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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家也是勋贵,但立国时功劳有限,在太子妃他爹容敬发迹之前家里已经败落得差不多,莫说爵位人脉,就连祖上传下来的田产也只剩了三百来亩,铺面更是只在祖宅所在的镇子上留了两个。
这家底基本和乡绅没什么差别,还是不大富庶的乡绅。后来容敬二十八岁中了武状元,仕途一片青云,容家这才踏上了复兴之路。
贾敏不必细看容敬的履历,便知道容老爷跟孙大老爷这种纯靠祖荫之人大为不同。
她有感而发,“老爷在西北不比江南。”
林海开口微带酒意,但整个人十分清醒,“江南太平已久,纵然出了一二狂徒,处置起来亦无须畏首畏尾。但在西北便不得不慎之又慎。万幸……”说着额头就贴上了贾敏右脸,“多谢敏敏。”
本朝国号为“梁”。大梁朝的心腹大患都在北边,一个是位于东北的大金,另一个便是雄踞西北关外数千里草原的西狄。
仔细论起来,西狄比大金还要彪悍狠辣得多。大金虽有一望无垠的草场,可境内一样有富饶的土地,总而言之大金的日子过得还好,百姓吃得饱,国力又不足够到对本朝轻启战端。
西狄就不一样了:吃不饱要来抢,吃得饱还是要来抢。当然,目前西狄还是因为吃不大饱才不停犯边。
从太~祖~爷~立~国那会儿为防备大金和西狄,建立了九边重镇,其中六镇都是针对西狄。足见西狄在~太~祖~爷心中位置。
话说驻守在九边重镇之中的二十多万边军地位超然,不受兵部统辖,而是归属枢密院调遣。
历来枢密院长官枢密使都是圣上心腹之中的心腹,贾敏的父亲贾代善从西北回京,也曾执掌过枢密使大印多年。
十几年过去,父亲的袍泽多已谢世,但袍泽的儿孙却在,还大多在边军中任职。若是只剩空爵位的荣府老爷前来结交,八成落得一封不咸不淡的回信以及厚颜攀附之名。毕竟地位不等,谈何结交。
但贾敏这位布政使夫人随林海到任初始便给父亲的旧交一一送去节礼书信,不出半月,便收到了一大堆回信儿。
数年没什么来往的老相识,全都给了回应。
走得太近,难免文武勾结之嫌,但关键时分彼此都能送点消息,何乐而不为?
武将相对憨实,却有自知之明,玩手段玩心眼都比不过那些舌灿莲花,官场老油子一般的文官,因此他们都十分乐意有个交情不错的文臣背后给他们出出主意,甚至只要适当的提醒,免得他们一头扎进坑里就足够了。
作为回报,他们也会主动当一当耳报神。
而且林海赴任的时机很好:西北的冬天可不好熬。不管跟西狄打成什么样,也不管战事如何焦灼,只要冬天来临就各自收兵,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否则纵然十万大军,光靠寒冷,就能冻掉一半的战斗力。
总之来到长安月余,林海已经充分了解了西北局势,以及官员武将间的大致情况——若无媳妇书信“再续~旧~情”,他也不能如此轻松地摸清自己将要面对的……最艰难的任务。
林海歪在榻上,一把搂住媳妇的腰身,平静道,“离京之前,圣上嘱咐我在民政上多用心,更特地提及让我留心军务……”
林海是布政使,圣上却让他留心军务,这意思把所见所闻及时给圣上写密折乃是最起码的要求。
贾敏笑道:“圣上默许老爷打听消息,也算……过了明路?”
人脉广也是才能的一种。
“分明是话里有话。”
“留神容家?”眼见丈夫立即点了头,贾敏不慌不忙道,“要我说,孙家自打老太爷致仕,哪怕孙大老爷做了兵部侍郎,终归是放开了兵权。孙家就成了粮库里的硕鼠,咱们大梁仓廪足,有些耗子虽说烦人却还不打紧。”她凑近林海,声音极轻,“容家不一样。”
从当初的甘肃巡抚到今日的陕甘总督容敬不过花了两年多一点。
须知陕甘总督职责上便是更偏向军务,握有调动粮饷,领兵出战以及战时指挥之权,若是容家有了二心,为祸不小,相当于在挥着锄头猛挖大梁的城墙。
这让圣上如何不生起防备之心?但若是对容家以及容敬毫无欣赏和信任之心,也不会选了他家的女儿配给太子,更不会让容敬升任一品总督。
林海应道:“从圣上那儿出来,老师便跟我说到任后先站稳脚跟,之后就得多瞧瞧容大人。”
圣上勤政爱民,赏罚公正,是个公认的明君。圣上励精图治之下,天下太平二十余年,大梁的文臣未必不爱钱,武将也未必不怕死,但文武百官不乏颇有节操之辈。
林海的座师周阁老提醒弟子,也是更多出于公心:容敬……让他抓准机会,兴许会反!
