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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临远郊有一座山,此山无名,却无人不晓。
此山隐于云雾间,绵延不知伸向何处,与照临斑驳的城墙遥遥相对,仿佛一头侧卧在皇城身畔的巨兽。
一座红檐神庙伫立在无名山巅,神庙有路,曰通天之道。
那便是通向修行者梦寐以求之地神国的道路,唯有凝神之境才可踏上此路。
无论门派身份、高低贵贱,想要进入神国,都必须在通天路上走一遭,如若失败,则十年不可踏入神庙一步。
每年春末,神国三大宗门昊天神宗、碧落海与幻梦宗便会在通天路下大开玄门,广收门徒,唯一的要求便是拥有入命修为,然而能够成功通过考核之人却寥寥无几,史上甚至曾有数百年无人成功拜入三大宗门,足以见仙途之艰辛。
今日便是会试。
天下修行者齐聚照临,踏入那座无名之山。
……
殷玦并没有与段清宁一起前往神庙。
他的面前放着一盆水,指间缠着一根长长的黑发。
他用手一拂,黑发便如针般落入水中,水波一凛,立刻如龙卷般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化作一面清透的水镜。
这是一种魔修喜爱的追踪之术,与一般水镜不同的是,这种术法施术之后,在水中放入对方随身之物,施术者便能通过水镜与镜中映照之人的神识交流而不被高修为者发现,神魂在分魂之境的修士甚至可以分出一魂一魄,通过对方随身之物做媒介附着在对方身上,短暂的取代对方的意识。
水镜之中浮现的是那座无名山,段清宁,还有江心雪。
……
……
清脆的鸟鸣声在葱郁的树林之间回荡。
几颗露珠顺着叶片滑下,滴落在土壤之中。
段清宁与江心雪一前一后走在山脚下。
此刻时辰尚早,无名山脚下却早已是人头攒动。
没有宣布会试开始的考官,也没有统一的开始时间,更没有任何其他限制,这场考试的规则只有一条:在日落之前抵达神庙。
从他们踏入山中的这一刻起,会试第一场考核就已经开始。
他们必须登上山巅的神庙,面见三大宗门所派下的监察使,才能得到第二试入门之试的机会。
然而大多数人并没有立刻开始攀登,三大宗门的会试第一题永远是爬山,真正能够登顶的却寥寥无几,所以他们选择了观望。
段清宁站在人群外探头看了许久,才终于寻到了一处空隙挤了进去。
待他好不容易站稳,江心雪突然停下了脚步。
“你不上去?”段清宁侧目。
江心雪摇了摇头:“我已有恩师,便在下面等蒋银换那小子吧。”
段清宁似乎仍有些忧心,殷玦传音道:“别怜香惜玉了。就算她上了山,昊天神宗的监察使也不会让她继续参加考试。”
他的语气颇为不满,段清宁有些无奈地回应:“我知道了。”
山间万丈苍翠,清晨薄雾朦胧。
通向山巅的蜿蜒曲径深浅不一地没入林间,段清宁站在小径前,看着身边大多数人对敢于迈步上山的修行者指指点点,有人似乎也想跨入那条道路,然而他们的腿在颤抖了一会儿之后,终究又收了回来。
毕竟这条路往年也是凶险非常。
虽说此路年年令人趋之若鹜,且入命修为便有资格行走,但是往年有多少洞旋、乃至凝神之境修士在此丧命早已数不清,每次到了会试之日,敢步入山间的总是少数,无人敢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让开让开!”
就在段清宁思索的片刻,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阵喧哗。
他回首望去,只见三个白衣青年气势汹汹地拨开人群,朝小径的方向走来,不少人一见他们便自觉地让开了道路,似乎都识得这三名青年的身份。
其中打头的男子身姿挺拔,约莫二十出头,面庞刀刻斧凿,英气逼人,气势俨然。他的背上缚着一把隐隐透出无上威严的青铜古剑,衣摆点黑鹤羽随风摇曳,白色的长靴脚踏泥地,不沾一丝泥土,仿佛漂浮在平地之上行走。
跟随其后的两名青年面目虽不及打头的男子,却也是一身浩然清气,只不过那边走边推赶身旁路人的姿态太过夸张,反倒惹人厌恶。
“是南明郡的人。”江心雪也认出了那三个白衣青年,特意指点道,“看见他们外袍上的鹤纹了吗,那是南明郡知否观弟子常穿的鹤氅。打头的应该是知否观主的大弟子叶鹤。”
“姑娘倒是有几分见识。”忽然有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叶鹤在南明郡可是赫赫有名的天才,他出身贫寒,三年前全凭自己意念悟道,进入入命初境,之后便上了一回无名山,不过最后还是没能过得了那一关,被监察使送了下来。”
“他回南明之后便加入了知否观,发奋闭关修行,这回大约是希望一雪前耻,为他那天才的名头正名。”
二人闻言侧目。
只见说话之人是一位眉目清俊的儒雅公子,那位公子一身烟青儒服,玉冠束发,天青的发带坠在乌发之间如黑瀑流云,五官清雅俊美,眼尾处却点了一颗浓黑泪痣,为他那张恬淡的脸凭空多添了一份妩媚风情。
那儒雅公子转了转手中的一片玉尺,道:“在下南明郡李秋珩,不知姑娘芳名?”
