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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庭四处响起了喧嚣:“平定西域,天命单于!”士兵们虽严禁议论,王庭中的居民却已窃窃私语。
刘莫寒步入单于帐中时,军臣已身穿盔甲。
“单于当真要亲身上阵?”
军臣冷哼:“他们真的以为朕的大军是乌合之众?妖言惑众?休想!”
刘莫寒向侍卫道:“给本王拿一套盔甲。”
“不用!”军臣否决“你留在王庭备战。”
刘莫寒急道:“敌军散播妖言,就是为了逼单于亲身上阵。敌军有备而来,请单于步步为营。”
军臣目光冷锐:“朕自十岁以来,面对的险境多不胜数。军玄和萧逸之,算什么?”
刘莫寒的话哽住了。军玄无才,真的不算什么。但萧逸之呢?他一名商人,不仅助大月氏建国,更亲自建起了小月氏。蛰伏那么久,那么深,为的就是这一战。他真的不算什么?
六年前,你打败了他的马盗,可如今,他有的不仅是马盗,而是一队精锐的大军和一头他一手养起的恶狼!他当真不算什么?
军臣掠见刘莫寒似忧非忧,似喜非喜的面容,眉头微蹙:“王爷还想说什么?”
“萧逸之为何而来,单于应该很清楚。”
军臣拿起大刀,用布帛轻擦锋利的刀刃:“朕,只饶了他一次不死!”话音未落,人已跨步而去。
军臣走出营账时,月桐就在院外。
“单于!”月桐急步而来,面有忧色“你真的要亲身出战?”
军臣点头:“放心,我会把不自量力的乱贼扫出王庭。”
月桐欲言又止,眉间的苦意难以抑制。
军臣的双目微震:“月儿,你是想我赢,还是怕我赢?”
月桐的心彷如投入一块巨石,喉咙哽了一瞬,艰涩道:“我等单于凯旋而归!”
军臣伸手,轻抚她的脸庞:“他自己来送死,你就别怪我了。”
月桐的身子倏地一抖。军臣的目光陡然一沉,他一手把月桐揽入怀中,重重印下一吻。这一吻,重如磐石,热似烙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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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城主,军臣出战了!”侍卫报。
萧逸之唇角轻牵:“好!他终于出来了。通知林城主,布好陷阱。”
哲安道:“总城主好计谋!在王庭中散播,平定西域,天命单于,让王庭人心动荡。军臣为了安抚军心民心,一定会亲身上阵。”
萧逸之双眸微紧:“我撒下的网,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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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臣大军来到南庭门,门内外烟雾缭绕。
“单于,请戴上面巾,这烟雾是迷烟。”
“单于,我军死守,敌军暂时攻不进来。”
庭外传来叫唤:“平定西域,天命单于!玄王爷才是命定的单于,玄王爷十五万大军一日后就到,军臣必败。众将士,顺应天命,拜玄王爷为单于。”
“平定西域,天命单于!平定西域,天命单于!……”
军臣眉峰高耸,冷凌大喝:“众将士听令。乱臣贼子,杀无赦!”
兵戎相见,喧嚣震天。鲜血洒在白雪上,如火在大地上燃烧。
两军交战了一日一夜,林渊的大军渐渐败退。
“报!敌军久攻不下,似有败退。”
军臣扬眉:“追!把他们赶出庭外五十里!”
军臣的五千大军直追而出。军臣骑马,缓缓地走出庭门,沉凝地遥望四散而去的敌军:萧逸之,这就是你的本事?
军臣环视四周,在庭门左右两边的不远处,靠着围墙,堆了几座小雪山。
军臣的心微震,突然看见被踏乱的雪地下露出的绳结,猛然意会,大喝:“小心陷阱,回庭!”
“收网!”一声大叫,小雪山上的白绒布掀开,几十名士兵手拿绳索,同时猛地拉起,军臣与几十名精卫的所在之处,绳网拉起,几十匹马同时被扯倒在地。
“上!”
人仰马翻之际,几十名士兵已冲到绳网中,林渊举刀向军臣奔去,在军臣身旁的侍卫还没来得及反应,林渊的大刀已架在军臣的脖子上。
“砰!”一声,红烟在天空中炸开。原是四散而去的逃军,全部折返,向王庭方向奔回。
“单于在我手中,住手!”林渊的吆喝冲天而起,如一道止杀的令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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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渊把军臣带到折返的两千大军阵中。过了不久,哲安的一万大军匆匆而至。
卫兵前来:“启禀林城主,将军,靖王爷请求前来和谈。”
林渊与哲安对视一眼,点头应允。
哲安看向军臣和刘莫寒,作揖道:“单于,末将奉命前来与单于和谈。”
军臣冷冷地注视他。
“如今我方一万两千精兵已在王庭门外,随后十五万大军半日内抵达。若单于让本将带走三人,精兵和大军会立即退兵。”
军臣暗暗地攥起拳头:“哪三人?”
“阏氏娘娘和萧三公子的两位孩儿。”
军臣眼眸一震:“若朕不同意呢?”每一字如从牙缝中挤出一般。
“总城主答应过阏氏娘娘,绝不取单于性命。只是若单于不应允,本将只能挟持单于,等待左谷蠡王到来。”
军臣暗咬牙关,双额青筋爆现。
哲安:“若左谷蠡王到来,单于恐怕难以保住帝位,甚至,性命?若单于无法自保,又怎能保得住阏氏娘娘?”
军臣双目燃火:“朕若守住了帝位,萧逸之还能有活路?他就不怕朕把大小月氏灭了?”