只有夫妻相对之际,林海就把老师的看法全都说给了媳妇。
贾敏简直要给周阁老拍手叫好:前世容敬的确反了。
借着太子的名头打起了除奸佞的旗号,不仅拥兵自重并派出小股斥候四处~骚~扰……他倒是没明白说是自家是~起~兵~造~反,但行动上已经做足了。
可惜地府之中的水镜映出的景象多集中在京城,西北之事贾敏也只能算是从侧面得知:只听阁老向圣上禀报,容家~大~军还没跟六皇子带领的精兵两军对垒,容家就又莫名怂了……贾敏倒觉得,怂得兴许不是容敬,而是容氏其他族人。
容家只有容敬一人官居一品,其余族人不过六七品小官……倒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容大人管得住一个,管得住两个,却管不住身后各怀心思的一大群族人。
想想查抄孙二私库之际,不也是有容家派去一队精兵,想趁人不备捡个漏吗?
以容敬的脑袋不难想明白,孙家倒了,空出的一系列位子必有容家填补上去的部分,何必为了银钱千里迢迢跑到江南越殂代疱?空惹圣上和太子恼怒。
何况容家并不缺钱,容敬发迹之后靠着各路孝敬和开在西北众多商铺,以及与众多同僚合伙建立的来往于西域诸国的商队,如今家资至少百万。
林家的百万家产还是数代人积累而得呢。
贾敏默默感慨了一回,回神后便问,“老爷作何打算?”
林海沉吟许久,才道,“东宫……前途难料。”
容家可是太子的母族,让得意弟子看好容家,本身就说明周阁老对太子不大有信心。
这是老爷第二次正经表态,不看好太子了。贾敏闻言,也轻叹一声,“东宫的确有些没担当。”
却说两位钦差皇子带着一大堆证据和钦犯回到京城,太子始终不曾到圣上跟前请罪认错,而孙老太爷去世之后,太子既不求情也不处置孙家,反而一切都丢给父皇。
一副悉听尊便的乖儿子模样,让圣上骂都骂不出来。
这在贾敏看来,不管太子内心作何感想,这表现得也忒没担当。
贾敏两个各为一家之主的哥哥就都没什么担当,侄儿宝玉也没担当,于是前世的荣府落得抄家夺爵的结果,两个哥哥一个流放,一个去职,侄儿宝玉生无可恋最终出家为僧。
想起前世娘家凄惨结局,贾敏忍不住低声道,“一国之君若是没担当,结果如何还用说吗?”
难不成当了皇帝,遇到为难之事也要推给旁人?实际上,能推到圣上眼前拿主意的事项就没有一件不棘手,不涉及万千百姓命运的。
别说大金和西狄如今可都是虎视眈眈!大梁国亦是人才济济,皇帝坐不稳皇位,绝对不乏狠人要“以身代之”,皇朝更迭天下大乱,苦的都是百姓。
林海深以为然,“老师正为此忧心。”
林海心道:往小了说,为了自家飞黄腾达,往大了说,为了百姓安居乐业得享太平年景,也得把太子从宝座上扯下来。
贾敏与林海十分默契,“老爷是能臣,而能臣最怕昏君……”
林海笑道:“敏敏夸得我脸热。”想了想他又道,“对孙家出手也是几位阁老商量好的结果。江南空出一堆官职,少不得一一递补调动。原本老师也问过,是否愿意回京帮把手,我考虑再三,还是来了西北。”
林海乃是天下所有封疆大吏之中最年轻的一个。而最年轻往往意味着政绩官声都略有不足。
西北却是个建功立业的好地方,而京城在几年内会因为几位皇子斗法而不得安生,于是还在杭州那会儿林海就给老师写了封信,详细说了他的看法。
周阁老果然用浙江布政使从另一位阁老那儿换来了陕西布政使,以及一点添头……
怎料周阁老这边商量完,要给得意弟子一个准信儿的时候,圣上先透了口风:他也想让林海去西北。
听老爷说完这段轶事,贾敏忍不住笑道,“简在帝心……就是不一样。圣上一发话,周老大人还少得了点添头呢。”
这就是玩笑话了。林海在浙江任职期间,很是向自己的两位老师引荐了几位青年才俊。两位老师对这样贴心的弟子自然有所回报。其实周阁老讨来的“添头”也是打算送到林海手里的。
林海亦笑,“只好委屈下老师了。孙家的事儿一年之内能收拢好了都不容易,这一年里必然动作频繁。”
毕竟审案定罪评定调动都需要人手和时间。
贾敏会意,“老爷的帮手还没来齐吗?”
