封万户侯!”
萧晚风冷笑:“悦容,看来你的弟弟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我活路,不管你跟没跟我走。”
我的心此时也泼了冰水一样的冷,此处离大雍城百里之外,那些人自然不是追兵,显然早早伏兵在此,就待萧晚风的马车经过而埋伏围剿。我有两个弟弟,就不知他们口中的那声“圣上”喊的是哪位,在劫还是天赐?
定了定神,起身往车外走去,萧晚风拉住我的衣袖,“悦容,你要干什么?”
我回头佯装轻松笑道:“晚风,方才一路走来就你在出风头,我可不依了,这次得让我出出风头,看我如何将你们带出险境。”
萧晚风依旧不放手,修眉微微蹙起。
我叹了一声:“你不相信我麼,晚风?”
萧晚风深深凝视我许久,然后笑了,“悦容乃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此番为夫小命,可全都仰仗你了,悦容也须多加小心。”松了手,两人再对视一眼,有信任托负之重,生死相依之心,心有灵犀之感。
我知道萧晚风是看穿了我的打算,要突出眼前困境,非得靠我才行。纵然萧晚风满腹计谋,也得有人替他实施才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如今随行暗人只有十几人,且多数负伤,而我们四人当中除了蔺云盖身负武功外,萧晚风大梦方觉身体还很虚弱,长乐郡主不会武功,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我虽会些花拳绣腿,终究不过是个孕妇,如何大展拳脚?所以在这等重重包围之下强行突破,根本是痴人梦话,唯有兵行险招了。
这支伏兵一直潜伏在此,显然还未收到大雍城传来出的消息,也并不知道我也在萧晚风的马车中,所以当我漫步走出车厢立于马车前端的时候,为首参将急忙喝令那些正一路冲杀过来的甲士,怔怔地看着我,不敢置信本该居于大雍城养尊处优的公主怎会到此。
西北风凛冽刮来,刺骨的痛,我迎风而立,盎然挺胸,扬声道:“这位将军,你可识得我是何人!”
那参将立即下跪就拜:“某将参见永康公主,公主千岁千千岁!”
身后数百甲士见参将跪下了,也纷纷随之跪地叩拜,高喝声耸入天际,回音不绝。
我失望闭上双眼,一声声永康公主,将我的心撕成了一片片——这些伏兵,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