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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清宁忙还了一礼,道:“不知仙姑道号?”
那女修道:“贫道萼华。”
“萼华仙姑。”段清宁道,“我们二人是从云州慕名而来的游客,拜访天赐庵是想见识一番天赐庵的云篆,不知是否方便?”
萼华真人道:“原来如此。不过,二位施主,你们来得不巧,后山的云篆园近几年已关闭,如若没有官府或是宗门大派的印信,恕贫道无法让二位进入。”
毕竟后山的云篆是天降神迹,不可能随意给外人观看,段清宁早就对萼华此言有所预料,所以并未觉得遗憾,但他忽然想起了一事,于是问道:“既然这样,萼华仙姑,我还有一事问询,不知方便与否?”
萼华真人道:“请说罢。”
段清宁道:“我想了解一番有关燕安城中的云篆书院一事。”
听见这个名字,萼华真人一愣,道:“啊……云篆书院。”
“萼华仙姑可是知道有关云篆书院的事?”蒋银换急急插了一句嘴,他的云篆便是一位云篆书院出身的先生教习的,今日一见云篆书院出事,他面上不甚在意,心里却比任何人都要着急。
萼华真人微微叹了口气,道:“诶……此事说来话长。”
蒋银换急道:“还请萼华仙姑告知,云篆书院的柳教习乃在下恩师,如今见云篆书院关闭,在下着实担心。”
萼华真人看了他一眼,摇头道:“罢了,虽然修道之人不得妄仪俗世,不过此事燕安城内百姓也都知晓,我便告诉你们也不妨事。只是此处人多嘴杂,易被人拿住话柄,你们还是随我去后院吧。”
萼华真人说罢,迈步出了大殿。
二人紧随其后,一直跟随她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
一停下脚步,见四周无人,段清宁便追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萼华真人微敛拂尘,望着碧蓝的天空,叹道:“诶,其实,其中细节我也不太知晓,毕竟我们天赐庵修道者是不得入世之人。”
“我只知自圣后登基以来,便突然开始对云篆书院进行多方打压。直至三年前,书院院长杨子钧先生失踪,云篆书院便彻底失去了中流砥柱,没过多久,朝廷便声称云篆书院多位院士参与前朝余孽谋反之事,光明正大地带军入城,关闭了云篆书院。”
“文人多傲骨,云篆书院毕竟是前朝所建,其中文修不乏仍对前朝忠心耿耿之士,所以自李氏开国以来,它便从书院成为了一方观赏、解读云篆之地,在朝廷的潜移默化之下,云篆书院的影响力已经越来越低,如今不过是被当作燕安城内一景罢了,也不知圣后究竟为何要将它关闭。”
蒋银换道:“那书院里的那些教习呢?”
萼华真人道:“他们都被送到了城郊的另一间书院当中,朝廷倒是并没有影响他们,而且上面下了禁令,不得妄仪此事,所以云篆书院出事之后至今还是风平浪静,甚至在燕安城内也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你们自云州那么远的地方而来,不知道此事也是应当的。”
段清宁与蒋银换二人面面相觑,听萼华真人说来,圣后此举似乎是刻意为之,只是不知这其中又有何深意。
因为修士不得插手人间俗务乃是一条修行者之间不成文的规定,云篆书院即使收再多普通学子,终究还是修士所创办,他们怎么可能参与谋反之事?若真如此,不必圣后动手,远在神国之上的三位圣人便会出手灭杀他们。
“多谢萼华仙姑。”略一思量后,段清宁拱手道。
蒋银换拧着眉,脸上难得浮现出了一丝担忧的神色:“那我们便下山去吧,今天时候也不早了,明日我再带你去拜访柳恩师。”
段清宁点点头,又对萼华仙姑道:“今日真是多谢仙姑了,天色已晚,晚辈便先告辞了。”
萼华真人道:“二位施主请慢走。”
……
他们出了庵门,便往山下走去。
顺着青石板路方才走到半山腰,路边的树丛中突然跌跌撞撞地冲出一个人来,这回段清宁有了防备,身形一闪便躲开了那人撞向自己的身体,可是蒋银换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被此人撞了个正着,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疼死老子了!”蒋银换痛苦地骂了一句,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揉着磕在青石板上的腰坐了起来。
段清宁一把扶住那被蒋银换推开之人,一阵浓郁的酒气立时扑面而来,熏得段清宁眉头直皱。
他让那醉汉瘫坐在青石板路上,还不等说话,蒋银换的惊叫声便响了起来:“天啊!我的衣服!”
他连忙站起来,抖着自己衣服上的酒渍,愤而指着醉汉的鼻子骂道:“这可是皇都的祥云坊买的料子,一尺百金,你赔的起吗!混蛋!”
蒋银换一时怒从心头起,那副纨绔子弟的做派便又显现了出来,跳着脚要叫人狠狠收拾这醉汉一顿,可惜他的护卫都被他自己给打发走了,他在原地跳脚叫嚣半天,也无人替他出头。
“蒋兄,莫气。”段清宁只好上前打圆场,“我看这位公子也不是故意的,不如先把他弄醒,再与他商量你这衣服的事吧。”
怎么想也只好如此,蒋银换的气稍稍消了一些,一把揪住醉汉的衣领子,在他的脸上狠狠甩了两个大嘴巴!
“啪!”“啪!”
