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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茶是我为你准备的。”
“我?”他的言语总在不自觉间流露出超乎常理的关系,可语气却淡然无波,好像这一切都那么自然,自然得让人无法拒绝。
“嗯,若是兰小姐不便来这里喝茶,便让人每早过来取一壶,你每日晨起饮上一杯,梦魇之症定可不药而愈。”
让他日日为她取晨露沏茶,她深觉不妥,但面对他温和的笑容又不知如何拒绝,犹豫中,她猛然想起前几日的香囊还未还他,忙从衣袖里取出香囊来,递予他。“这个还给你吧。”
他看了一眼香囊,并未接过。“为什么还给我?”
“我看着香囊上绣的丝线被磨得有些脱色了,想必你已经带在身上多年,它一定对你很重要,我怎么好夺人所爱。”
“这香囊是小尘许多年前绣给我的,确实有些旧。若兰小姐不嫌弃它破旧,就收下吧,这里面的安神香与安神茶配合,才能充分发挥的功效,彻底治好兰小姐的梦魇。”见浣沙还有些迟疑,他又道:“若是兰小姐嫌弃这香囊破旧,可让人重新绣个精美的,装了这安神香带在身边。”
“我怎么会嫌它破旧呢?!”听他如此一说,浣沙反倒不好回绝,只得又将香囊收回,“小尘姑娘的桃花林绣的极有意境,桃花更是片片有心,瓣瓣用情,我是怕宇文公子舍不得。”
“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有些舍不得了。不过,物尽其用才是最重要的。”他轻笑一下,眉目如画,唇色如玉,淡淡的笑容,似三月的春光般温柔。
一杯茶饮尽,浣沙正欲告辞,他却又为她斟了一杯。她迟疑了一下,最后端起茶杯继续品茗,聊着她感兴趣的人和事,比如浣泠,萧潜,还有宇文落尘……
不知不觉竟聊到阳光明媚时,直到浣泠穿着一身特别柔美的水蓝色长裙来了墨竹院,浣沙才离开。
此后,宇文楚天每天都让人给她送来安神茶,她的睡眠果然好了很多。她和宇文楚天也渐渐熟悉了,偶尔在花园里遇到,他们也会聊聊天。有时聊浣泠,有时聊萧潜,有时也会聊起他的妹妹,每每提起宇文落尘,即便是寥寥数语,他的语调也充满落寞。
浣沙一直以为她和宇文楚天这种平淡如水的交情会维持到他离开的日子,却不想这一切都因一个病入膏肓的孩子打破。或许,有些事本就是注定的,该遇见的人注定都会遇见,该萌生的情愫也早晚都会萌生,避无可避……
那日清早,晨曦刚现,浣泠还在房里沉睡,浣沙陪兰夫人在花园里散步,刘管家匆匆来报,说是萧朗带着一个身染重病的孩子来兰府,想请宇文楚天为那孩子治病,可宇文楚天一直闭门谢客,从不见兰家以外的任何人,刘管家不知如何是好,故特来请示兰夫人。
兰侯府素来受萧家人照应,才能在乱世中独守清静。如今兰夫人听闻萧朗亲自登门,自然不敢怠慢,简单整理下衣裙便带浣沙随着管家去了正堂。
刚转出后院,浣沙便见萧朗怀中抱着一个两三岁的男孩儿向后院张望,在她的印象中,萧朗年纪虽轻,却是少年老成的性子,泰山压顶面不改色,如今为了一个小孩子如此心急如焚,可见这孩子对萧家一定极为重要。
萧朗一见兰夫人,便急切道:“夫人,我听说宇文楚天住在府上,想必你们关系匪浅,您能不能请他帮忙救救这孩子。他叫小阳,已故的父母是家父的挚友,他们临终前将小阳托付给萧家,若是小阳有个三长两短,家父实在愧对他九泉下的父母。”
“这……”兰夫人有些为难,“宇文公子来府里这些日子,任谁都避而不见,我去求他也未必有用……”
她看看萧朗紧张的神色,又看看气若游丝的男孩儿,男孩已昏迷不醒,脸色灰暗,呼吸时急时缓,时有时无,看来真的病得很重。“你何不去找宫内的御医帮忙医治,他们的医术高明,定能治好这孩子。”
萧朗摇头叹道:“我早已请常太医来诊治过,他说小阳的脉象奇特,像是中了奇毒之状。他从未见过这种毒药,不知道如何才能解毒,要等他仔细翻看医书,方可找出解毒的方子。可小阳现已经气息微弱,怕是一个时辰也等不了了。”
“可是……”兰夫人轻叹了口气,思索了一下,转头看向身边的浣沙。
“娘,不如我去求求宇文公子吧。”浣沙道,“这些时日的相处,我看宇文公子虽性情冷淡,但绝不是冷血无情之人。我相信若他能医治这孩子,他必定不会见死不救。”
兰夫人蹙紧的眉目顿时舒展开,“也好,那你带着孩子去墨竹园吧!”
