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腈雨宫——
寝殿上,两侧艳红色的纱帘随风摇曳飘舞,紫檀木雕花案几上的鎏金香鼎熏燃着清幽的龙涎香,袅袅上升的烟雾弥漫在殿内,仿若云雾缭绕的仙境。
此刻的寝殿静如一滩秋水,沉寂的让人发寒……
梳妆台前端坐着一女子,依旧是一袭火红色嵌着金丝线的雪纺迤逦裙纱,领口袖口滚着水波纹的金边,裙摆处,那朵金丝绣成的昙花惊艳绽放着。一道月光从微敞雕花镂空轩扇折射而进,淋漓尽致的投洒在她身上。
在这淡淡幽光下,娴静儒雅,美玉无暇。
青丝如墨,飞如手上轻挽着的霓练,纤手一拢,用那红色织锦发带绾成一束。
陌红尘看着铜镜中那张倾世花容,黛眉轻颦如诗画,月眸沁水似星辰,浅笑倾城宛昙花。
今日整整一天她都是坐在梳妆台前,面对着铜镜保持着蒙娜丽莎的招牌式微笑。她看着铜镜里那笑了快僵硬的弧度,脑海边一直闪过冷雪说的那句话:“一笑倾城,二笑倾国,三笑倾天下!”她从没有这般在意过自己的容貌,美丽与智慧是上天最杰出的作品,但往往只能给人一样,可是又往往有些幸运者,她们能同时得到两样,而陌红尘就是这个幸运者。她凭借着她的智慧,创立了盛世集团,凭借着她的美貌,征服了整个t市,可 到头来她却是为别人做嫁衣!君墨,你现在是否安心的坐上了原本属于我陌红尘的位子?你怎能这般薄情?君墨,你好自为之,今生今世,我陌红尘跟你再无任何瓜葛,若来生再见,我必让你加倍偿还!
沉思间,背后传来一声突兀额的稚嫩轻咳,陌红尘猛然恍过神来,不用转过头去,她已经看到铜镜中站在她身后那抹小小身影,正是腈雨国当朝幼帝钟离封轩,今晚他穿上了一袭黑色雪缎裁制而成的精致龙袍,更显出几分成熟气息,可那张粉雕细琢的依旧是那么稚嫩,说不出来的一种可爱,让陌红尘有股想冲上去捏他小脸的冲动。
“女人,你还能再无耻点麽?”钟离封轩忍不住开口说道,他厌恶的皱了皱眉,精美的黑眸冷冷盯着陌红尘。这个女人,不管怎么看还是很以前一样讨厌!光长着一副漂亮脸蛋有什么用?光会琴棋书画有什么用?到最后不也是成为一个让人随意掌控的笨蛋!这几天偷偷观察了这个女人,突然发现她与以前有很大的变化,可是现在看她这副样子,钟离封轩对她只有一个感觉:厌恶!
闻言,陌红尘悠然起身,她脚步一转,已是正面对着钟离封轩。
她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站在钟离封轩面前,柳眉轻挑,莞尔一笑,故作惊愕的看着他,问道:“无耻吗?”
被她这么一问,钟离封轩不由怔愣了一下,俊美的小脸依旧面不改色,小小的身体散发而出冷漠的气息尽显君临天下的皇者风范。不过是一个八岁的孩童,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有如同成年者那股成熟,这样的他,让陌红尘想到了自己,她与钟离封轩竟是这么相似!
钟离封轩冷冷的瞥了陌红尘一眼后,竟配合的点了点头,道:“相当无耻!”
红尘也不愠不恼,反而是嫣然一笑,她提步走近钟离封轩,纤手轻抬,抚上了他的头,温软的墨发轻触掌心,如一阵和风抚过了心头般。
钟离封轩额冒黑线,他立即避开了红尘的手,猛然避开有点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幸亏他自五岁便学武,才能及时稳住身体。
红尘蓦然一笑,双手环抱胸前,凝眸看着钟离封轩,朱唇轻启:“皇儿,夜深来访莫非是来向本宫请安?”
请安?皇儿?钟离封轩紧锁着眉目,忍不住丢给红尘一记白眼。这女人,还真把自己当我母后了?真有够无耻的!
