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生死一线

天宇士雄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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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伏马狂飙,根本不敢再回顾身后的景色,只念着快跑快跑,不要被吞天的飓风卷入风腹。

    诸葛辩玑驾马早已不见了踪影,其余的几人也东奔西跑,我趁着眼前的景色依然鲜艳,使劲朝着那仅存的世外桃源逃窜。

    眼后的世界,已经转眼被血红的巽风连根拔起,高托入云海之巅。

    马儿风驰电掣,拼死一搏,终究抵抗不过风力的狂嚣,瞬间被巽风吞没。

    一望无际的猩红呼啸天地之间,吹散的残垣断壁在半空中旋转着垂死的舞蹈,偶有零碎的残渣如陨石般疯狂砸入地面,激起层层呛鼻的土浪,转眼又追随着巽风的脚步,尖锐地嘶吼着击打逐渐被风势抬高的嘲歌城。

    那远而又远的是看不见的昏天黑地,那近而又近的是躲不开的飞沙走石,人们绝望的惨呼与流血的尸体摻杂其中,却再觉不得恐惧。

    只因为恐惧达到了绝望的深渊,几乎让人放弃了求生的欲望,随波逐流,木讷等死。

    我胯下的马儿前蹄一跛,顿时失去平衡朝前绊倒。我被风沙迷了眼睛,索性闭紧眼目听凭直觉,单手支撑摇摇欲坠的马脊,双腿并起一抬侧身一转,待马儿重重触地时,我已经安全蹲立在它的几米之外。

    看不清,也顾不及,疯狂的风力股股纠缠我的身体,飞旋的残枝划烂我的衣裙,包括裸露的身体亦被无情地凌虐,而我的手边完全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

    眼见要被卷入漩涡中,我顶着风波纵身飞跃,放手一搏弹出穿心,一刀刺入不远处一棵歪斜的树干内。

    穿心贯穿树干的一霎,血风撼摇,一卷一拖将我整个身躯拉扯至半空,我咬紧牙关将水滴长链在腕间缠绕数周,揪扯得两条胳膊几乎从根部撕裂。

    巽风似乎并非无规律的肆虐之风,而是朝着逆时针的方向涌涌向上,犹如神力非凡的巨兽,将嘲歌城渐往天际托举。

    我的长链被风力揪扯,越拉越长,那棵救命的大树似乎也不堪重负,渐渐被怒吼的风力拔出深埋的树根。

    突然,大树真被连根拔起,我的手上没有依托的力量,宛如断线的风筝被巽风瞬间裹入高处,几乎撞击在满空疾飞的残破半壁上。

    我失口大呼道“救命!!!”

    想这毁天灭地的时刻,人人只求自保,谁人有这多余的能力来保护你。

    我心里惨然,难道我的劫难在此,可是……

    斩月……斩月……

    这生死关头,为什么我永远心心念念的只有你一人。

    这一次,我怕是再见不到你,继续对我无情冷落了……

    迷茫的沙尘中,倏然蹿出一道极快的暗影,这暗影翱翔如同炼狱中随意逍遥的精灵,完全不受巽风的影响,逆流溯回,在漫漫红尘里一怒展翅,其翼若垂天之云,破浪之帆。

    几乎在我与那堵断墙撞击的瞬间,莫名的暗影乘风袭来,翅尖搅动起新的风波,与逆旋的巽风激撞出朵朵盛放的血色鸢尾。

    暗影几近时,背脊处端坐一神仙般的身姿,伸手一扯轻轻松松将我揪在背后。我只眨眼的功夫,暗影已经飞离最危险的地带,而那棵歪脖子树顶替我,狠狠撞击在我本该粉身碎骨的断墙之上。