“小月氏也就是几座城墙,若单于执意要破,城里的居民会再度迁徙。匈奴虽强,但天大地大,总会有一处容身之所。大月氏乃阏氏娘娘的母国,单于要灭,元陵王也只能奋力一战,正如十年前月氏王拼死守护国土一般。不过总城主有话要留给单于:困住了人,就能锁得住心?灭了国,就能毁了家?心之所在便是家。心在一起,千山万水,总有一处能成家、立国。大小月氏,不怕匈奴来破!”
刘莫寒眼中浮起了一抹既苍凉又感佩的光。
~~大小月氏,不怕匈奴来破!萧逸之,可惜你志不在天下;可幸你志不在天下!~~
军臣的身子猛然一震。他的指甲深深地刺入他的掌心,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蔓延全身。
刘莫寒看向军臣,心头一震:他的眼中满布了血丝。是怒把血滚烫了,是恨把肉撕裂了,是无奈把心刺穿了。
军臣冷寒道:“如今朕在你们手中,想要人,你们就入庭去抢。
“总城主是要与单于做个交易:以单于的天下,换回阏氏娘娘。单于同意阏氏娘娘为护国而离去。”哲安直视军臣:“容本将僭越地说一句,本将是看着阏氏娘娘长大的。阏氏娘娘的心善,却执着。这些年来,单于对娘娘的心意天下皆知,只是,单于是否知道娘娘的心在何处?困住了人,就能锁得住心?单于是一国之君,拿得起,总能放得下。”
刘莫寒向军臣重揖:“单于,娘娘会明白单于的苦衷的。单于是一国之君,当以国为先,家次之。”
军臣怆然闭目,沉默了良久,凄厉大笑而起:“萧逸之,好!好!”他睁眼,凌厉地直视哲安:“回去告诉萧逸之,朕有生之年,他也别想平静。朕要好好看看,大小月氏如何不怕匈奴来破!”
哲安坦然:“总城主随时恭候!”
军臣怒不可遏地环视把他重重包围的大军,他眼中的怒火仿若顷刻间能把整片大地烧成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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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莫寒与林渊带着两个孩子踏入月桐的营帐时,月桐震惊地看着四人,怔怔难言。
林渊作揖道:“属下奉总城主之命,带夫人回家。”
月桐看向刘莫寒,目光在颤抖:“王爷,单于……同意了?”
刘莫寒艰涩地点点头:“单于没有别的选择。”
月桐嘴角轻牵,眼中闪过一丝怅然。
刘莫寒轻叹:“单于不是月氏王!”
“父王是位好夫君,却未必是位好国君!单于守护的不仅是他的江山,还有他的子民。孰轻,孰重,单于最清楚。单于会是位好国君!”
“这么久了,你知道他的心里没有别的女人。”
月桐淡淡一笑:“哥哥曾说过,情爱对于帝王而言,太奢侈了!拜托王爷,与单于一起守住他的天下。”
刘莫寒无奈轻笑:“天下是单于的,夫人走了,我留在王庭,一无所有。等叛乱平定了,我会带柏然云游四海。若在某处,与夫人偶遇,再请夫人一起,琴箫合鸣。”
“王爷……”
“人各有志!我曾经的野心,已经在离开大汉时燃尽了。我留下王庭,为的只是陪伴。没有值得我陪伴的人,身在何处都一样。”
月桐心头一阵刺痛:“王爷……”
林渊冷冷地扫了刘莫寒一眼,对月桐道:“请夫人立即随属下离去吧!”
月桐略为回神:“等一等,我想见见翰儿!”
话音未落,祁翰与蝶君冲入帐中。祁翰双手紧搂月桐,哭泣道:“母后,我不让你走,你不要走!”
蝶君无法置信地注视月桐:“你真的要走?”
月桐无奈道:“单于做出了选择。普天之下,唯有我父王会为我母后弃国。”
她蹲下,轻拭祁翰的泪水:“翰儿,你长大了。要勇敢,要坚强。你有父王、母妃在身边陪着你。阿母无论身在何方都会惦念你。”
“母后,你要去哪?什么时候回来?”
月桐喉咙哽住了,她注视着这张长得与军臣越来越像的脸,他成长的路,终究还是要错过了。
月桐把祁翰拥入怀中:“母后只是离庭为父王办事。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看你的。”
祁翰嘟起小嘴,伸出小指:“母后,你答应我要尽快回来。我们拉勾!”
月桐的身子一震,眼中涌起压抑不了的痛苦。
蝶君忙道:“翰儿,如今有外敌入侵,你母后要为父王办大事。你长大了,可不许哭鼻子不让母后离开。”
祁翰似懂非懂,不情愿地点点头。
月桐站起,屈身向蝶君行大礼:“蝶君,翰儿,就拜托你照看了。”
蝶君不动声色地拉回祁翰的手,深深地看向月桐:“我喝过你的血,身子里就有了你的血,翰儿就是我的血脉!”
月桐热泪盈眶:“谢谢!”
“珍重!”蝶君转向祁翰:“我们去和祁圆,柏然练箭好吗?练好身子,长大后要与父王母后保卫国土。”
祁翰郑重地点头:“好!”
蝶君蹲下,直视他闪闪明眸:“记住,母后是为了守护匈奴才离开的,无论母后身在何方,她的心都牵挂着你。”
“那我要快点长大。等我长大了,就要守护母后母妃和匈奴帝国。”小小的双瞳坚定无比。
“好样的!这才是个好汉子!走,去练箭。”
蝶君挽着他走出帐,帐帘掀开时,她回眸:“珍重!”
“珍重!”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月桐的泪水滚滚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