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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的反应完全出乎梨园千夏的意料,不过结果总算皆大欢喜也还不错。对于他说请桑原本因坊当她老师的事,她挣扎了一下,见挣扎不过也就随他去了。
梨园千夏在翻去年的《围棋周刊》时,里面报道桑原本因坊在头衔卫冕战中再一次胜出的时候,有一段对他围棋生涯的大致介绍和评价。因为之前在家里见过这个老人,所以那一段她看得特别仔细。
老实说在了解完桑原本因坊这个人后,梨园千夏打心底佩服他。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为了见证棋坛新浪潮的到来,执着地在棋坛坚守了这么多年。光是这份对围棋的热忱,就值得让所有人钦佩。
如果有机会,她也想亲眼见识一下这位棋坛名将的风采。
梨园千夏第二天还要上课,所以当天下午她就返回手冢家了。至于请桑原本因坊当老师的事,爷爷信誓旦旦地说交给他来办,她也就没过多在意。
接下来的几天,梨园千夏过得很平常,每天除了上课就是下棋。唯一不同的是,进藤光几乎每天都会在她出门的时候,“碰巧”出现在手冢家的门外,闲聊中状似不经意地说森下老师的研究会怎么怎么好的。
无论是中国棋坛还是日本棋坛,都是非常注重师承的。一旦加入了某个高段棋手的研究会,在外人眼里,她的身上就打上了那个棋手门下的标签。
因为爷爷想让她拜在桑原本因坊的门下,虽然还没有收到确切的答复,对于进藤和绪方的邀请,梨园千夏暂时都没办法回应。
对此,进藤光表示很失望,不过仍然没有放弃。
梨园千夏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等消息的这期间某一天,梨园爷爷直接杀到了桑原本因坊府上。
对于老友的到来,桑原本因坊略显惊讶,他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掀了掀眼皮瞥了他一眼,了然地说,“来了不要求和我下棋,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说吧,什么事?”
梨园爷爷眯起眼睛笑着拍了个马屁,“哎呀,还是你了解我!也不是什么大事,对你来说也就举手之劳。”
“你先说是什么事吧!”桑原本因坊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梨园爷爷也不生气,仍旧笑眯眯地说,“我那孙女千夏你知道吧?她不是挺喜欢围棋吗?前几天她突然告诉我她想成为职业棋手,正好你不是本因坊吗?我就想拜托你当她的老师指导指导她,这总不难吧?”
桑原本因坊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就你那个每次看见我都躲到你身后的孙女?职业棋手?你在开玩笑吗?”
梨园爷爷不高兴了,眉毛一竖,“你怎么说话呢?千夏小时候是胆子小有点怕你,但现在她都长大了,上次你不是才见过她吗?哪里怕你了?而且我孙女怎么就不能当职业棋手了?”
桑原本因坊冷哼一声,“你以为职业棋手是说当就能当的吗?除了天赋以外,还要有坚韧的意志,要耐得住寂寞,任何人都只有通过日复一日的对局,才能提升实力,职业棋手和业余棋手水平根本就是两个天地!没有足够的觉悟,就别痴心妄想了!”
他这话说得够重,梨园爷爷一时间被压得有些气弱,不过又觉得他太小题大做了,忍不住反驳,“没那么严重吧?考又不一定考得上,你随便指导她一下有什么关系?等她觉得不合适再放弃也不迟啊。”
梨园爷爷自以为心知肚明自家孙女想成为职业棋手的原因,他也没真指望她考上。他自认是个开明的家长,对孙女想做的事,他不会一味地压制反对,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条路是走不通的,才会心甘情愿地放弃,谁又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呢?
桑原本因坊下了一辈子的围棋,平生最看不惯别人对职业棋坛的轻慢。梨园爷爷这么一说,他更生气了,哪怕是老友也不给面子,“滚滚滚,如果她是单纯喜欢围棋,我很乐意给她指导!但如果是抱着这种态度想考职业棋手,就一句话:想都别想!”