    “嘭!!!”歪脖子树干炸得支离破碎,根叶起飞,宛如满空四射的绚烂烟花。

    “我的穿心!”念及穿心还插在那树干上,我口念心诀缩短水滴长链,结果只有一半的长链回入掌心,另一半夹带着穿心,尾随着纷纷扬扬的树叶残渣,消匿在滚滚的风潮之中。

    “不!”我绝望一叫,我的穿心!斩月给我的穿心!我怎么可以眼睁睁得让它在我的眼前消失。

    “坐好!”眼前救我一名的身影冷冷命令道。

    “不好……”我眼睛死盯着穿心有可能坠落的方向,拼命地张望,哪怕风沙割痛了双眼,我亦要找到穿心。

    穿心就是斩月,穿心就是我的生命。

    我好后悔,刚才就是活该被风给卷走,也不该拿着穿心来拯救自己的性命。

    我光是想着,不由得捏紧手里仅剩的半条水滴长链,无尽无止的悔怨如同决堤的潮水,反复淹没我的理智,啃食我的心脏。

    我胸口的红痣骤然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冲击力,蛮横地撞击我胸口的皮肉,几乎在我胸口掏个血窟窿。

    似乎我的绝望传染了它,激发了它,它总在我最痛苦的时刻爆发出摧枯拉朽的力量,几欲将我毁灭。

    “停下!你给我停下!”我无礼朝救命恩人大吼大叫,全然变作一头暴躁的野兽。

    前面的仙影充耳未闻。

    “我说……你给我……停下!!!”我竭力一喊,将胸口异常的疼痛凝聚作一口火爆的恶气,朝天空抵死一喊。

    这喊声居然洪钟震耳,穿透至滚滚生风的远方,回荡……回荡……

    鬼使神差,漫天逆卷的巽风竟然戛然而止,只一刹那,毫无半点预兆消失的干干净净,方才乌烟瘴气的嫣红血色,乖顺地退回地面千纵百陌的裂缝中去,连一丝多余的猩红也瞬间荡然无存。

    宛如一场恐怖的梦魇,在昏厥中被突然惊醒。

    天地间再次恢复了正常的颜色,一切灾难在顷刻间退回恶魔的洞穴。

    “坐好!”仙影的命令不容忽视。

    我呆若木鸡地坐回他的身后,方才无端的剧痛随着巽风的停止而隐退回体内,而另一种酸楚转眼逆袭而来。

    “我的……穿心……”我痛不欲生地口里碎念道。

    分明是斩月拿来叫我“穿心”的小玩意,如今却扎扎实实地穿进我的心脏,拔之不得。

    我最终是要……

    失去它(他)了……

    天地清明,尘归尘,土归土,轻而又轻的尘,上浮至天空,化作变幻无穷的云海。重而又重的土,下降至地面,凝作万物更生的土壤。

    正所谓,各归各命。

    我骤然间发觉风血洗礼之后的嘲歌城,不在臣服于大地的怀抱,它高昂着绝不服输的头颅,四分五裂地点缀着天地间每一处空间。

    雀无极的辉煌宫殿被巽风捧送至彩云之巅,虚虚浮浮地飘在半空,遥遥呼应着弓尔山巅的龙尊圣殿,一同鄙睨着脚底万众苍生。

    太阳刺透笼密的云层,重新普照着大地万物,将生生不息的万丈金光,散遍每一处飘浮的嘲歌碎城。

    这些零散的城市,尽管四分五裂,高低错落,但是上面的各式建筑却隐约可见,虽有部分没有抵挡住巽风的摧残,但是绝大多数却如奇迹般毅然挺立。

    无数的人们,或滞留原处,或驾乘着鸴鹏,或御驾着自己手工粗制滥造的羽翅,或乘坐着我无法想象的大小鸟兽,自高处纷纷扬扬,如秋风吹拂的蒲公英,又如寒风扫过的雪片。

    羽非羽,蝶非蝶,摻杂着春秋各色,在疏朗的微风里摇曳。

    我最震惊这嘲歌城一日三变,宛如初生的婴孩经历过生活的历练,最终蜕变做光彩熠熠的成年人。

    “听说‘嘲歌城’还有一个名字……”我迟迟顿顿,总是吐出劫后第一句疑问。

    前方的仙影略略侧首,庐山真面终于露出一双遗世独立的邃眸,半张脸庞依然神秘地藏掩在精巧的羽毛面罩之下。

    “天空之城……”他说。

    他威严的嗓音渗透片片细腻的羽绒,被空中的疏疏的冷风,镌染了寂寥的颜色,在空中孤零零地回想。

    “起!”一声令下,身下的暗影一飞冲天。

    我迫不得已揪住他两侧的衣衫,与这陌生的救命恩人共赴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