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验心

天宇士雄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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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见那下巴间点一颗美人痣的佳人,每次我历经生死劫后,总要梦她一梦。

    仿若她是我的梦劫。

    亦或是,她的记忆碎片深深地渡在我的脑海。

    很感激她这次没有泡在水里,更没有用洁白的肉身去培育莲花的繁华。

    可是她在哭,哭得万物枯萎。

    她的乌玉长发被疏冷的风,散作凌乱的丝绦,有的盖住她因为激动而起伏跌宕的胸脯,有的遮住她因为痛苦而咬出血痕的唇。

    有的飘胧过她因为诛心而盈盈欲坠的泪眼。

    她哭得太伤怀,眼里飞泄而出的泪滴,垂挂在遮眼闭目的发丝,随着长发的弧度,滑落颗颗寂寞的水尘。

    “我最后问你,你只说是,或者不是。”美人的声音也是悲哀的。

    对面应该是位男子,可惜我看不清明。

    “你心里,倒底有没有爱过我,哪怕是一丝一毫?”美人凄凄惨问道。

    男子沉默是金。

    我拼死回首,想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混蛋,如此伤害一个痴念着他的人。

    反抗皆为徒劳。

    “罢了……罢了……”美人的泪眼藏进丛生的乱发里,“我知我是脏了的,怕是配不上你。”

    “想我千百年的妩媚多情,只毁在你一人的手里。”

    美人自怀里掏出一粒赤红色的妖珠,上面隐约有个字。

    她惨笑一声,下巴间的美人痣竟也妖娆起来。

    “今日就跟你道个永别,用我这脏污的身子,化作池子底的淤泥,来滋养这颗连珠,彻底结束这可悲的世界吧!”

    说毕,美人仰头吞下手里的妖珠,最后朝那看不清面相的男子倾城一笑。

    起身纵入背后的湖水里。

    那湖水仿若注入了生命,张开无数双剔透的手,将美人紧紧拉在湖水的最低部。

    沉淀,沉淀……直至消亡。

    我被眼前的场景吓傻了。

    生命是宝贵的,且也是脆弱而不堪一击的,纵使得不到爱,也应该坚强的活下去,怎么可以说跳便跳呢?

    一双粗糙的大手,慌乱地穿过我虚幻的肉身,他尾随着美人,一同坠入湖水中去。

    湖心骤然间横空钻出无数片碧绿的荷叶,这些荷叶密密麻麻,接接衔衔,将男子的身子绝情地顶在湖面之上,任凭男子如何撕心裂肺地呼唤,他永远进不到水里去。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早应该像现在这般发疯似得搂住她。

    可惜,他没有。

    “你看她的胳膊,上面全是伤口。”

    “是呀,跟百足蜈蚣嵌入肉中一般,看得人好生恶心。”

    “这样的女人,庄主居然会命令我们,日日以千根虚参保她一口活气,也不知是使用了什么下作妖法?”

    “你们这话就不对了,庄主专宠梅姑娘,这千根虚参是梅姑娘吃腻了的,只不过现在叫她拾人牙慧罢了,何来器重之谈。”

    “你们听说这姑娘在九重香障里,原是跟端木公子在一起的吗?”

    “大约听说了,你快说说看,有什么说法。”

    “据说这位姑娘,被庄主抱出的时候衣衫凌乱不堪,而且浑身血污……”

    “难不成她是被端木公子……我可听说那位公子犹好这口的。”

    “你们且说说……”我徐徐睁开眼睛,礼貌尤佳道“那端木云尤其好哪一口的?”

    锦榻边,三位仙娥满脸错愕,微张娇口,水珠做的莹润眸子里,慌张如波。

    她们端一盆清水,也拿了巾帕,似乎本是要替我擦身。

    擦着擦着,就摩擦出些许八卦。

    可惜现在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写满了“糟糕”二字。

    没错,她们确实要糟糕了,因为我句句都听在心里,简直是刻骨铭心。

    我硬顶着虚软坐起身来,脸上的笑意连我自己都觉得是寒冷的,我更缓笑道“我从九重香障里出来,难道不是躺在你们尊贵的庄主怀里,你们怎麽不详细讨论讨论,有可能是你们庄主对我行为不端?”