这人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是如此轻浮之语,江心雪上下打量他几眼,道:“本姑娘姓蒋,讳银换,乃并州人氏。”
李秋珩立刻道:“银环?姑娘真是好名字!”
江心雪皮笑肉不笑地道:“呵呵,公子也是好名字。”
江心雪拿着蒋银换的名字招摇撞骗,段清宁险些笑出声来。幸好前方忽然再次掀起了喧哗声,引开了李秋珩的注意。
只见那三名知否观的弟子扫开了人群,其中二人便分站开来,立在了通山小径两边。
叶鹤目不斜视,脚步坚定地踏上了通山小径。
他一步步踏上山路,步伐缓慢而坚毅,有修士想要随后跟上,却被那两名站在通山小径两旁的知否观弟子横剑挡住。
“接下来的诸位,且待我师兄上了山再走罢。”左近的那名知否观弟子道。
人群一片哗然。
“知否观拦登山路,就不怕昊天神宗责难么?”人群中有人道。
那知否观弟子道:“登山路的规矩从来只有一条,那便是在日落之前登上山顶神庙,我们又没有违反规矩,昊天神宗有什么资格责难我们?”
“如此嚣张霸道,三大宗门绝不会收你这等弟子为徒的!”
“哈哈哈哈!”知否观弟子大笑起来,“上山的是我的大师兄,昊天神宗收不收我又有什么关系?更何况……大师兄这次可不是来求三大宗门收他为徒的,他要走的可是通天路!”
此话一出,顿时众皆愕然,叶鹤要走通天路?他三年前来时只有入命中境,此刻竟已达凝神,有资格踏上那条通天路了么?!
知否观弟子见众人一片惊讶,哼道:“我知否观曾经也是名满天下的名门正派,只因昊天神宗千年前插手人间俗务,你们这些凡尘俗人便只记得三大宗门,而忘却了其他宗门的存在,今日叶师兄便要为我知否观正名!”
两名知否观弟子说罢,在道口持剑而立,剑锋寒意森森,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辩驳。
“哼,知否观也太霸道了吧?”李秋珩突然高声说道。
他说罢,拨开人群便站到了那两名知否观弟子的面前,段清宁尚来不及阻止,便听他道:“若我现在就要上山,你们是否立刻就要把我打出去?”
其中一人看了李秋珩一眼,不屑地道:“那是自然!不过放心,我们会留你一条性命,让你明年再来的。”
“呵。”李秋珩冷冷一笑,“你们不仅蛮不讲理,而且很有自信呐。不如我们来比斗一场?若是你们赢了,我二话不说立刻走人,若我赢了,你们就必须离开这里,让出这条路。”
他说罢,平握手中玉尺平举在胸前,道了一声:“请。”
见李秋珩已摆开阵势,两名知否观弟子互相对视一眼,并不惧他,同时将剑插回鞘中,亮出两把拂尘,同样平举在胸前,道:“请!”
两边架势摆开,当真是要在这路口比斗。
江心雪远远地望着那边,讶然道:“没想到还是个硬气的汉子,我还以为不过是个登徒子。”
“登徒子也能有骨气,不能一概而论。”殷玦就她的话评价道,可惜江心雪并听不见。
段清宁笑了笑,传音问道:“前辈,你说谁会赢?”
殷玦道:“那个李秋珩敢站出来,必然是有胜的把握。虽说他与那两人都是入命中境,但他手中的玉尺显然不是凡物,八成是一件法宝灵器,那两个知否观的小子要倒霉了。”
他话音方落,李秋珩动了。
不,或者应该说是他手中的玉尺动了。
那两名知否观弟子齐齐跨步冲上,手中拂尘挥动,便甩下一片泼墨般的银色光华。
李秋珩只用三指压着他的玉尺,望着劈头盖脸倾泻而下的银光,轻轻用玉尺在光华当中滑下——
玉尺如同切豆腐般划开了那片银色,半空中骤然发出“砰”地一声巨响,光华瞬间化作千万流光漫天而落,却一星也未沾染李秋珩的衣襟。
知否观弟子脸色一变,李秋珩的反击已至!
他的玉尺如最上好的裁纸刀一般锋利,划破了空气,擦过两名知否观弟子的发间!
玉尺回到了他的手中。
下一刻,那两名弟子的发髻骤然散乱,一大片头发竟是被那柄玉尺紧贴着头皮削下!
“哈哈哈!”
人群中立时爆发出一阵讥讽的大笑。
那两名弟子只觉得脑袋一凉,一摸头皮,立时又惊又怒,左手拔出剑来,一人一边便朝李秋珩刺来!
两把剑的攻势精准到了极点,阵中李秋珩根本避无可避。
然而李秋珩处乱不惊,他还是举着他的玉尺,脚步只轻轻一旋——
同时飘飞起来的烟青衣角如水墨浓雾般蹁跹美好,他的玉尺瞬间在那两把剑之间转过,与铁器相接之时惊起两朵碧绿的水花。
待他脚步停下,剑尖已近在咫尺。
然而只听“铛铛”两声脆响,那两名弟子的剑竟齐齐断裂,掉在了地上!
“还打吗?”李秋珩悠然把玩着他的玉尺道。
那两人面色铁青,已然明白自己输的不能再输,再打也不过是徒增笑柄。
他们把短剑收回剑鞘,道:“哼,算你厉害。”
李秋珩笑道:“那么,便请二位让出登山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