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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提笔给夏贵写信的时候,赵昰想了很多,落笔的时候,更是几经犹豫,最后还是烧毁了两封信,留下最后这封。
夏贵的人生简历可以证明他不是一个懦弱的人,亦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人,而六十岁高龄,亦代表着他丰富的人生经验。
对付这样的老家伙,赵昰可不敢耍滑头,几经犹豫,落笔还是以真诚为主,包括所、所讲,也都是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到对方希望看到什么。
而赵昰,赌对了。
夏贵最想看到的,是希望,十年前被大败于阿术,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失利,但老将军并不苦恼。
胜败兵家常事,在兵家之外的人看来是安慰之语,而对兵家人来,这是最基本的素质。
在与伯颜对抗中,贾似道任人唯亲的手段越发猖狂,老将军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又见军不可用,拨船便走。
如今临安都降了,圣人都去给蒙元磕头,他又有何不投降的道理?
世间一切,哪有没有因由的结果。
老将军哭,哭得不是感动,更不是赵昰的某句话,而是,盼了多年,临死临死,终于盼到明主了。
所谓明主,不必非要体现在雄才伟略上,亦不一定体现在计谋深远之上,只要做到一,便足以称为一代明主,那边是——知人善用。
远隔千万里,赵昰能猜出他要投降的举动,已经足以明赵昰有知人之才。
而善用一道,从赵昰为老将军的规划中已经体现出来,老将军即使不投降,淮西一地,也是很难保住的。
而更精明的是,赵昰通篇不曾忽悠人,虽然话里话外透漏着希望老将军能像年轻时一样英勇,但从不曾名。
因为赵昰没办法作出承诺,甚至这天下人,还有谁能承诺大宋的未来么?
‘若早十年,不,五年遇到这样的明主,必效死力。’
带着这种遗憾,夏贵才有了之前的安排。
如果夏念奴去看,赵良钤死了,一了百了,老将军直接投降,若是活着,便要见上一面再做打算。
夏念奴得了命令,急急忙忙跑向赵良钤居住的地方,此时深更半夜,她怕剑客已经到了,赵良钤抵挡不住,特异带了父亲的亲卫。
一路急行,来到赵良钤的住处,只见其内一片漆黑,夏念奴带着十多个亲兵而来,走动间声音极大,可是里面没有一声音。
‘莫非……’
夏念奴想了一下,用力的摇头,快步来到门前,推门而入。
淡淡的血腥味在屋子里飘散着,月光从她推开的房门照射进来,她借着月光望向床上,那里被子裹成一团,里面好似住着一个人,可这么大的动静,人却一动不动。
夏念奴快步上前,才来到床边,后脑突然传来破空声,回首,正见到一个人坠落下来,一把匕首掉落在地上,发出‘叮当当’的声音。
“你来干嘛?”
赵良钤急切的道,目光警惕的望向门口,十个亲卫就站在那里。
他刚才以为又有敌人来了,从高处落下,借着月光才看清夏念奴模样,赶忙扔了匕首,以免误伤夏念奴。
“你没死?”
夏念奴惊喜的叫了一句废话。
“没有。”赵良钤已经起身捡了匕首,略一判断形势,道:“老将军要见我了?”
夏念奴头,疑惑的望了床上躺着的人一眼。
“那个剑客。”赵良钤谁道。
“他厉害么?是淮西有名的剑客呢。”
“死的太快,没能感受。”
两人聊了几句,夏念奴把大体情况告诉他,让他有个准备,随后带着他去见老将军。
一路上,亲卫们望着赵良钤的眼神都怪怪的,虽然军伍中的汉子不太看得起剑士,可那剑士的名气很大,也不止于死的这般无声无息。
‘死的太快,没有感觉’……这是什么评价?