梨园爷爷也生气了,“你个老混蛋还拿乔上了?你就随便指导一下能费什么功夫?连这点忙都不肯帮,还算不算朋友啊?”
桑原爷爷气呼呼地瞪他,“反正想让我指导她那是不可能的!”
说着顿了一下,眼珠一转,他突然想到一个不错的办法,“这样子,你让她去日本棋院,我会给负责院生考试的老师打声招呼,如果她的实力能够被认可,并且能够在三个月内升到院生一组,那我就同意指导她!”
梨园爷爷被他激得热血上脑,毫不迟疑地说,“好,一言为定!”
就这样,梨园千夏在一点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两个老头子拍板决定了接下来的去向。
她是当天晚上接到梨园爷爷电话的,电话那头老头子特别义愤填膺地描述了当时的情形,最后气呼呼地总结,“千夏,你一定要考上那个什么院生,让桑原那个老头看看你的厉害!”
梨园千夏在电话这头沉默良久,她很想说:爷爷,你真的知道什么是院生吗?你真的知道职业棋手和业余棋手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吗?
毫无疑问,如果她是原主的话,直接就被坑得一脸血了。不过梨园爷爷也是一片好心,梨园千夏没什么好置喙的。
桑原本因坊是个对围棋爱逾生命的人,他的反应也无可厚非,但被轻视的人换成了自己……总归有那么点淡淡不爽!
梨园千夏本来打算以外来者的身份,直接参加七月份开始的职业棋手考试的,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既然桑原本因坊有意刁难,想让她知难而退,她就非要考上院生让他看看!三个月内升上一组?不用,院生不是每个月都要进行排位赛吗?她只要一个月就够了!
第二天,梨园千夏在紫水围棋沙龙会所和进藤光、塔矢亮下棋的时候,她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自己的这个决定,两个人当场就呆住了。
进藤光不可置信地说,“你你、你要考院生?!”
塔矢亮震惊了一下,理智回笼,“最近的一次院生考试在四月份已经结束了呀,下一次可要等到七月份,那个时候今年的职业棋手考试预赛都已经开始了。而且以你的棋力,根本没必要去考院生吧?”
梨园千夏很淡定地说,“不是有高段棋手推荐,就可以破例吗?桑原本因坊的推荐应该足够破例了吧?”
“桑原本因坊?”两人又是一愣。
梨园千夏可不想解释自己被轻视的前因后果,挑眉瞪了貌似还有一肚子话想问的两人一眼,“还下不下棋了?”
这天晚上,塔矢亮拨通了绪方的电话,把梨园千夏准备参加院生考试的事情告诉了他。
绪方同样不明白梨园千夏这么做的意图,且不说以她的棋力根本没必要考院生,就算她真想参加院生考试,直接来拜托他推荐不就行了?
好歹他也是名人、十段和小棋圣三大头衔的持有者,难道不比只有本因坊头衔的桑原老头更有分量?
意识到自己重点跑偏了,绪方赶紧拉回思绪:没想到梨园千夏竟然还认识桑原老头,难道她是桑原老头的门下?
想着,绪方觉得自己更加弄不明白了:梨园千夏的棋力不在他之下,以她的年纪,完全可以称得上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如果她是桑原老头门下,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点有关她的风声都没传出来过?
梨园千夏的真实棋力是被揭开了,但笼罩在她身上的迷雾似乎越来越多了。
想不明白,绪方索性也就不想了。挂完小亮的电话,他又一个电话打到了负责院生考试的久津七段那里。
前去参加院生考试的人都是十八岁以下的未成年,所以需要监护人陪同。梨园爷爷隔得远,所以梨园千夏考试这天是拜托手冢妈妈和她一起去的。
手冢妈妈对围棋一知半解,职业棋手这个圈子她也从未深入接触过,所以看见独属于棋院的整栋楼后,她还很是震惊了一把。在走进大厅,看见里面底蕴十足的装潢后,她更是惊讶地感叹,“看起来好像很厉害呢!”