闻言,萧朗沉静的眼神也忽然一动,一抹深沉的光芒一闪而逝。“那有劳兰小姐了。”
浣沙无暇多言,从萧朗怀中接过孩子,小心地抱好那柔软的身体走向墨竹园。一路上,她许多次望着怀中孱弱的不堪一击的男孩儿,虽是从未相识,但见那一张粉嫩的小脸被苦难所折磨,她的心像是忽然被一张无形的手抓住,她依稀记得她有过这种感觉,似乎她也曾经很想救一个无辜的孩子,却无力改变什么。
墨竹园门外,淡淡的茶香缭绕,宇文楚天正坐在墨竹下静静品茶,见她脚步匆匆而来,即刻起身迎过来,从她僵直的手臂中接过了病重的小阳。
他看了一眼小阳愈加灰暗的脸色,此刻,小阳的鼻端已经渗出暗红色的血水,气息微弱,而他的神色依旧淡然无波。
浣沙来不及缓口气,便道:“宇文……公子,这个孩子真的病的很重,宫里的御医也是束手无策。我听闻你医术高明,请你救救他吧!”
“他中的是西域的奇毒离魂散,毒气已经侵蚀心脉,就算是现在帮他解毒,也是无济于事。”
“什么?!不会的……”一时情急,她全然忘了礼仪,扯住宇文楚天的衣袖满眼哀求地望着他:“不会的,他们都说你是神医,你一定可以救他的,对不对?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的!”
他看着她,看着她泫然欲泣的眼眸,目光仿佛穿越了她,看向了遥远的过往。
她有些急了,眼泪悬在眼眶即将坠落,“我求你了,你再想想办法。”
“你真的想让我救他么?”
浣沙凝望着他,又看了看怀中的孩子,忙点头。“是的,请你一定要救他!”
宇文楚天凝眉,他忽然控制不住的想要伸手抚摸她的脸庞,但一时间,手又僵在空中,只低沉的说道:“如果我说要你……”
“什么,你说什么?”
宇文楚天摇了摇头,僵在空中的手顺势接过她手中的孩子。又淡淡说道:“没什么,把他交给我把。”
他突如其来的回答让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现在唯一可以救他方法,就是我用内力帮他修复心脉,再帮他解毒,或许可以保住他的性命。”
“真的?你真的可以救活他?!”
“我不知道能不能救活他,我只能尽力一试。”他抱着小阳转身进了园内,见她紧随其后,道:“你在房门外等我,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别进来打扰我。”
“哦,好……”她不敢再向前一步,守在他的房门外等候。
雅儿过来给宇文楚天送早饭,她怕打扰了屋内的人,“宇文公子不便用餐,你先把饭菜端回去,我过会儿亲自去厨房为他准备饭菜。”
雅儿便端了饭菜离开,临走时还一步三回头地往园子里张望着。
阳光穿透晨雾,墨竹上的露水渐渐散去,宇文楚天的茶已经冷透了,她的脚也站得没有了知觉。
终于,她听见宇文楚天在房内道:“你可以进来了。”
她即刻推门而入,只见小阳的脸色已恢复了红晕,呼吸也平和了,只是还没有苏醒,沉沉昏睡在床上。
宇文楚天坐在床边,他脸色看来很不好,毫无血色的惨白,身上的素锦长衫全被汗水浸透,紧紧包裹出他修长的身形。他缓缓的放下了刚刚运功疗伤的手掌,轻轻呼气又深深吸气,眉心和鼻尖浸着细密汗丝,难掩疲乏之色。
“你还好吗?”她看着他眉心沁出的汗滴,不禁有些担忧。
“我没事,”宇文楚天轻声道:“只是刚才运功为他护住心脉,耗损了些内力,调息修养半个月,等内力恢复了就没事了。”
她不懂武功,却清晰记得萧潜曾说过:内力对一个习武之人尤为重要,若是内力受损,便等同于受内伤,比外伤更难治愈。
“半个月,真能恢复吗?”浣沙问。
“嗯,若是半月不动用内力,静心调养,可以恢复的。”
“不用内力?那若是有人想要与你比武,或是想要杀你……”
“若是有人想要杀我,那这半月便是最好的时机了。”宇文楚天轻轻一笑,语气极为清淡,似乎谈论的是别人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