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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墨在年宴上使了气,此番挥袖离开却不晓得要去往哪里。
小夏子在旁边撑着伞,全身被雪花沾了个满,有些冷,见李墨停下来,沉默了半天,眼里一片迷茫,不由得轻声唤道:“皇上?”
李墨偏头瞅了他一眼,倒没有为难,只道:“走罢,回乾元殿。”
小夏子跟在帝王后面,好几次动了动嘴皮子,终究是没敢开口,这哪里是回乾元殿的路?
停在凤章宫的门口,深深的望着这座黑黢黢的宫殿,李墨只觉着方才被压下的酒劲儿又上来了许多,若不然,怎会满脑子都是她的一颦一笑,一怒一怨,反反复复出现,竟让他有些分不清现实亦或是梦幻。
“赫连……”他伸出手去,想摸摸她那张精致白皙的小脸,只可惜,触手一片湿冷,而比那寒风更凛冽的,是对她的思念。
赫连,你在做什么呢……
叹息一声,转身回了乾元殿,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她的消息。
此刻,乾元殿的气氛很是紧张。
训练有素的暗卫们跪了一排,脑袋垂得很低,自觉无颜面对主子,而此番,委实太过丢脸了些。
他们非但没能完成帝王的命令——打探太后娘娘在济州的消息,反而被湛王一系列手段逼得狼狈得逃回帝京。
李墨沉着脸,怒气腾腾而起,李湛,你居然敢!
转而,一腔怒气化为寸寸悲伤,他岂不知,这是赫连真的主意,她竟然狠心得,连她的消息也不愿让他知晓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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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湛王妃生下一个男孩儿,请封世子的折子送到宫里,李墨却是捏着折子舍不得合上,只因里面提了句‘太后甚喜’,他恨不得将这封折子盯坏了,期盼能得到她更多的消息。
可是瘦了?身子养得如何?还咳血么……他有千百句话要说,对她,有太多的不放心。
“拟旨。”低沉的声音在苍凉的大殿里响起,“湛王护国有功,治国有方,名在当世,功在千秋,今顺应天意,加封湛亲王,赐滁州、扬州、青州三地,望袛服隆恩,勿忘儆戒,钦此。”
小夏子一愣,不由得有些愤愤不平,那湛王爷从来同自家主子不对付便也罢了,可上次竟然联合瓦剌大汗围困帝京,逼得皇上同太后两地分离,最最可恶便是将太后护得牢牢的,连半点消息也吝啬传过来,今儿个不过是得了子嗣,请封世子也变是了,皇上竟然还将江南富庶三地给他。
他实在是瞧不过,不免多了句嘴,“皇上三思,皇上准了世子之位便是鸿恩浩荡,何必……”何必给湛王如此大的脸面。
“传旨便是。”李墨不悦道,他何尝不想打压李湛,他不过是为了……她。济州到底贫瘠偏远,又是寒冬腊月的,这样的地方怎么适合养病呢?江南富饶暖和,差了什么,缺了什么,立马就能补齐,断断是舍不得让她委屈了的。
她还在恨着他,不愿留在他身边也就罢了,便是连半点子消息也不让他知晓,狠心到如此地步,若是自个儿再对着李湛横眉怒目、一再打压,岂不是将她推得更远,他的心上人,从来吃软不吃硬。
以往他错得离谱,竟然不知道,原来她也会是在意名分的,可不是,世上的女孩儿,谁又愿意无名无分以那样尴尬的身份一辈子呢?今日想起来,对她的亏欠愧疚便又多了几层,她本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可笑他,到如今才明白,爱一个人,是不会叫她吃半点委屈的。
他眺望远远的天空,眸光坚定,朝堂虽然稳固,自己也手握生杀大权,但要风风光光将她明媒正娶,阻碍不可谓不大,但,有什么关系呢,不能给心爱的女人一个名分,他还算什么男人,又有何面目坐在这高高的龙椅上,更何况,这是他欠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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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州。
李湛接了圣旨,自己不但被封亲王,皇上更是赐了富饶的江南三地,不仅如此,才出生的儿子被封世子,且赐名‘念之’,这皇恩浩荡,引得济州官僚纷纷前来恭贺,几乎踏破了门槛儿。
今日是孩子的洗三礼,他在前头应酬了一圈儿,看着每个人挂在脸上喜庆的笑容,只觉心口沉重,‘念之’,足见帝京那位的思念了,转而想到懿祥轩那位,更是悲怆。
断断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决绝,一心赴死,世上解药只有那一瓶,她却毫不留恋的舍弃。
她的身子每况愈下,只怕是……
“王爷,娘娘唤你和王妃去呢。”青禾正要去前头寻,没料到李湛却在湖边发呆。
李湛面色一变,“娘娘可是又发作了?大夫来了没有?”