他欲要开口反驳,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过头来便看见一女子疾步而来。
来人一袭碧水色烟罗纱紧贴着身体曲线,纤腰鹅黄色绫罗缎轻挽,肩披开襟碧色长衫。看这身打扮,并非宫中人。皇宫中无论宫女还是女官,都需着宫装。
但这女子,妍姿俏丽,粉白黛绿,桃腮红润,细腻如脂。这般艳美绝俗的女子,正是钟离雨涟身边两大美人之一流水。
看着流水这副妆容,钟离封轩更是断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个钟离雨涟最近异常频频,先前突然整顿了郡王府一番,接着又整顿了腈雨宫一下,无论是财政还是人事她都打理的有条有序,让那些有心人做不了任何手脚,现在又派人出宫,这又干嘛去了?
钟离封轩真的很难相信眼前这女子还是以前那个娇惯迷糊性如古潭的钟离雨涟,说到底以前的钟离雨涟无非是个让人高高捧起的花瓶,一摔便碎毫无用处。而现在的钟离雨涟,让钟离封轩感觉到变化很大,几乎是让人出其不意。
匆匆赶到腈雨宫的寝殿的流水快要走到红尘面前来时,突然猛的停住了脚步,她把眸光放在了此时站在红尘身前的小小身影,不用猜也知道是八岁幼帝钟离封轩。
流水脸色一僵,反应迅速立即施身行礼:“奴婢见过皇上,见过太后娘娘!”
红尘见到突然出现的流水,先是一怔,后又是一脸平静,她抿了抿蔷薇色的薄唇,悠悠道:“免礼!”
“谢太后娘娘!”流水又是躬身一礼,她悄悄侧目瞥了钟离封轩一眼,又进退两难神色焦虑的看向红尘。
这阵子与落花流水二人相处下来,红尘便与她们二人培养出一定的默契来,见流水行色匆匆赶来也未来得及换宫装,定是有什么火烧眉毛的急事。
可是钟离封轩这小皇帝偏偏在这个时候来腈雨宫,这有够让红尘头疼的,她冷冷的看了钟离封轩一眼,开口道:“流水,送皇上回轩仪殿,本宫累了想休憩!”这话刚出口,就被钟离封轩果断打住:“女人,何必多此一举,朕想几时来便几时来,像几时走便几时走!”说罢,提步走向紫檀木案几前,从容不失优雅的端坐在软垫上。
看着钟离封轩坐在案几前自顾自饮起茶来,红尘一愣,莫非这死小孩赖在这不打算走了?
对于小孩,红尘算是没辙了,她不喜小孩子,也从没接触过小孩,所以看到准备赖在这的钟离封轩,她有点懵了。
不过,像钟离封轩这样早熟的孩子,真的跟自己童年般很相似。红尘她自幼便是孤儿,没有任何亲人朋友,在那充满黑暗的孤儿院度过了一个漫长的童年,直到她十五岁那年,因自负天才,便一名女教授领养,而这女教授的丈夫正是盛世集团的董事长。红尘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她对于养女一词的认解,只不过是个工具,继承盛世的工具,所以她努力做到最好,从不让养父母失望过。十五年的磨练再加上五年的努力,这段岁月的洗礼,促使了她的成功也促使了她比其她同龄人更要早熟,而这种早熟,却是要接受极尽残酷的现实挑战。或许,这就是她与钟离封轩的缘分吧!
“你先退下吧!”恍过神来,红尘拂袖摆了摆手让流水退下,又是话音一落,钟离封轩接着说道:“慢着,朕问你,为何不着宫装!”
语气冷漠如霜,威严慑人,让准备提脚离去的流水一个激淋而颤。这样的钟离封轩,让流水实在想像不出他只是个八岁孩童。
不等流水答话,钟离封轩接着开口直言道:“皇宫处处为砖铺地,见你鞋印沾泥,莫非是私自离宫而去!”
听他这话,红尘看向地上琉璃方砖确实沿着流水的脚步落下了几个轻浅的泥印,皇宫这种奢华的地方,金砖铺地玉石砌墙,整会有泥路?这钟离封轩实是太心细了,对比起钟离皇室那几位王爷,这钟离封轩才是皇位继承的最好人选。不过,就算钟离封轩才华过人,可终是一八岁孩童,谁会把他当回事,现在朝中大权都在摄政王钟离炎澜手中,而兵权因钟离凤铭的舅父是腈雨国边防督卫统帅将军蒋士纣,所以兵权落在了安乐王钟离凤铭手上,而平素这摄政王和安乐王走的比较接近,可谓是关系密切。钟离封轩一无朝权二无兵权,怎能立足于皇位,不过他能坚持到现在,红尘想他必有过人之处吧!
