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珠胎

牵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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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的一个月,月桐郁郁寡欢,蝶君,兰雅和祁圆虽每日都来陪伴,律璟也常唤来阿灵让月桐逗玩,月桐每日最常做的事还是看着天空发呆。

    单于大队还有三日就回到王庭,蝶君忍不住把月桐拉到寝帐内,赶走了所有人,对月桐恨声道:“昭武月桐,我不管你在外面见到了谁,你回到了王庭,你的心也要收回来。别让单于看到你失魂落魄的样子。”

    月桐苦苦一笑:“我心里苦,你却要笑着去伺候单于?我不知道我能装多久。”

    蝶君杏目怒瞪:“昭武月桐,你的心肝是被狼吃了?后-庭美人如云,单于的眼里,心里却只有你一个。单于对你的好,你就这么无动于衷。你与单于孩儿都有了,你还要惦记什么萧逸之?你和他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蝶君,我的心里只有逸郎,这辈子也只有他。”月桐凄凄地滑下眼泪。

    蝶君一手拽起她的衣领:“你为什么要如此死心眼,你就不能想想单于对你的好。那么多女人求之不得的,你却弃之如敝屣。如果单于能用看你的眼神看我一眼,我,我这辈子就心满意足了。你,你为什么不珍惜他?心里为什么就不愿意有他?”说话中,蝶君的泪水飘飘,一如她悬在空中无处可依的心。

    浓重的窒息感袭卷而来,月桐的胸口霎时翻江倒海,她再也忍不住,扑到水盆边吐了起来。

    蝶君忙上前为她扫背。月桐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蝶君喂她喝水,扶她上榻,叹息道:“你怎么了?是我不好,我不逼你,不骂你了。我叫林大夫来给你看看。”

    手一按在她的脉上,林士德的脸色霍然大变,垂首细细聆听脉动。

    “怎么样,阏氏娘娘没大碍吧!”蝶君急切地问。

    “如今夏日已至,容易燥火攻心,我开些清凉的药给娘娘就好。阏氏娘娘要好好休息,蝶君娘娘……”

    蝶君点头道:“阏氏娘娘好好休息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蝶君一走,林士德示意月桐把所有侍女屏退后,深深地注视她:“你怀孕了,一个多月。我给你的红花丸你没吃吗?”

    月桐震愕了好一阵子,脑海不断地回想与军臣欢好的日子。每一次承宠后,她都吃下了红花丸,难道……她的眼眸霎时闪亮如最夺目的星辰,一个多月?是逸郎,是逸郎的孩子。

    林士德细细琢磨,眉头一紧:“日子不对,军臣离开王庭也有两个月了。”

    月桐惊喜的抚住小腹,眼角涌出了泪水。

    看见月桐脸上的喜悦,林士德的面容由疑惑转为惊恐,他双目怒瞪:“是萧……的?”

    月桐点点头,急切地拉住林士德的手臂:“你一定要帮我保住这孩子。”

    林士德眉目重重地拧结,沉思了半晌:“我如今可以骗说孩子已经两个月了,但是,孩子出世后不可能瞒得住。他不可能长得与军臣相似,若长得像逸之,后果不堪设想。这孩子不能留。”

    月桐脸庞一震,双手护住小腹,目光尖锐如刃:“这孩子我一定要生下来。”

    林士德眼神凛冽:“若军臣知道真相,后果如何你想象得到吗?”

    月桐凝视他,毅然决然道:“他不会知道的。”

    四目如闪雷交加,火花飞溅,却互不退让。

    月桐眼中的火越烧越旺,灼热中溢满了凄楚:“林大夫,五年前你告诉逸郎我的命格后,他想过要放开,只是他没有。他明知结局难测,却义无反顾地为我付出一切。他为了我,助哥哥复国,为大月氏夺下骏王令,在长安建起桐院,在青海建起小月氏,为我终生只娶一妻。他为我付出了太多太多,保住这孩子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林大夫,我求你,帮我。”

    月桐眼中的灼烈把林士德的心烧得刺痛,他沉默了良久,重重一叹:“真是天命难违。你与他此生注定是纠缠不清。没想到竟缠出个孩子。”

    月桐紧捉他的手臂,泪水簌簌而下:“林大夫,求你护住孩子。”

    林士德无奈地拍拍她的手背:“养好身子,小心安胎。离孩子出世还有时日,让我想想法子。军臣三日后就回到王庭,你千万别让他起疑。”

    月桐冷肃道:“没有人知道我在凤栖城见过逸郎,律璟不会说的。”

    “别一味地对军臣虚与委蛇,你的心在不在,他很清楚。”

    月桐点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

    林士德肃然道:“这事不可有第三个人知道,包括文叔和小茹。绝不可以让逸之知道。他若知道,不知会做出什么傻事。”

    月桐轻抚小腹,决然地点头。

    ───

    月桐被湿热的唇吻醒。睁开眼,一张喜悦俊朗的脸占据了她的眼帘。

    “夫君,你回来了。”月桐悄然地把“单于”两字吞没了。

    军臣的明眸泛起了惊喜。他坐在榻边,把月桐扶起,搂入怀中:“月儿,我们又有王儿了。”

    月桐心头微颤:“可能是上天怜惜这王儿,在生死一线间叫哥哥来救了我。”

    军臣眼神一凌:“敏达一族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敏达已死,他的族人若真的没牵连就放了吧。别做得太绝,为孩儿积点福。”

    “好!月儿说什么夫君都依你。”

    “翰儿呢?”

    “林大夫说你的身子几经波折,已虚耗了许多,一定要小心调养,静心安胎。这段日子,翰儿就交由蝶君照顾吧。”

    月桐点点头。蝶君对祁翰的用心比她这母亲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听说笼城有刺客暗杀?”