梨园千夏笑笑,“那是当然!”日本好歹也是三个围棋大国之一,棋院能不整大气点么?
“考上院生是不是就能当职业棋手了?”手冢妈妈好奇地问。
“不一定,只能说院生考上职业棋手的几率更大,要知道每年日本棋院职业棋手的录取名额只有三个。”梨园千夏解释。
“一年只录取三个人?那不是很难考?”手冢妈妈惊呼。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咨询台。
站在那里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一早就看见走进来的两个人了,也听见了两人之间的对话,对于梨园千夏的身份也有了猜测。
想到之前从久津七段那里听来的事情,中年男人一边好奇地打量梨园千夏,一边笑着问,“你是梨园桑吧?”
梨园千夏朝他点点头,察觉他看自己的目光有点奇怪,她不明所以。不过他的眼神并无恶意,所以她也没太在意。
“跟我来吧。”
中年男人领着梨园千夏和手冢妈妈上了六楼,指点两人换完鞋子后,那中年男人说了句稍等一下就离开了。
手冢妈妈四处打量,看见某个开着的房间里有人端正地跪坐着,里面不断传来啪啪的落子声,她就走了过去站在门口好奇地往里看。
偌大的房间里,很多年纪不大的孩子正一脸严肃地对局,气氛安静而肃穆。
手冢妈妈被震了一下,退后一些才附耳过去小声对梨园千夏说,“这些都是院生吗?还都是小孩子呢~”
“呵呵,当然都是小孩子了,围棋一道走得长远的,都是早早的就成为了职业棋手,而且院生的年龄上限可是十八岁。”
手冢妈妈看着笑得从容淡定的梨园千夏,总觉得今天的她看起来很不一样,但要问她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一下子也说不出来。
这时候先前带她们上来的那中年男人站在一个房间门口朝她们招手,“你们快进来吧!”
两个人走了进去,带路的中年男人没有再跟进去,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另外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跪坐在正中间的垫子上,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副棋盘。
见两人进来,眼镜男人抬头看了一眼,对梨园千夏说,“啊,你就是梨园千夏桑吧?请坐吧。”他抬手朝自己对面空着的垫子示意了一下。
“hai!”梨园千夏虽然不太习惯跪坐,不过出于尊重,她也没说什么,有样学样地在眼镜男人对面端坐好。
“棋谱和报名表带了吧?”
“带了。”梨园千夏一边回答,一边把拿在手里的档案袋递过去。
眼镜男人久津七段一直在观察她,见她表情镇定一点不见紧张慌乱,眼里不由得露出一丝赞赏:年纪轻轻,实力倒是其次,关键心态很好啊。
想起前些天突然接到桑原本因坊的电话,说是要推荐一个十七岁的女孩过来参加院生考试,并言明如果对方实力达不到标准的话,完全不用给他面子。
久津七段听桑原本因坊话里话外那意思对这女孩并无太大期待,本以为是有人拜托到他那里去了,他推迟不过才打了这个电话。哪知第二天绪方名人也打来了电话,同样是为了这个女孩,言辞之间对她颇多赞赏。
一个是本因坊,一个是名人,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久津七段惊讶过后,忍不住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好奇起来。
一边想着,他接过梨园千夏手里的档案袋,拆封拿出里面的报名表和三张对局棋谱。
报名表放在最上面,久津七段粗略扫了一下,微微皱了皱眉有些失望地想:这履历也太干净了点吧?连个校际比赛都没参加过?莫不是以为院生是随便走个后门就能进的?
手冢妈妈密切关注着老师的反应,见他一皱眉,整颗心都跟着提了起来。再一看梨园千夏半点不见紧张,不由得有点着急:这孩子!神经也太粗壮了吧?
梨园千夏朝她安抚一笑,又把目光转向棋盘对面的男人:履历是干净了一点,但是……
看完报名表上的履历,久津七段对梨园千夏的围棋水平基本不抱什么希望了。只不过当他翻到第一份对局棋谱的时候,定睛一看,顿时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