陆陆续续会有帮手到来不假,但现成的自己人也不得轻忽。林海道:“正好冬日里事务不多。以前来往不多,并不知道史大人颇为不凡。”
这里的史大人便是如今的陕西都指挥使,史湘云的叔叔史鼐。贾敏见着史鼐,还得称呼一声表哥。
日后一门双侯的史家,可是金陵贾王史薛这四个大家族之中唯一一个不仅没坠了祖先名头,反而越发风光的人家。
老爷乐意跟他家亲近,贾敏求之不得,她琢磨了一下便想起如何给史家雪中送炭了,“史家家产今非昔比。”史家上一辈花销太大,官位却不高……实际上哪家子都一样,空有爵位,没有支撑得起与爵位相称的官职,一大家子入不敷出,连着一两代下来,就离败落不远了。
见老爷点头,贾敏继续道,“我表哥现在家底可不厚,甭管是雪中送炭还是落井下石,挣银子的事儿拉着他就成。”
林海痛快道:“辛苦敏敏了。”
史鼐史鼎兄弟俩真不是有意苛待侄女湘云的。
湘云父母双亡,性子别扭敏感也不稀奇,但她抱怨在家做不得主且要做活到深夜……那是因为史鼎史鼐兄弟手里确实不宽裕。
而且史家这两个表哥让贾敏佩服的还不止是眼光卓绝对选人,战功赫赫有远见,而是他们不贪。
比起自家老爷这种家底丰厚而不贪,史家表哥没什么余钱还能谨守操守就更为难得了。
夫妻俩商量妥当,恰好第二日贾敏便受到了史鼐夫人的帖子。
闷在家里十分无趣,贾敏便带着黛玉和珝哥儿一起到史鼐府上坐一坐:史鼐夫人这回还是单独请她过府吃茶叙旧。
史家太太的确有心亲近,见面落座互相问问家人,夸夸儿女,就主动提起了正题,“我们到任小半年了,我们老爷那儿倒也罢了,我却是连老爷同僚的家眷还没认全呢。”
新官上任,三把火烧不烧先搁一边,但下属一次前来拜会新上司,下属的妻子们也一样要来见见上司的夫人。
贾敏好奇道:“这是怎么说的?”
史家太太轻笑一声,“常来奉承的几家太太对我两个姑娘异常关心呢,还特地当着我说了几个西北好男儿。我细一打听,竟都跟容家走得近。”
史鼎和史鼐都是娶了将门之女,说话不擅长弯弯绕绕。只听这两句,贾敏就知道史鼐到任,属下不知有多少人不乐意。
别忘了史鼐这个都指挥使可是圣上钦点。须知林海那位世兄,周励到任之际,哪怕手下多为孙二收买,也没谁早早就跳出来为难。
而且知道史鼐新到任,便欺负人家人生地不熟,进而算计人家儿女婚事,比孙二更卑劣。
史鼐太太说得还算客气,等史鼐与林海见面,史鼐终于忍不住吐了苦水:陕西都指挥使司吃空饷居然吃到了一半!
林海了然:难怪史鼐那帮子下属在他到任后态度都怪怪的。
史鼐直言相告,其实也是求人求到了林海跟前,这种情况他就算照实写了折子递上去,也有可能让容敬或是太子出面扣下,未必送得到圣上眼前,但林海不一样,他能密折上报。
但林海的密折可不像御史似的,能风闻奏事。
于是林海劝道:“先捏住证据。”劝走了史鼐,他回到府上便跟贾敏讨起了主意。
贾敏在水镜中得知,明年西狄来犯,容敬从容指挥,杀敌千余……这份功劳如果可以最好还是别落在容敬头上——太子的这位岳父可比太子的舅舅更危险。
她便道:“我信我史家表哥不会空穴来风,纵然事实有一二偏差,老爷不如先跟圣上透透风?省得真查检出个骇人的结果,圣上也没个准备。”
其实她还真没想到陕西都司上下糜烂,居然到了半数空饷的地步。若是驻守大关的边军有半点闪失,陕西都司……可完全指望不上!
林海把这话听了进去,一头扎进书房酝酿了一晚上,第二天上午,一封密信就经由驿道飞速送往京城。
看到密折之后,圣上整整思量了三天:他已经削了孙家,短时间内不能再动容家,不然干脆废太子得了。可容敬在西北前前后后待了十来年,也的确该敲打敲打,然后再给他换个地方了。
从密折看来,容敬在西北经营得很是不坏。
圣上在心里冷笑了一回,就把六皇子尹灏召了来:让他作为钦差大将军到西北主持备战,以及来年春天的出关“大清扫”。
六皇子领命,回家就让王妃收拾东西,自己则瞧瞧跑到二哥府上求妙计。
二皇子果然看得透彻,“不用太给容敬面子,但也别撕破脸。”
听说六皇子要来西北,林海搂着贾敏道,“圣上果然上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