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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此牛头不对马嘴的问话听的段清宁一怔,随即讶然道:“您认识孔仙长?”
“还真是他。”醉汉摇了摇头,“算了,你这点赔偿还不够我喝顿酒的呢,我不过是见你戴着孔玮的剑,有心试试你的心性罢了。”
他说着,将钱袋扔回了段清宁手中。
“呃?多、多谢前辈了。”段清宁这才反应过来,忙接了钱袋谢道。
蒋银换此时却是一片茫然,昊天神宗的孔玮?天底下谁都知道,昊天神宗只有一个孔玮,那便是紫阳圣人的师弟,昊天神宗凡间行走戒律使,引星巅峰修为的绝世强者,孔玮孔上仙!
而段清宁手中那把破剑,竟然是孔玮的佩剑?难怪段清宁如此想要考入昊天神宗!
蒋银换想通了这些,已是震惊的合不拢嘴。
那醉汉斜斜瞥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道:“他的钱是还给他了,我这脸你可还是得赔。”
蒋银换此时已知自己惹了什么样的人物,听的背后冷汗涔涔,自然不敢再造次,上上下下摸了半天拿出几张银票来,讷讷道:“就、就这点了。”
那几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段清宁见也是第一次见,蒋银换竟随身携带,不得不让他再次惊叹蒋银换的身家。
醉汉夺过那几张银票,用手指弹了弹,似乎还有些不太满意:“罢了,我也不为难你,你爹娘不好好教导你,今日我便替他们教你为人要谦逊,否则小心以后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人物,什么时候死也不知道。”
他随手将银票塞进衣服里,一打扇子晃晃悠悠地爬上青石板阶梯,朝山顶而去,只给哭笑不得的二人留下了一个邋遢懒散的背影。
……
……
沙沙沙。
连日的春雨未歇,随着微风潜入夜色。
细润的雨丝点点融入土壤润泽大地,嫩红的海棠被这一夜春雨打落枝头,落了满地星星点点的嫣红。
行人踏花而过,引来几只翩舞的蝴蝶,似乎海棠幽香未散,芳华仍在。
殷玦坐在段清宁床边,手里捏着一个白玉花囊。
花囊散发着阵阵沁人心脾的幽香,素白色的穗子长长缀下,他昨日独自去了趟药铺,又找了个绣娘回府,便是为了做这东西。
普通的姑娘做的花囊,里面大都会放些熏香或是宁神之物,而他则在里头放了几味神国之内独有的药材。
这个花囊便是他在燕安多留一日的原因,放眼整个李氏皇朝,敢在凡间悄悄贩售神国仙药的恐怕也只有碧落海门下的仁和堂,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在燕安多留一天,将药材一一炮炙,再找一个绣娘将它们存进特制的白玉花囊。
这是他要交给段清宁的东西,他自然没安好心,花囊中有数十种清心宁神的灵药,最重要的一味药却名为幻梦迷花。
那是天下三圣之一花圣仙如梦的花海中栽培的一味药,这种花顾名思义,是一种可以令人进入深度昏迷,梦魇不断的毒花,她所建立的幻梦阁的弟子时常会采摘其贩售给碧落海,从而也有一些流入人间。
魔修也有人善毒,殷玦便是其中之一,花囊中的这副药是他自己所调制,他将其唤作梦魇香。
他用数十种清心宁神的灵药遮掩了幻梦迷花那诡异的冷香,同时也隐藏了幻梦迷花的药性,长期佩戴这副花囊甚至还会觉得格外神清气爽,境界精进,只不过在入眠之后,幻梦迷花的药性才会悄悄地潜入梦中,侵蚀修行者的心境。
这是一种难以被发觉的□□,殷玦相信,只要不是花圣仙如梦亲临,绝对罕有人能分辨出其中的奥秘。
“叩、叩、叩。”
忽然有人敲门,床上的段清宁紧紧蹙着眉头仍未苏醒,殷玦便替他开了门。
门外人的是蒋银换,他看见开门的人是殷玦,只觉得双眼一闪,立刻躲开了目光道:“仙长,您怎么在这?段小兄弟他醒了吗?今日说好了他要随我一起去拜访云篆书院迁出的教习先生们。”
殷玦看了看半亮不亮的天,朦胧的夜色还尚未散去,蹙眉道:“现下才卯时一刻,你那么心急做什么?”
“不瞒仙长,晚辈的恩师便是云篆书院的教习。”蒋银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晚辈十分担心恩师近况,所以大约是心急了一些……对了,云篆书院教习们的风采毕竟是燕安一景,不知仙长是否想要随我们同去?”