被钟离封轩这么一盘问,流水已是面如土色,她不敢置信,八岁的钟离封轩竟是这么威严慑人,他的冷漠让人毛骨耸然,让人不寒而栗。
面对这样的钟离封轩,流水怯场了,她不知所措的呆愣在原地,将头深深埋在胸前,不敢抬头直视钟离封轩。
红尘见状,怔了怔,随之踱步走向钟离封轩,广袖轻拂裙摆微提,在案几另一侧优雅坐下。
她侧目波澜不惊的看了钟离封轩一眼,或许,他没想象中那么坚强,也没想象中那么懦弱,八岁的他,不小了也不大,可是他要比其他同龄者更加努力更加早熟,他不是平民百姓,不是士族子弟,他是腈雨国一国之君,是轩仪皇朝的天之骄子。
钟离皇室其他三位王爷,在众人眼里何等优秀,可先皇却把皇位给了一个在众人眼里乳臭未干的八岁孩童,从这年龄上就可知,压根没把这八岁幼帝当回事。钟离封轩在世人眼里可想而知就是一傀儡,这样有名无权的皇上难得民心。可是,红尘倒不这么认为,摄政王钟离炎澜是嫡长子,是世人本认为的皇位继承者,与钟离炎澜两番接触,红尘自知他是一个城府极深野心十足的人,这样一个人会把江山拱手让给一个八岁的孩童,绝对不会,若他想篡位,怕是无人能阻无人会拦,可为什么至今迟迟不动手。红尘想,这就是钟离封轩的缘故吧!历经一生,再劫一世,红尘只想锁住这繁华浮梦便于他求了,这一世,做个有权有势的太后就足够了,既然这样,那她何不助钟离封轩一臂之力。
“流水,突突而来可是醉梦楼出了何事?”红尘悠然而道,此话一出,流水猛的抬起头来,一脸错愕的看着红尘。
醉梦楼!钟离封轩微挑秀眉,泛着珠玉光泽的薄唇也是微抿成一线,虽然他是个有名无权的皇上,但他还是时刻关注着朝中动静,昨日听左丞相独孤逸上奏,说那蒋士纣之子蒋锡闵擅用朝廷官饷,在腈雨国首城邺城新开的醉梦楼里寻欢作乐花天酒地。擅用官饷此罪可不轻,轻者打入天劳重者流放边疆,左丞相独孤逸今年不过二十刚加冠成年,是腈雨国翩翩美少年之一,年少自翊才华出重,并继承父业顺利登上左丞相一职。可他与那蒋锡珉在两年前一场文坛大会上发生了些纠纷,因那独孤逸精通诗词歌赋,而那蒋锡珉却只会舞刀弄剑,两人可是一文一武,而文坛大会并非沙场,无需武技。当时独孤逸不知蒋锡珉不会文墨,便让他作诗。当时文坛大会还有冥雾国北赫国的才子一同参加,蒋锡珉作不来诗,见文坛大会如此多人面子拉不下来,便当场与独孤逸动起武来。之后二人便成了敌对,处处争锋相对,独孤逸好不容易抓到这样个机会,自然不会放过蒋锡珉,可是这事不是钟离封轩能解决的,因为朝权不在他手上。
可是,现在这个钟离雨涟为何这样问那个流水,难不成那醉梦楼是她开的!当朝太后去开青楼做老鸨!好荒唐!她到底要做什么事?
流水恍过神来,既然红尘的想要她说,她便如实说道:“回主子,醉梦楼一切安好,是迄城闹饥荒一事有状,我们照主子吩咐取了米铺的米粮去了迄城,用米粮换取金银后,走水路将那批金银运回邺城时,金银被劫了!”
闻言,红尘脸色一沉,她盯着案几上那盏鎏金熏香炉,默而不语。
劫了?是啊!以她目前的势利,还是不能与钟离炎澜等人抗衡的,区区来几个水匪便能劫走她用米粮换来的金银。“可知是何人所为。”她冷声问道,回答她的是流水摇了摇头,看来这事还是得由她亲自出面解决,不如带上这正太皇帝一起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