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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狮没有细听后面诸如“各界人士十分关心摄政王的伤势”之类的废话,只是惊讶而惋惜地对同伴说道:“他身边的工作人员都死了,我们联盟使者因为还未出舱侥幸逃过一劫,但还是有人因为爆炸音波听力受损。这个摄政王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就算是奇迹也办不到啊。”
驾驶员盯着字幕,看得十分仔细:“据说是礼服里穿了新研制出来的带太空行走功能自动防护电甲,保护着陷入昏迷的摄政王在轨道碎片里漂浮了三十多天。”
“接见外宾还要穿电甲,难道说他早就预料到会出事?还是准备对联盟使者不利?”两国敌对思维使然,单只一句描述,肖狮脑子里就弹跳出阴谋诡计。
“帝国官方解释说,因为摄政王是纯种人类,所以只是在遵循保护措施罢了,没有特别针对谁的意思。哪一方都不得罪,真是个滴水不漏的解释。”
驾驶员评价了一句,接着微微皱眉:“但太完美了,解释得面面俱到。完全不像临时声明,反而像是事先准备好的。可如果他们早就找到摄政王,绝对会在第一时间通告全帝国。真是奇怪……”
肖狮没有留意同伴的喃喃自语,因为他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惊讶过度,猛地挺直了腰:“糟糕,被抢走的公文包里除了种子,还有那个老式通讯器!正是里面那个古怪的app,上次精确预言了摄政王遇刺!丢了它,我怎么向老大交待!”
一直镇定自若的驾驶员终于脸色大变:“你居然那么重要的东西收在个破皮包里,还带下了飞船?!”
他们伪装行商,以寻找货源为借口混入太阳系的各个古老星球,希望有朝一日能找到传说中的基因库。既然是商人,自然免不了交易,几年下来,颇积累了不少奇奇怪怪的东西。
那支通讯器是两个月前从一个老太太家里收购的古董,原本无法启动,不过两人手头恰好有替换零件。抱着玩玩看的心态修检了一番,没想到居然成功修复。
但里面并没有什么珍贵资料,只有一个界面简陋到极点的软件,随手点了一下,白到刺眼的屏幕上缓缓出现一行宇宙通用语。
【715年7月6日,帝国摄政王遇刺】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文字。
起初,他们只当是个无聊的恶作剧,谁也没有放在心上。但过了小半个月,电台里竟当真播放了太空站发生原因不明的爆炸,摄政王失踪的消息!
新闻播放时,晚起的肖狮正在刷牙,听到一半,甚至来不及吐出漱口水,拔腿就往操作室冲。
同样惊讶万分的同伴比他早到一步。当确定电视新闻里的场景并非恶作剧合成录像后,他们不约而同地低头去看万年历。
7月6日,确凿无误。
他们立即意识到了那支老式通讯器的价值,但再次启动后,上面仍然只有那行字,不管怎么操作都没有新的“预言”。
原本上报了头领,准备在下一次交接时把它送回联盟研究,结果却落到了羊族手里……
“看来必须申请紧急支援,必要时武力夺回。”驾驶员烦燥地在操作台上输入了特殊情况呼叫指令:“不知那群羊会对它做什么?希望它们有收集战利品的习惯。”
*
叶初目不转睛地盯着启动中的“战利品”,希望能如愿以偿,到手更多藏宝——哦不,是物资储存图。
但指示灯由红转绿之后,屏幕反而变暗。
叶初正琢磨着要不要给它来上一巴掌,一个古怪尖锐的电子音忽然在007身上响了起来:“尤里西斯,你怎么现在才出现?”
“尤里……”叶初扭头看了一眼身边英俊的炮.友:“007在叫你?用摄政王的名字?”
尤里尚未说话,“它”又说道:“我不是007,只是暂时借用与我同时代的小东西和你们通话。尤里西斯,你很走运,如果不是你的同伴恰好有足够兼容我程序的旧式设备,我们相见还不知要何年何月。”
“你是程序?喵团星座霍格补习学校地下室演算出来的程序?”尤里眉关越皱越紧:“我是尤里,不是尤里西斯。”
“不,你是,我亲爱的摄政王,尤里西斯·朗费罗。”
它的声音渐渐变得正常,最后无限趋近于普通人类男性。如果忽略那一点点白噪音的话,那口通用语标准得可以当教材:“你不愿承认,是不想遵守约定,还是认为这位同样基因纯净的朋友不可靠?”