在亲卫门的怨念中,赵良钤来到老将军处,在通报后,跟着夏念奴进入屋内。
此时屋内已经燃起六处油灯,明明是黑夜,大厅却光亮的很。
赵良钤打量着主座上的夏贵,老将军面容清瘦,眼袋下垂,双眼中略显朦胧,老态尽显,神色也是无精打采的样子。
老将军也打量着赵良钤,从长相看,不失赵家英武模样,神情略显疲惫,但双目中透漏出的朝气却已经不是他可比的了。
一老一少,便这样定定的彼此对望了一阵,赵良钤行礼问好,老将军应下,让他坐在左近,姿态摆的极其亲厚。
“从婺州过来,一路辛苦了。”老将军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反而带着一副英雄暮年的调调,听着让人略感窒息。
“晚辈身体强壮,不辛苦。”赵良钤可不信夏贵摆出的这幅样子,若他真是这样,如何掌控淮西这么大一片地方,只是作为晚辈,他不好明言,但话里话外,却带着刺头。
你不是英雄暮年么?没关系,我年轻力壮,淮西大好江山,你不要,我赵家人要。
老将军仿佛不曾听出他话语中的刺,反而赞同的头。
“赵家像你这般的英武少年,几十年没见过了。”这话中既有刺,又无刺,看你怎么想,怎么看,端的是变幻莫测。
赵良钤神色闪烁,知道与这等老怪物谈不出什么东西,本不欲多,却见老将军浑浊的双眼中闪过一道轻视,不由的怒上心头。
“您是没见过益王的本领。”赵良钤双手向东一拜,神色激昂道“婺州城下益王演讲,激昂澎湃,数万军民齐呼万岁,大宋之希望,操于益王一手尔。”
老将军笑着头,鼓励他继续下去,他如此行事,却是要探探益王跟脚,看他的形象如何。
“既然操于益王一手,却不知益王都做了些什么?”老将军脸上的沟渠差不多挤在了一起,一副农村老头村口听闲嗑的样子。
“益王闯贼军,立王旗,治宗室,开夜校,虽然只有八岁,文已安邦,武亦定国,老将军觉得,谁还能做得更多,做得更好?”
赵良钤终究年少,加之劳累使得意志力下降,又被夏贵老将军言语刺激,热血上涌,此时已经是面红耳赤。
老将军轻撸胡须,笑容依旧淡定,模样依旧老态,可只要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场比拼,老将军已经完胜。
夏念奴在一边看的着急,父亲这样的老态她都不常见的,不过每次有朝廷钦差来的时候,父亲便是这样。
而这样的父亲,简直就是一只老狐狸,借着自己年纪大,能攻能守,赵良钤是被他糊弄住了,若是不曾糊弄住,还能谎称年老无力,一推三六五。
“父亲,喝杯茶吧。”
夏念奴上前,为二人斟茶,这一缓和,赵良钤也渐渐冷静下来,再看夏老将军的时候,脸上已经带了警惕。
“女大不中留啊。”老将军叹息一句,的夏念奴面红耳赤“益王那里,已经请继位诏书去了?”
老将军的话让赵良钤面上一喜,有问话,就是有表态了,至少是有的谈,这是好事,可同时让赵良钤面容一楞,因为这事他真不知道。
“看你这样子也不知道,罢了,罢了,益王这旨意,你也是没看过吧。”老将军着,示意夏念奴把明黄色的绢布递给赵良钤。
赵良钤接过,细细观看,越看,眼睛越大,最后嘴巴大张开,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一边的老将军看的眉开眼笑,还不停的向女儿使眼色,颇有老不正经的架势。
夏念奴见赵良钤的模样,也是暗暗发笑,她自见到赵良钤,只觉得他做事有分寸,行动有步骤,算得上精明能干,只是经验少些,却不曾见他如此吃惊,甚至有些惊慌失措的模样。
“这……这……”
赵良钤想问这是不是假的,可看着下面的益王印,再看这布料跟自己拿来的一样,却实在没办法否认。
沉默许久,赵良钤挺直的脊背突然弯下,一身的力气仿佛散了一般。
他自认对赵昰的命令竭尽全力,可赵昰在信中却如此写,岂不是置他的努力于不顾?这落差,尤其是一个自信满满的年轻人能承受的。
夏念奴想上前劝,老将军摆手摇头,大厅就这么沉默下来,除了油灯的跳动声,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
直到赵良钤的目光越来越颓败,眼看要陷入自己的世界而不能自拔,老将军突然问道:“可有哪里不明白的,我这个老家伙还是能为你解一二的。”
赵良钤整个人一震,仿佛抓到救命稻草,急忙问道:“为何益王与我老将军要投降蒙元,可信中却写着让您投降呢?”
老将军无奈的一笑,指着他问道:“你这是办事的样子么?益王跟你什么,有必要跟我么?当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赵良钤被他得不好意思,眼中漏出自责。
夏念奴怒哼一声,很是不满父亲对赵良钤的调笑。
老将军无奈苦笑,心想自家姑娘还真看上此人不成?这般想着再看赵良钤,确实也一表人才,相貌相当,虽然办事略显幼稚,可能有这份果敢和拼劲,还真不怕成不了事。
‘只是这韧劲,差了。’老将军心中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