云篆书院里文修众多,且均为饱读诗书、阅破万卷的学者大家,殷玦修为尚未恢复,唯恐自己身份暴露,便摇头道:“不去。”
蒋银换心说解云篆可是助长修为的一大捷径,不去才是傻子呢。不过在殷玦面前他当然不敢吐露这番想法,只好撇撇嘴道:“来到燕安不一览燕安三景当真可惜,既然仙长不愿意,那么晚辈也不强求,还请段小兄弟醒后仙长提醒他一句,蒋某在花厅等候。”
殷玦点了点头,随意应了一声。
蒋银换走后,他刚把门关上,床内忽然传来一阵窸窣的动静。
段清宁迷迷糊糊地醒了,这时却还没有注意到殷玦的存在,一脸呆滞地翻身坐起,便盯着水绿的床帘开始发怔。
“清宁。”殷玦出声唤醒了他。
段清宁像是一下被人惊醒,浑身颤了颤方才回过神来,目光一触及殷玦,讶然惊道:“前、前辈,您怎么在我房里?”
殷玦微微一笑,摊开手心的花囊道:“送你一个小玩意,这是我昨日找城内的玉匠花娘绣的。”
他将花囊放在段清宁枕边,道:“此物有清心宁神之效,你务必要随身携带。今日你还要去拜访云篆书院的教习罢?方才蒋小公子亲自前来请了一趟,我见你在睡,便没有唤你起来,他现下在花厅等候,你莫要让他久等了。”
段清宁拿起那花囊,目光中似闪过些许说不清明的意味,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前辈。”
……
天色渐亮。
微熹的晨光与尚未褪去的夜色晕染在一起,便犹如一副挥毫恣意的水墨山色图。
清晨的凉雾渐散,蒋银换坐在花厅廊间的石凳上打了个哈欠,时不时望一眼门口的石子小径。江心雪坐在他的对面,略有些困乏地用手指玩弄着自己的头发,目光微敛,看着角落里的一盆兰花发怔,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段清宁踏入花厅看见的便是这幅景象,不过比起江心雪的没精打采,主动提出前往书院的蒋银换倒是一个激灵便站了起来,脸上的郁郁一扫而空,精神奕奕地一边从段清宁身旁走过,一边道:“走走走,段兄我们就等你了!”
他一人先跑了出去,江心雪脸色十分难看地对段清宁道:“那小子一大早便来烦人,不把人吵醒了誓不罢休,你怎么没有被他骚扰?”
段清宁笑了笑,道:“早上殷前辈来找我,正巧被他撞见了。”
“……难怪。”江心雪哼了一声,小声嘀咕,“欺软怕硬。”
他们两人出了花厅随后跟上,蒋银换早已站在下人备好的马车上等他们。
上了车之后,蒋银换脸上的兴奋仍是难以掩饰,不断地说着那位姓柳的教习是如何渊博潇洒,满腹经纶:“柳先生在云篆书院内可也是数一数二的文修,他十三岁入云篆书院,二十岁破凝神之境,三十六岁终化虚,如今年逾古稀,可已是化虚上境修为……”
“不说他的修为,他对云篆的研究那更是博学,当初我爹将他招来做我的老师,那可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
蒋银换絮絮叨叨的声音应和着车外淅淅沥沥的春雨,在略有些沉闷的车厢内格外清晰可辨。
江心雪撑着下巴,道:“三十六岁化虚,倒称得上天才二字。”
“那当然!”蒋银换斜睨了她一眼,“不是天才,怎么有资格做我的老师?”
江心雪“嗤”地一笑,嘲弄道:“结果就教出你这么个东西?”
“我、本少爷这是大智若愚!”蒋银换争辩道,“你不也只是入命修为,有什么资格说我?”
“好歹我不会仗着身随护卫,便追着一个弱女子满街喊打喊杀。”江心雪哼了一声,反唇相讥道。
“是你先做了小偷!”
“那东西本就是我的!”
这两人争锋相对,没说几句便又开始拌嘴,段清宁叹了口气,抱剑躲在一旁歇息假装听不见,那时高时低的争吵声自马车内传出,随着马蹄踏春之声渐行渐远,久而在雨幕中消失不见。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停在了一间白墙黑瓦的别院前。
这别院环境极为清幽,院内葱郁的树木枝桠争先恐后地探出头来,满地淡黄色的小花被昨夜春雨打落,铺满了围墙下的一小方天地。
蒋银换率先下了马车,正见别院大门之上一块气势恢宏的匾额,上书一个大气磅礴的“云”字,却也不知是谁人手笔。
这里便是云篆书院关闭之后,朝廷为诸文修教习们提供的暂居之所。
蒋银换的手下上前敲门,向里头递了拜帖。
不多时,便有几个小厮打开府门,走到蒋银换面前施礼道:“原来是柳先生的客人,您请进,柳先生说在回园等您。”他们说罢,便在前带路,将蒋银换三人引入了府门。
蒋银换的护卫也想跟上,却被其中一小厮伸手一拦,斥道:“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那护卫刚想要发怒,蒋银换便道:“退下!不得在书院内无礼!”
见少爷发话,他们只得悻悻退后,守在了书院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