两声清脆的耳光听着便令人觉得火辣辣的疼,段清宁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醉汉的脸上立刻随着耳光红了一大片,高高隆起两团肿。
蒋银换下手可没收敛半分力气,他毕竟也是开了天脉的修行者,这两巴掌下去,一般人真真是非残即伤。
但奇怪的是,这醉汉竟然好像没有任何察觉,仍然闭着眼睛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气的蒋银换狠狠踢了他一脚,但同时又突然有些后怕。
被自己如此殴打还能安然熟睡的人,八成也是个修行者,以他的娇生惯养,无论对方是什么修为,他八成都不是对手。
思及此,蒋银换心中有些后悔,讪讪地收回手,对段清宁道:“段小兄弟,不如你看看他如何了?”
段清宁点头,蹲下执起醉汉的手,在他的脉门上一按,又探了探他的呼吸。
脉相平稳,呼吸频率正常,不像是被蒋银换打出了事。
于是他放下醉汉的手,道:“他没事,大约只是喝醉了没睡醒。”
蒋银换的冷汗瞬时便流了下来,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一时冲动似乎惹了□□烦,现下他的护卫一个也不在身边,忙对段清宁道:“走走走,我们不管他,先下山。”
段清宁没他这么多心眼,愣了愣还想说些什么,却已经被蒋银换一把抓住就往山下拖。
可是他们还没走几步,便听身后有声音传来:
“两位小兄弟,你们打的我这么惨……嘶——哎呦,疼,就想这么走了?”
蒋银换一听这声音,头也不回拔腿就想跑,但还没迈开腿,双腿便突然如被泥浆浇筑一般死死钉在了地上——又来了,与殷玦手段相同的定身术。
段清宁没有中定身术,转身看去,便见那醉汉披头散发摇摇晃晃地朝他们走来,那一步三摇的样子他真怕醉汉会突然摔倒,从台阶上滚下山去。
醉汉晃悠悠地来到他们身前,努力睁开他那双细长而氲满酒气的眼睛打量了段清宁一会儿,伸手拍了拍蒋银换的肩膀,嘿嘿道:“小少爷,你这两巴掌下手可真一点也没留情,要不是在下身强体健,一般人恐怕非残即伤呐。”
段清宁闻言一惊,他没想到蒋银换出手如此狠毒,望向蒋银换的目光中顿时流露出几分不悦。
醉汉用余光斜睨了他一眼,又对蒋银换道:“你这衣服啊,我是赔不起……”
他和蔼的语调让蒋银换不自觉地浑身一哆嗦,强挤出一个笑容道:“不、不必赔了,这位前辈,刚才是晚辈有眼不识泰山,您可别折煞晚辈了!”
“你倒是知趣。”醉汉嘿嘿乐了一声,在蒋银换的肩膀上轻轻一拍。
蒋银换顿时觉得脚下突地一松,像是深深扎根在泥土之中的树根突然被人斩断,身子一歪便向下摔去,下颔狠狠磕在青石板上摔了个狗□□,幸而没有像一颗球似的,顺着楼梯滚下去。
蒋银换呲牙咧嘴地喊疼,段清宁忙将他拉起来,替他拍了拍沾在身上的泥土。
那醉汉哈哈一笑,从腰后抽出一把折扇在手中摇着,只不过他披头散发满脸胡渣的邋遢样子一点儿也没有风流公子的风范,反而显得不伦不类,又有些滑稽可笑。
“多谢前辈大度。”蒋银换站直了身子之后立刻便道,“那晚辈便先告辞了……”
他说罢,便想往山下走,却又被醉汉一句“等等”给叫住了。
怎么修为高超之人都一个德行!
蒋银换苦着脸回头,询问道:“前辈还有何事?”
醉汉吊儿郎当地走到他们面前,指了指自己的脸,一伸手道:“你把我打成这样,总得赔个几百两黄金的医药费吧?”
蒋银换一愣,随即有些生气道:“前辈,您这可是狮子大张口啊,几百两黄金,都够买一支千年老参给垂死之人吊命了!”
“我不管。”醉汉耍起了无赖,“你要是不给我,我就把你定在这儿一晚上,让过路的都看一看小少爷您的风采。”
打又打不过,走又走不了,蒋银换气的满脸通红,憋了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段清宁一步站到他们二人之间,打圆场道:“前辈,蒋兄身上的确没那么多钱,您还是不要为难他了吧,方才的是是我们不对,晚辈再次给您赔礼了。”他说罢,向醉汉鞠了一躬。
醉汉冷笑一声,摆手道:“我不管。”
段清宁有些为难,只得在衣服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一个钱袋来:“前辈,我只有这些,还是劳烦您放过蒋兄吧。”
醉汉一把拿过钱袋数了数,冷眼看着他,把钱袋放进怀里,道:“这些可不够啊。”
“喂,你别给他钱,他这分明是漫天要价。”蒋银换见段清宁掏钱便有些急了,“仗着自己修为高便欺负小辈,这算什么好汉!”
“啧啧啧。”醉汉摇了摇手指,“话不是这么说的,如果你能打得过我,我现在岂不是就要当牛做马赔你那件衣服了?”
平时仗着自己人多势众欺负人的蒋银换被戳中了痛处,脸上一红,咬牙道:“你——”
“蒋兄莫气。”眼看这两人矛盾激化,段清宁忙拉住了蒋银换,对那醉汉道,“前辈,我们身上确实没有那么多钱,不如你先随我们回去,随后请燕安城内最好的大夫来为您治伤?”
段清宁语气诚恳万分,醉汉听罢,眉毛一挑,却突然笑了:“小子,你知不知道昊天神宗的孔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