尤里沉声说道:“我信任他。但我不可能是摄政王,那种强度的爆炸没有人能够生还,也不可能在一个小时之内出现在亿万光年之外的边境地球。你到底是谁?肖狮么?我和你从来没有什么约定。”
“那么,你是忘记了?我帮你回想一遍。”
话音未落,立体影像陡然铺陈开来。
影像里,一身复古宫廷装束的尤里面色异常严肃,嘴唇抿得死紧。
他面前有一台老式电脑,三百年前的款式。屏幕里光标闪烁,一行行文字凭空涌出:“你已做好准备?”
“是的。既然知道真相,我就不能容忍,放任他像摆布傀儡那样肆意玩弄我,愚弄所有人。”
“我能理解你的愤怒,这也正是我帮助你的原因。”
尤里没有作声,但垂在身侧的拳头倏然握紧。
文字继续涌现,又急又快,如果它有声音,应该十分急促:“但我必须告诉你,这个方案虽然成功率不低,而且足够快捷,但也有相当机率失败,并且没有回头路可走。也许,你应该继续忍耐,利用其他手段解决图灵,将它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
沉默片刻,尤里忽然问道:“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几年时间才找到你?”
“你没有说过。”
“十五年。从我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异样、追查出蛛丝蚂迹,并察觉到你的存在开始,我足足寻找了你十五年。同时费尽心机在权力中心取得更高地位,以决策者的身份观察这个帝国。”
“然后?”
“这个帝国的运行十分巧妙,表面上看,皇帝未成年前只是摆设,成年之后也得不到更多权利,许多政务的决策权都在大臣手里。但是,皇帝掌握了最致命的关键。”
“武器?”
“对。战争之后人类努力从废墟堆里刨出来的精华,全都为图灵与诺思家族掌握,没有人可以撼动分毫。甚至助长了军事大臣野心的那些东西,也不过是一点残渣,至于其他大臣,他们自以为是帝国不可或缺的一环,实际不过循着诺思家族早已铸成的轨道,日复一日像工蚁那样重复作业罢了。
“不止如此,他们还掌握了民心。巧妙引导起民众对纯净基因的朝圣感,皇室地位自然神圣不可侵犯。”
“你认为没有别的办法?”
“也许有,但需要更长的时间一点点蚕食侵吞。等到成功,说不定帝国,不,整个宇宙会爆发更大的危机。虽然设备不足,但你应该也能计算出,目前的210亿人口均有生殖隔离,人类被划成许多不同种族,这将带来十分严重的后果。”
“它”大约停滞了一秒多,快得几乎觉察不到:“是的,以目前的内存,我可以推演到一百八十六年后,那时种族生殖隔离的恶果将初现端倪。”
尤里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孤注一掷。而且,摄政王的身份看似权利很大,实际却帮不上什么忙。单是那几百个侍卫军,名为保护,实则监视。这些侍卫冷漠死板得反常,我怀疑图灵对他们动过手脚,除非动用极端手段,否则根本没法解决。但若下死手,那就得做好正面与整个帝国对上的准备。”
“我明白了。那么,根据你接下来一个月的行程安排,我认为接见自然联盟使者的近轨太空站是个好地点。我会在那里安排你脱身,同时事先放出暗杀消息,让别人以为是政敌做的。”
“7月6日……我会提前准备的。”尤里点了点头。
这时,通讯手表响了起来。看完讯息,尤里说道:“陛下说有急事找我,我得去一趟。”
…………
看到这里,车内的屏幕忽然自动点亮,闪现出一行大字:“光网重置完毕,立即切入紧急新闻”。
紧接着,360°视窗上突然出现一张与尤里一模一样的面孔,只是少了两颊的鳞片,眼帘紧闭,面色苍白,透着显而易见的孱弱憔悴。
镜头停留片刻,又切回主持人身上:“刚才我们看到的影像由帝国新闻部公布,大家可以看到,刚刚获救的摄政王阁下虽已脱离危险期,状态却不是很好。让我们为他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