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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王恒志得意满,准备率领战团大干一场的时候,手上的灵犀玉,突然传来了消息。
这灵犀玉,是玉真尊者与王恒用来通信使用的。这半年多来,二人之间,已经没有再联系过。对玉真尊者这种寿命长达几百年上千年的人物来说,半年的时间,不过是白驹过隙而已。所以王恒对于她一直没有跟自己联系,也不觉得意外。
此刻突然看到她传来的消息,王恒心中,不由微微动了一动。他将神魂渗入灵犀玉,接收了玉真尊者的消息,脸上神情,不禁微微一变。
玉真尊者说,她很快就要离开大殷王朝了。数日之内,她就要带着安柔出发,离开秦郡,从此云游四方,浪迹天涯。她说她以后,不太可能再回到大殷,也不太可能再见到王恒,因此,她问王恒,要不要一路与她们同行,以便相互之间有个照应。
在这条信息的结尾,玉真尊者,附上了一首诗。这首诗,正是源自儒家典籍《诗经》中的《青木》一篇。
《青木》之诗,王恒早已熟稔于心。当初收到青木鼎的时候,王恒,就曾回想过这首诗。可是,自典籍中看到,与自玉真尊者的消息中看到,那种感觉,却又大不相同。
王恒忍不住,又照着灵犀玉里传来的字迹,把这首诗又念了一遍。
“野有青木,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青木,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邂逅相遇,与子偕臧。”王恒仔细咀嚼这古诗之中的意蕴,回想起跟玉真交往时的点点滴滴,心中不由心潮澎湃。
玉真把这首诗明明白白写在这里,又主动邀请他前往虚州,其心迹,已经表露的非常清楚。
王恒有心跟玉真一同离去,就此归隐江湖,浪迹天涯。但是,他身上所背负的责任,却又使他无法安心离去。王恒心中,有些踌躇,也有些烦恼。
他抹去了玉真传来的信息,又推掉了所有的应酬活动,回到古氏学馆的书房之内,闭门沉思。
思索一夜,王恒心中,依旧拿不定主意。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报,说王凌不行了。
王恒连忙收起一切思绪,赶到王凌房间。王凌躺在床上,已经气若游丝。王恒微一探查,就知道王凌已经是病入膏肓,浑身器官濒于衰竭,再也是回天乏术。
“王伯,我对不起你。”王恒跪倒在王凌床前,眼中含泪道。
“傻孩子,瞎说什么呢?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王凌以微弱的声音道。
王恒狠了狠心,还是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有一位很美丽的姑娘,约我与她同行,一起云游四方,浪迹天涯。我有心跟她一起走,却又放不下您给我的嘱托。”
王凌笑了笑,“傻孩子,我都已经是将死之人了,你还记挂着我做什么?人一死,就随风而灭,自此消散于尘世间,好像从来都没有来过一样。我一死,我的嘱托,也就随风而逝了。”
王恒摇摇头,“我放不下。是您救了我,教我读书,传我道法。没有您,就没有王恒的今天。在完成您的心愿前,我不能就这样抽身离去。”
王凌脸上的笑意,更为浓厚,“好孩子,乖孩子,你知道王伯我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
“传承心学,为王家报仇雪恨。”王恒道。
王凌点了点头,“你说对了,但是说的,还不够全。我最大的心愿,有三个,后面两个,你已经说出来了。但是第一个,你还没说出来,我也从来没告诉你。现在,是时候告诉你了。”
“到底是什么心愿?”王恒问。
王凌脸上,显出慈祥的笑意,“我排在第一的心愿,是看到你出人头地,然后成亲生子,儿孙满堂!我们王氏一族,已经被杀绝了。在我心中,你就像我的亲儿子一般。我一直不愿意告诉你这一点,而要把后两个愿望排在前面,不过是想督促你,让你能够勇猛精进,有所成就。”
“王伯,您真是这么想的?”王恒眼眶更为湿润了,低声道。
王凌费力点点头,“孩子,我都已经是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好欺骗你的?如果三个愿望,我只能选一个的话,我会毫不犹豫选第一个。孩子,死去的人,已经死去,活着的人,还要活着。你活的好,才是我最希望看到的事情。遵循你自己的心去做决定吧。不要让王伯我,死了之后,还成为你的负担。”
王恒心中,感动的无以复加。在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王凌对他的期望。在他心中,他已经把王恒,当做了他们王氏一族真正的后人。他最希望看到的,是他能儿孙满堂,人丁兴旺。
王凌艰难地伸出枯瘦的手,摸向王恒的脸,“孩子,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王氏宗族的传承,就交给你了。让我最后,再摸一摸你的脸。”
王凌的手,只伸到了一半,便无力地垂了下去,摔在床上。他缓缓闭上眼睛,脸上带着欣慰而慈祥的笑意,停止了呼吸。
安顿好王凌后事之后,王恒心中,也做出了决断。他决定就此归隐江湖,跟随玉真尊者和安柔去浪迹天涯。
“臭小子,你就这么丢下一切走了?”血魔老祖的声音,在王恒耳中响起。
“老祖,我不能再陪你了。我斩断与幽冥血刀的联系,把它还给你吧。你可以让这把刀再找一个新主人。”王恒道。
血魔老祖摇摇头,“不要这么做。我会跟着你。我相信你终有一天,会改变主意的。美人如玉,又怎么比的上天地广大,江山多娇?”