    “哦……对了,你们独孤庄主是有心上人的,以后每逢那个梅姑娘吃剩下的,刚好再取来叫我也尝尝……”

    我的心里呕心死了,大难不死之后,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他,可满耳朵里全是销肌铄骨的毒话。

    这些话,比毒药更能杀人。

    几位仙娥尴尬地低下头,可是我知道,她们的心里却是抬着头,在鄙视着我的。

    “无礼!”墨轩迈步出现在我房里,他微黑的脸庞呈现出极端的不满,他摇头示意几个仙娥离去。

    那些失魂落魄的佳人,跌跌撞撞轻跑出门去。

    我浅听她们恭敬一声“庄主,药先生。”

    就知道所有的人都来了。

    “你可知是谁救得你,你怎麽可以一醒来便胡言乱语。”墨轩用我最熟悉的话语,进门就开始教训。

    他那一句无礼,摆明是在教训我。

    “不管谁救我,谢谢你们不敲门就进我的房间。”

    说着斩月和药奴一并迈了进来。

    我赶忙把千疮百孔的右臂藏进锦被里。

    “姑娘可好些了?”斩月彬彬有礼道。

    他怕是不能张嘴,一开口我的胃就迫不及待得开始翻痛起来。

    “还能仗势欺人呢,怎麽会不好。”墨轩横插一句。

    “仗势欺人?这个词语好重的份量,我都不知该依仗谁的势?”

    我缓中带急得盯着独孤斩月,他今天看起来真像位玉树临风的陌生人,远站在天边。

    “是仗独孤庄主的救命天恩吗?”

    他站得那么远,我靠的到吗?

    我的胃更痛,撑不住烦心的纠缠,俯首吐出近日来吃过的参水。

    好啊,正好吐还给那梅姑娘。

    “好好的,怎么就吐了。”药奴一个箭步移近,将我无力的身子扶持入怀,一手置后抚摸在背。

    “你……没穿外衣啊?”药奴尴尬道,可他的手仍然在后背替我顺气。

    我拿起被沿遮挡住胸口的裹胸,还好只是两条胳膊明晃晃昭告天下。

    我若是光着身子,我看这姓药的也敢摸。

    “你的胳膊怎么了?”独孤斩月不曾靠近,他的眼神若即若离,只透着清澈的琥珀流霞,绝对没有半丝怜惜。

    我再吐几口,胃里的好肉也是要吐烂。

    不想叫他看见,他偏偏体察入微。

    想叫他看见后疼我一疼,他偏偏从容无睹。

    “什么,我看看!”药奴把我右臂的道道伤痕看进眼里,再从眼里散射出漫天的恨意。

    连他的面具,也熠熠着金冷的煞气。

    “是谁这般害你?”药奴咬牙切齿道。

    “是我自己……”我不声不响把胳膊从药奴的手里抽回来。

    那上面的疤痕真心是扭曲斑驳的,连我看了都希求这是别人的皮肉。

    而如今旧伤难愈,又添新痕,紫尾魅鼠的尾巴再给我这烂肉追加新的痕迹,锦上添花,烂里泛滥。

    我以为有一天,当我最在乎的人看见这些丑陋之后,我会喊个痛彻心扉,或者换别人个伤心欲绝。

    看看所有人漠不关心的表情,我就知道我们回不到我还叫雪若的那个时候,我现在更像是个被救回来的流浪狗。

    反正狗是救了,谁会在乎狗的身上有什么旧伤疤呢?

    “各位,如果我的胳膊看够了,可不可以叫我休息一会。”我刚苏醒些时候,不适合动气。

    “也好,你们先走,我再为虫儿姑娘诊一下脉。”药奴扶我躺下,开始下逐客令。

    墨轩拉了斩月的袖角,斩月恍然嗯了一声,也没有嘱托我要好生修养,和墨轩俩人一前一后离开。

    不该走的走得行云流水,该走的留得入木三分。

    我冷看药奴道“人都走完了,准备装到什么时候?你不是不愿救我吗?”

    药奴把我的右臂从被间缓缓取出,妖孽笑道“现在,我又想救你了。”

    “我这几日,除了千目替我吸毒,余下的时候你都在看我的胳膊,难道还能看出花儿来?”