青禾笑道,“王爷莫急,娘娘安好,只是今日世子洗三,娘娘也想图个热闹,这才遣奴婢来传话,让王爷和王妃将小世子抱过去呢。”
李湛又询问了一番赫连真今日的进食,青禾一一答了,怕他仍是担心,又道:“娘娘今日气色好多了,脸上也红润了,精气神儿也好,奴婢瞧着高兴。”
说这话,人已经到了懿祥轩,推门而进,果然屋子里热闹得很,一屋子的丫头嬷嬷,又听得赫连真在逗念之,阿婉陪着笑,一副其乐融融。
“阿湛来了?”赫连真一抬头,便瞧见了门口处芝兰玉树般的男人,低头又抓着小念之的手摇了摇,“小念之,看看谁来了,是父王呢。”
李湛看她气色确实比前几日好多了,微微放下了心,见着她怀里的儿子,忙道:“阿婉,别累着娘娘了,让奶娘将念之抱下去吧。”
“我不累。”赫连真摆摆手,“我哪里就这么禁不住了,你也太过仔细了,难得沾一沾小念之的喜气儿,你倒是不让了,明面儿上说着怕我给累着呢,恐怕是舍不得儿子了吧。”
她一边嗔怪打趣儿,一边仍是将念之递给了一旁的奶娘。
一句话,引得屋子里几人纷纷心酸,阿婉自是不说,同赫连真打小的情意,而李湛、青禾,也是够足八年了,他们靠着她,倒是一个个的和和美美了,偏偏她自个儿……
阿婉到底是大夫,赫连真什么症状,她不会不明白,昨日里还卧床不起,今日却脸色红润,精神大好,不过是……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她竟从来没有想到,赫连真的结局会是这般。
榻上的女子病容难掩,气息微弱得让人不敢大力呼吸,她的目光似乎要越过窗檩,望向那遥远的隔着重重山阙的北方,晶莹的水珠顺着瘦削的脸颊缓缓滴落,最后呼吸急促起来,只轻轻一叹,闭上了那曾勾魂夺魄的美目,声音似寂寥,却更似解脱,“此生,不复相见……”
“主子……”青禾痛呼出声,随着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的却是满屋子的丫鬟仆妇。
一旁的阿婉倚在李湛怀里拭泪,叹息道:“她说,不复相见,咱们……”也当全了她的愿望,帝京那边,便也不用再上折子了罢。
李湛拍着阿婉的背无声的安抚,却有些发抖,眸子里的悲恸几乎要溶解掉那温润的目光,双目里水色一片,他沉吟半响,向来温润的笑容变得苍白,“她到底是念着那人的,更何况,若不上报,那人又岂会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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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各地郡县的折子一封一封飞入帝都,堆满了乾元殿的案桌,当济州一片缟素,折子递到之时,已是深夜,且下起了连绵寒雨,本来倒不用连夜呈给帝王,却因着帝王早有吩咐,是以内侍不敢耽搁分毫。
李墨早已就寝,闻得响动,翻身起来,众人只看见一身明黄闪过,那素日沉稳的君王只穿着单衣便到了大殿,宫人们似乎已经习惯低眉敛目,不敢多瞧,有胆子大的,余光瞥见帝王动作迅速的展开折子,俊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收敛,便僵在了那里,怔了许久。
“大胆李湛,竟敢欺君犯上!”折子被狠狠的掼在了地上,在安静的大殿里刺耳非常。
小夏子忙不迭俯身去捡,却在瞄到折子上的几个诛心之字时,双目扭曲,脸色也煞白。
听到动静回过神,却是帝王急匆匆的奔往寝殿,翻箱倒柜,十分凌乱。
“皇上……”他忙跟了过去,担忧不已。
“她送给朕的寝衣在哪里?她在怪朕,对的,在怪朕没有珍惜她的心意,怪朕嫌弃她缝制的寝衣,朕穿就是。”
终于扯了出来,迫不及待的扯下身上的单衣换上那针脚扭曲的寝衣,他松了一口气,吩咐道:“赶紧传话过去,朕已经穿上了,朕伤了她,误了她,也已经知错了,朕在等她回来,今日的玩笑却是不能再开的了。”
想了一阵,又觉不妥,“算了,还是朕亲自走一趟济州好了,她那人,可是倔脾气。”
又在枕头底下拿出夜夜摩挲的五彩祥云凤钗,想在见面的时候再替她插/在发髻上,她远走济州,除了这两样东西,竟是什么也没为他留下……狠心的女人。
他脚步凌乱的出了大殿,惹得一殿的宫人追随,“皇上……”
外面还在下着阴冷的雨,寒风刮得人睁不开眼,待宫人们追上帝王,却见他已被沈晔拦住,似乎两人动了手,而一贯天威不可犯的帝王竟被打倒在地,唇角溢出血迹,却不知是被沈晔伤的亦或是心伤。
李墨摊在雨地里,双目放空,只手里紧紧握住那枚凤钗,被刺得伤了手竟也不自知。
这诡异的画面众人不敢多看,只能依稀听见帝王呢喃到哭泣,却唤的是那凤章宫主子的名,一声一声,竟似悲痛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