王恒笑了笑,“既然如此,你就跟着我吧。你我相识一场,就这么把你抛下,我也心中不忍。我会想办法让你修炼到附体之境,然后你找具好的躯骸,就可以自力更生了。”
接下来,王恒又去跟凌天战团的一众兄弟见面,跟他们说明自己的想法。
“老大,你真地要走?”
“老大,你就这么走了?”
“老大,带着我们一起走吧。我们誓死追随你!”
一片震惊的声音,自军团府大厅内响起。听到王恒要走的消息,高凌等人,都被彻底震惊了。
王恒笑了笑,“各位兄弟,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终将行走在各自的路途中。人生中能与大家相逢一场,浴血而战,于王某而言,是人生快事一件。但是每个人的路,终究要靠自己去行走。我,只是想看看那更远处的风景而已。是我的兄弟,就祝福我吧。”
看到王恒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高凌等人,也不便再出声挽留。他们一直听从王恒的号令,从不违逆他的意志。到了此刻,依旧是如此。眼看着王恒要离开,他们,也唯有强忍心中悲痛不舍,一一跟王恒告别,给他送上最美好的祝福。
王恒命人给赫连寒留了一道消息。他是修道之人,必然能够理解王恒的做法。接着王恒又跟古丘、陆展等熟人一一告别。然后,他赶往清风观,跟玉真和安柔见面。
一见到王恒出现,安柔便犹如一只出笼的小鸟一般扑了上来,“恒哥哥,你决定跟我们走了吗?”
王恒点了点头,“我决定了。”
“太好了,太好了。”安柔俏脸绯红,兴奋地从地上跳起来。
玉真脸上,带着灿然的笑意迎上来,“没想到你真地能抛下一切,跟我们一起走。知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
王恒迎着玉真的目光笑了笑,“人生中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一觉醒来,有很好的朋友突然冲过来叫你,让你赶紧收拾包裹走人。你并不知道要去哪里,要去干什么,但是,你会放下眼前的一切,马上跟着她一起走。我们将要前往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跟着你们,说走就走。”
玉真脸上的笑意,更为浓厚,双目望向了远处山巅上游走的云气,“说的好。其实我也没有想好要去哪里,只是突然想要远行而已。既然已经聚齐了,我们上路吧。”
玉真手掌一伸,一只碧玉雕成的青鸟浮现于掌内,越来越大。接着这青鸟猛然张开眼睛,开始挥动翅膀。
玉真身形一动,站到青鸟宽厚的背脊上去,朝安柔和王恒招了招手。
安柔和王恒,相视一笑,身形一动,齐齐站上了鸟背。
青鸟拍动翅膀,凌天而起,直插云霄,来到层云之上,然后慢慢飞翔起来。
金色的阳光,从天空透下来,撒在三人身上,在三人身上镀上一层金黄。王恒站立在鸟背之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玉真与安柔,一左一右依偎着他。
下方,是茫茫云海,看不清底下的景象,也分不清方向。青鸟挥动着翅膀,在云海上方穿行,越来越远,逐渐变成一个肉眼难见的小点,消失于天际。(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