    打自斩月请千目进庄后,我就迷迷糊糊得恢复了意识,我知道千目将我血液里的毒素吸除,而药奴则是为我调养,包括缝扎伤口。

    “看不够,我要看到你主动告诉我,是谁对你下毒手为止。”

    “你就不必费心,真的是我自己割的,一月一刀,三年三十六刀。”我无所谓道。

    “你……”药奴吞吐不语。

    他拿裹着银色手套的手指在我的伤口上轻滑,每一道都划得认认真真。

    “以后再不会有人害你,我保证。”药奴把手五指合拢,收作一拳。

    “笑话,”我倾斜卧起身子“你故意在我进入结界前行为暧昧,不就是想借我的力量,替你将端木云引去。如今可好,他是被安全扣在行风了,可我的名声……”

    我愤恨的模样一定如同嗜血。

    想想当时我们饮的毒就是药奴调配的,他想让端木云喝哪杯,他喝得就是那杯。

    “放心,他是活不久的,如果他没有伤害你的话,”药奴狭长的眼尾抖散满室的寒冷。

    我冷不丁得浑身一凛。

    “你这次除了铲除端木家的一线希望之外,还借着九重香障干掉不少对头吧?”我猜测一问。

    “我只是针对端木云,应该是独孤斩月趁机铲除掉不少细作。”

    “什么?”我大为吃惊。

    “其实你的直觉很准,我们借着梅姑娘的病情,广发邀请函,行风自来守卫森严,想进来作怪的只有做医生这一路。”

    “我们细细追查了所有留下来的二十几人,果然发现有鬼。”

    “我在其中暗做手脚,叫他们各路人马在九重香障里先斗个鱼死网破,你也知道的,越是懂医理的人,越是怕死。我死,不若你死。”

    “那九重香障自小我就讨厌至极,师傅表面和所有师尊谈医论理,可是死在障内的优秀医者,也是不计其数。”

    “九重香障,哼,叫得好听,不过是追名逐利,检验人心的九层炼狱罢了。”

    药奴说得极其鄙视,仿若天地间只有他是最干净的人物。

    我以前只知晓他性格怪癖,谁想也被他的师傅教作心机鬼。

    斩月也是。

    我也是。

    所有人都是。

    生活就是一个巨大的九层香障,叫着华丽夺目的名字,内里确是藏污纳垢,处处玄机。

    所有人都被练出了心机,藏之浅者,必诛,藏之深者,必王。

    真个,我死,不若你死。

    “好个九层试心的炼狱。”我由衷赞叹道。

    “端木云只是只软脚虾,你若不中毒,抽他绰绰有余。”

    “可惜,我终究差点死在界里……”我眼神一凝道“有个烂酒鬼,你们扣住了吗?”

    “有这个人吗?”药奴诧异道。

    “跟我一起进白色结界的人啊?”我的心不由被一拽。

    “胡说,我只让端木云随你进去,何来第三者?”药奴离奇道。

    这个傲狠……我恨得牙痒痒,神情冷作寒潭道“你得告诉斩月,你们把最大的鬼放进行风了。”

    药奴无言一把扑倒了我,他的身子饱含软软的药香,长发瀑布一般将我埋进黑雾里。

    “你知道我刚刚死里逃生吗?”奇怪他的身子压下来,并不沉重,反而温香软玉的绵延下来。

    “勾心斗角的事以后还是让哥哥来操心……”他水汪汪的眼睛将万众风情,缓缓灌进我的眸子。

    “你就乖乖地听我的话……就行了。”

    他酥指点点我的鼻尖,红唇喷雾道。

    什么情况,他怎么可以不论任何场合,任何地方,随便发情。

    我自从经历端木云一劫后,格外讨厌异性靠近。

    顶起膝盖,我准备给他来个断子绝孙脚。

    一位仙娥慌慌张张扑进来,一看是药奴在,赶紧喧哗道“不好了,不好了,药公子,那个叫千目的小朋友,把所有伺候过虫儿姑娘的婢女的衣服,全给扒掉了。”

    “你看……”药奴把我顶起的膝盖,隔被按平,妩媚笑道“有人开始给你出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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