    “我早已在翰儿身边布下天罗地网,任何刺客都伤不了翰儿分毫。”

    “文叔受伤了?”

    军臣淡淡道:“文叔的脚受了点伤,不碍事。”

    月桐凝视他的双眼:“文叔和小茹与我虽是主仆,我却早已当他们是亲人。我容不下伤害他们的人。”

    军臣紧握她的手:“我答应你,不会再有人可以向他们下手。”

    月桐眼神中的尖锐渐渐化为柔媚,似颦若水的目光在军臣眼中流徜:“你说话算话,可不许骗我。”

    军臣的心酥软得不行:“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

    月桐在院子抱着祁翰玩耍时,刘莫寒悄然而至。他深深地凝视月桐,目光中有阙疑,有惊讶。

    月桐把祁翰交给乳娘,会意道:“侯爷,进来坐坐?”

    刘莫寒步入主帐中后,月桐屏退了侍女。

    “侯爷有话要说?”

    刘莫寒注视她的清眸:“我只是奇怪,阏氏不是要了红花丸吗?”

    月桐心头一震,她问林士德要红花丸一事连文叔也不知道,福叔竟然知道了?

    她淡淡道:“生翰儿时九死一生,我着实怕了,才问林士德要了红花丸。没想到王儿还是来了。”

    刘莫寒的目光紧紧地锁住她泰然平静的眼神,他隐约感觉到她在隐藏着什么,而且藏得很深。

    “阏氏服用了红花丸还是怀上了,我是要恭贺你,还是要为你惋惜?”

    “既然一切皆为天定,既来之,则安之。我会小心保住王儿的。”

    刘莫寒淡然微笑,他竟然看不透她的心意:“既然如此,阏氏请万事保重。”

    月桐微微思量:“侯爷什么时候要走,什么时候再来?”

    “我过几日就要走。什么时候再来就不得而知了。”

    月桐深深地看着他:“我今年生辰时,会在王庭放烟火。到时,请侯爷务必前来。”

    刘莫寒微微一怔:“若有空,我会来。”

    月桐坚执道:“请侯爷答应我,一定前来。”

    刘莫寒霎时剑眉一紧,仿佛掠见她眼帘底下隐藏的暗涌:“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月桐的目光涌满了乞求:“对,我有话要说。不过,不是现在。请侯爷答应我,我生辰时一定前来。”她是在乞求他答应前来,也是在乞求他不要再追问。

    刘莫寒脸色微沉,犹豫了片刻:“好,我答应你!”

    “多谢!”月桐垂首看了看胸口的玉佩“楚王爷的玉佩真的保我平安,请侯爷代我谢过你父王。我会一直戴着的。”

    月桐从案几的竹篮里拿出一个香囊:“茉莉花开了,我做了香花,顺手做一个香囊给侯爷。”

    淀蓝色的香囊上绣着一个圆月,几缕轻云,飘浮在月上,相依相伴。淡淡的茉莉花香从香囊里飘出,清香氤氲,把人拢得酥软迷醉。

    刘莫寒静静地看着香囊,眼眸流淌着若有若无的柔情:“阏氏的绣法真是天下一绝,几缕轻云像是要飘扬出去一般。”

    “对啊!风追云,云伴月,相依相靠。人生在世,不就求个知心知己的人相念相伴吗?”

    刘莫寒面容瞬间风起云涌。

    月桐看见他脸上极少出现的悸动,心头不由然紧痛。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耻感从心头萌生。

    “侯爷,我等你回来。”

    软糯的声音,让刘莫寒的身子微微一颤。他把香囊放入怀中,静静地注视她,眼眸有暗光涌动:“香囊我收下了。阏氏生辰之时我会回来。”

    刘莫寒离帐后,捂住胸口的香囊,重重地吁了口气。过了良久,狂跳的心才渐渐平缓下来。他柔和的眼波里泛起了似甘还苦的涟漪。抛出香囊这么重的诱饵,她到底会求自己做什么?他苦苦一笑,无论她所求为何,自己这只甘心上钩的狐狸怎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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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栖城。

    萧逸之,昊枫与羽柔在用晚膳时,侍卫送来了王庭的信函。

    萧逸之打开一看,身子猛然一震,面容渐渐泛起苍白的悲凄。

    昊枫见萧逸之神色大异,急拿过布帛:阏氏有孕,军臣之子。

    昊枫眉头紧锁。信是文叔写的,必然就是铁一般的事实。

    萧逸之站起:“王兄请先用膳,不必等我了。”说完转身步出。

    轻舞看着萧逸之孤清的身影,心中凄凉不已:“四哥与妹妹竟如此波折重重。妹妹又有了孩子,与军臣的牵绊就更深,日后如何抽身而出?”

    昊枫摇头深深叹息,把轻舞轻搂入怀:“上天既然怜惜你我,也必会眷顾他俩。二弟和月儿会跨过这些难关的。”这话是在安慰轻舞,也在宽抚自己。只是两人都清楚明白,这道坎,高耸入云,深不见底。

    萧逸之爬上瞭望台,拿起玉箫,向西方吹奏而起。

    箫音袅袅,随风飘扬,飘入云端,凝结成了黑压压的密云。轰隆一声闷雷,漫天暴雨倾盆而下。萧逸之任雨点激打在脸上,身上,心上,点点如针,片片似刀。心海中再也装载不了的痛,怒吼而出,比闪雷更热,比雷声更响,划破雨幕,冲天而起,是痛诉上苍的残酷,悲泣天地的不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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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的雷雨来得特别猛烈,月桐站在帐门旁,凝望倾盆大雨。眼前的雨帘,遮天蔽日。她轻抚小腹,无声地呢喃:终有一天,云散雨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