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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 娑罗离开之后没过多久，房门便被段清宁推开。
段清宁一眼看见了殷玦，黑着脸伸出左手，手一松，一根长发便自他的指间滑落：“耍把戏骗我有意思吗？”
殷玦一愣，随即嘲弄道：“对，我就是喜欢骗人。但你现在不也需要我帮你骗孔玮和檀素么？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急什么？”
段清宁不搭理他，一脸狐疑地环视了一圈屋内摆设。
虽然他得了惊寂之后修为几乎是在顷刻间突破到了凝神巅峰，只怕再不过两三天便能抵达化虚之境，但娑罗修为更加精深，离开时便已抹去了自己留下的痕迹，所以并未被他发现什么破绽。
“找什么找，又不是捉奸。”殷玦靠着床柱道。
段清宁只把殷玦的调侃当做耳旁风，他直觉这里有人来过，却找不到证据，只好暂且放下。
他看了殷玦一眼，道：“算了，不管有没有人来过——现在我们是不是该说说惊寂的事了。”
殷玦笑容一僵，即便他能忍受天火蚕食，也不想日日夜夜尝试这种滋味，他心中已经浮现出了数十种逃脱术法，可是却偏偏没有一种使得出来。这一切都得归罪于檀素那个老女人，否则他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境地？
段清宁已经伸手来拉他，殷玦象征性地一躲，没躲过，也只好认命地被拉着坐下。
论化浊气，他的境界当然不知道比段清宁要高明多少，就像之前在洞窟内他引惊寂内的天火入体却仍然安然无恙，但让段清宁来做，殷玦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憷。
段清宁的手指分别点在他脉门两处，正要朝他喉间点来时殷玦忽然想到了什么：“等等！”
“等什么？”段清宁抬眼看他。
殷玦忽然颇为温柔地笑了一笑，道：“我教你一个更加方便的转化方法。”
“什……”
段清宁话说了一半，殷玦突然扑了上来，他在毫无防备之下竟被殷玦压倒在地，然后便感到唇上一热。
殷玦柔软的舌尖滑过他的唇瓣，紧接着便有几缕黑气溢出，融入殷玦口间，那温柔湿热的触感让段清宁愣了半晌才终于反应过来，脸上一红，猛地一把推开殷玦，捂着嘴道：“你、你干什么！”
殷玦笑了两声，舔了舔嘴唇道：“你说的，让我帮你化干净剩下的浊气，怎么不愿意了？”
他见段清宁果然害羞，愈发肆无忌惮地靠近他，内心却是在不停默念赶紧吓走这小鬼，方才那点天火带来的痛楚深入骨髓，他强作镇定半天才没有变脸，背后冷汗早就湿了一层。
段清宁神情僵硬地捂着嘴，闭上眼睛似乎是在思考什么，殷玦乘胜追击又道：“你如果不愿意，那就赶紧出……”
话说一半，他的脸色忽然变了。
因为段清宁睁开了眼睛，他的左眼蒙着一层绚烂的赤金色。那点金色的眸子深邃的仿佛蕴涵万千星河，在这一刹那之间禁锢了银河的流动，将时间冻结成燃烧着的凝冰。
“你刚才说什么？”段清宁对他冷笑了一声，“天火的滋味就让你那么流连忘返？”
那种令人恐惧的心悸感再次顺着殷玦的脊背爬上他的心尖，他转身便想逃走，却被一把抓住强硬的按在地上。
“既然你这么喜欢，那就再尝一点？”他眼中的赤金色明艳逼人，好似鎏金的凤翅扇动之间落下的火焰，在落地的那一瞬间便能腾起煌煌烈火焚天灭世，却无一点炙热之感，反而让人如坠冰窖，浑身冰寒。
殷玦有些后悔刚才招惹段清宁，让他老实的化完浊气哪还能有这么多破事？
天火灼人的热度在霎然间燃遍了他的全身，他想挣脱也动弹不得。
那细若凝脂交缠的触感过电般在他的脊背滑过，即使是在天火削磨骨髓的疼痛之下也清晰可辨，烈火烧的他眼角绯红一片，仿佛桃花红云蒸腾起雾，殷玦好不容易才将呼吸喘匀，恶狠狠瞪了段清宁一眼。
段清宁学他的样子舔了舔唇角，道：“还来吗？”
“哼。”殷玦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声，心里觉得有点委屈，王八蛋……这笔账他迟早要讨回来，“你可以滚了。”
段清宁也不打算和他纠缠，没计较他的那个“滚”字，眼中金芒逐渐黯淡了下去，边走边道：“待会儿黎修会来，你小心点，别被他发现了。”他说完之后，便传来关门的闷响。
……
……
武康十三年一月初七。
照临皇都遭邪魔侵扰，禁宫血流成河，圣后崩。
宁安王李缜险殒命魔手，幸而遇神国贵人，得天授命，代掌皇权。
整座照临城都沉浸在一片哀伤之中。
惨白的纸钱仿佛冬雪般纷纷扬扬洒落在各大坊市之间，天空中阴霾不退，仿佛同样也在为这个国家逝去的君主哀悼。
有数名白袍白衫的年轻人站在城内最高的塔楼顶端，其中一人道：“意秋师叔，这些无聊的凡人有什么好看的？”
站在他身前个子稍矮的少年抱着一把和他一般长短的冷剑，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好看呀，我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来凡间，这里的一切都比神国有意思多了。”
少年看上去年纪只有十四五岁，却被一群青年或中年男子称作师叔，着实有些滑稽。
“等真的在人间住一段时间就不会这么想了。”那人小声嘀咕。
意秋眨着眼睛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人立刻闭上了嘴。
“诶，可惜马上就要回去了。”意秋有些不舍地俯瞰着这座埋在雪中的庞大皇朝，“黎修还没有过来吗？要是再晚了，神国的天门可就关了。”
他话音刚落，便听有人道：“小师叔多虑了，黎修还没有这个胆子怠慢小师叔。”
其他弟子一见来人，齐齐抱拳道：“黎修师兄！”
黎修踏剑而来，落在塔楼之上，映在大雪之中的红发显得格外明艳照人，他见了意秋，对这位明显要比自己小得多，修为也弱于自己几分的小师叔行礼道：“见过小师叔。”
意秋道：“免礼吧，你带来的弟子呢？”
他说罢，身后便传来有人踩在木质阶梯上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段清宁怀里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姑娘正从楼梯向上走来，意秋指点了一下自己身边的弟子，道：“喏，去把那个姑娘带过来，那是碧落海的人，到时候还要还给他们。”
他身边的白衣弟子应了一声是，便上前去接过段清宁怀中的沉烟。
段清宁手上一轻，对那弟子点了点头以示感谢，那弟子到没什么表示，抱了沉烟便退在一旁没有说话。
“凝神巅峰。”意秋打量了段清宁片刻，眨了眨眼睛，“这样的资质早就可以来走通天路了，可惜，通天路已经被孔师叔给关了……黎修，有如此天资的弟子，你怎么今天才向上通报？”
黎修笑的有些尴尬，小声说了些什么，意秋才露出恍然的神色。
黎修站到段清宁身旁，为他介绍道：“这位是神宗七剑之一，凝剑意秋小师叔，你还未入七峰，便暂且一起随我称小师叔吧。”
“小师叔。”段清宁行礼道。
“免礼吧。”意秋笑得有些腼腆。
其实他的年龄比段清宁还要小，却因为继承了七剑而处处被称长辈，不过他小师叔的名头也不是白叫的，年纪轻轻便已有化虚初境修为，放眼整个昊天神宗，除了天生剑体的盲剑司空霄之外，修行天资最高的弟子便是他了。
原本昊天神宗的弟子在突破凝神境之后，都必须经受通天路的试炼方可进入神国，但因为前一段时间无名山之变，无名山被孔玮孔真人设阵封存，通天路也从此被尘封在内，之后的弟子再想进入神国，便不必再走通天路，而可以直接进入神国的天门。
走天门，此事乍一听上去十分简单，不必经受通天路的试验便能进入神国，像是捡了个大便宜，却鲜少有人知道，初次进入神国便走天门，是一件比走通天路更加凶险的事。
神国内的灵气浓度与人间截然不同，普通人若贸然跨过天门隔阂神国与人间的门槛，恐怕会在顷刻间被挤压碾碎成一团肉泥，即使是有凝神修为的修行者也不一定能全须全尾的走过天门。
从前昊天神宗所留下的通天路，便是削弱了天门的力量，留给弟子适应灵气的一条道路，但即便如此，也有许多人因为无法承受灵气的变化而死在这条路上，所以通天路也被以讹传讹成了一处试炼之所。
也正因为没有了通天路，这次意秋下凡并不仅仅是为了处理人间皇朝血案一事，也同样被指派为人间弟子的“引路人”，负责保证走天门的弟子不把性命丢在这一正一反之间。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走吧。”意秋叹了口气，又朝皇朝下看了一眼，目光中犹自带着不舍，“真想多留几天。”
他身边的弟子劝道道：“小师叔，以后有的是机会下凡，今天还是先回去吧，免得师叔祖不高兴。”
意秋撇了撇嘴，跨前一步，道：“启阵吧。”
他说完，身边的几名弟子手中同时法决变换，他们脚下的塔楼地面上忽然亮起一阵洁白的法阵光芒，转眼之间便将他们笼罩其中，使得他们的身影在刹那间扭曲，一闪而过之后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再等段清宁回过神来，他眼前出现的便是一片浩瀚无边的奔腾云海。<!--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