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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胆战心惊地看着徐家三爷上前,瞧见床榻上的“尸体”微不可见地动了动手指,呼吸陡然一阵此起彼伏。徐永安见状一喜,趴下脑袋停在华烨然的胸口,果然……
“然哥儿根本没死,快去请大夫!”
众人一听,俱是松一口气,不是诈尸啊。
“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请大夫!”徐孙氏睨了一眼旁边的一个婆子,一阵气急败坏。
那婆子唯唯诺诺地下去了,约莫一顿饭的功夫李老大夫就被请来了。
“严重过敏而已,待我开个方子。”说着问向徐孙氏“可是吃了海鲜类的东西?”
“没有吃过海鲜”徐杨氏接过了问题。
“哦?”李老大夫沉思“那吃了些什么,接触了些什么劳烦三奶奶细说一番。”
徐杨氏此刻已放下了心,便细细说了一番,李老大夫皱了皱眉,他并没有在其中找到过敏原。
“哦,对了,午后我父亲送过来一盒京城寄过来的‘百花膏’,然哥儿不知什么时候拿去玩了,我发现时盒里已经去了大半,也不晓得他是吃了,还是抹了,可是这个原因?”
“百花膏?拿过来我看看……”又是一番等待和忐忑,终于李老大夫确定道“就是它了,看样子这孩子不仅抹得全身,也吃了一些,本就对花粉过敏,如何经得起这般折腾?”说着李老大夫神情严肃,“幸亏这孩子命大,假死了还能活过来,要是……唉,天可怜见的。”听到这话,徐孙氏狠狠瞪了徐杨氏一眼。
送走了李老大夫,徐府主院里,遣散了丫鬟婆子,徐孙氏眼一横扫向徐杨氏“你给我去祠堂跪着!然哥儿什么时候醒过来你就什么时候回你的院子!”
“母亲……”徐永安大惊,贞儿怀着身孕,如何能去跪那阴寒干冷的祠堂,他原本以为,母亲顶多将妻子禁足,罚抄《女诫》什么的,看来母亲这次是打定了主意要整治他们三房了!“母亲,贞儿怀着身孕,那可是咱们徐府的嫡传血脉,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果然来了!
妙妍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母亲前世,就是这次罚跪祠堂导致早产的吗?
想到此,完全顾不得是否会引来猜忌怀疑,“唔……好疼,肚肚好疼……”妙妍捂着肚子直叫唤。
徐永安和徐杨氏一见向来疼宠的小女儿此刻眼泪汪汪、小脸煞白,顿时急得来到跟前,妙妍顺势揽住母亲的脖子“娘……抱……唔,好疼……”纵然大着肚子,徐杨氏还是将女儿抱到了怀里,这一双儿女从小到大连个头疼脑热都没有,这会儿见女儿呼疼,自是急得不得了。
“把四小姐送回去!”徐孙氏一声厉吼,立马有婆子上前动手。
“唔……娘……妍儿要娘……抱抱……疼……”丫鬟婆子倒也真的不敢扯,毕竟徐杨氏怀着徐府的骨肉,真有个好歹反而是她们这些下人遭殃。
“闹腾什么!!!”门口传来一声厉吼,原是徐长松回来了。徐孙氏登时脸色不自然地动了动“老爷这次出去谈事儿不是说要三天吗?怎的提前回来了?”
徐长松脸色疲倦,神情颇有些不耐烦,看见徐永安在,倒是打起了些许精神“永安也在呢,为父回来的路上恰好遇见了府学大人,他说你的学问极好,对你多加赞赏呢。”说着眼光一转看见孙女儿一脸泪水抱着三媳妇儿,三儿子也是一脸担忧,周围更是丫鬟婆子一大堆,登时心烦“怎么回事?”
“老爷刚回来肯定想好好休息吧,这儿交给我处理就好。”徐孙氏一个示意,立刻有个惯常伺候的姿色不错的丫鬟迎上去,眼里的暗示不言而喻。
“嗯,也好,今儿确实累了不少……”徐长松作势要走。
“呜呜呜……”妙妍再次哭出声,不时地打个小嗝,这样的动作,尤其地能引起大人对小孩子的同情心。
果然“怎么了?”见徐长松回首,徐永安毫不犹豫地跪下请罪“父亲恕罪,今天贞儿看护然哥儿不利,致使然哥儿过敏假死过去,吓坏了母亲和大嫂、二嫂,还请父亲惩戒!”
“哦,然哥儿可有事儿?”徐长松问道,作为徐家家主,他对儿孙向来极为看重,哪怕是外孙也一样。
“然哥儿肿得厉害,不过已经喝了药,大夫说十天之内就能痊愈。”徐永安回应道。
“能好就行,你们回去吧,你专心读书,好参加明年的科举,媳妇儿就安心养胎,给咱徐家添上一对儿金孙才好!”徐长松眼神扫了一圈,“散了散了都散了,围在一起成什么样子!”说罢打了个哈欠往流芳堂主屋走去。
徐长松发了话,徐孙氏一脸青白交加,如今三儿得宠,老爷子不许旁人说他一个不是,要是再认定了她是趁他不在想整治三媳妇儿肚里的孩子,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多谢父亲!”徐永安忍不住喜形于色。
大房二房的人则是不甘心地瞪着眼,一腔愤懑无处发泄。
“贞儿,咱们回去吧……”
妙妍终于将心放回了肚子里,祖父对待父亲的态度跟前世真是天壤之别,果真是有了儿子就是不一样吗?些微酸楚的感觉涌上来,说不上什么滋味。
在这不到两年的时光里,她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父亲,前世父亲对她几乎是无条件的宠溺,就算是一些人情世故方面的要领,也是逐渐渗透,对她从未提过任何要求。而今世对着她那个来历不明的哥哥,却是倾注了所有耐心和希望,不仅要求严格,细微之处也是多加劝导、循循善诱。更重要的是,父亲对他有责任上的要求,也对他施加了身为三房长子该有的压力。这恰恰是前世的她所没有面对的,父亲不是不疼她,是因为疼她到极点才不曾对她有太多的期许。
只有一个儿子才能完全承载父爱的厚重!
而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她才没有能够抱怨的资格和理由。
叹了一口气,妙妍趴在母亲肩头,这两个时辰,确实耗费了她不少心力,模模糊糊有点困,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接了过去,是父亲……母亲担忧的声音略过周围的嘈杂传到她耳里“妍姐儿今天受了不少惊吓,刚才还闹着肚子疼,还是找个大夫过来看看吧……”声音渐远,她困了,要睡了……
果然不出大夫所料,十天内华烨然痊愈,徐杨氏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却是再也不敢随便将人接过来了,偶尔在院里遇到华烨然,被他那惨兮兮仿若被抛弃的眼神看得心疼连连,也硬是狠下心来不去瞧,自家与婆婆的关系越来越紧张,她怎能再随身带个导火索呢。
临近年关,大殷新皇殷瑞宗登基继位。
徐杨氏产下了一个足月的女婴。徐大老爷明显心情不是很好,早早盼着三媳妇生下一双金孙的,没想到却是一个女婴,好在此时新皇登基,按例又赏下许多东西,大老爷那点不快很快被那些赏赐淹没了。
徐家是宰相林秋生的嫡传后人,虽然没有爵位传承,却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荣耀,就是大殷每一任皇帝登基时都会赏下一批东西,以示对林秋生这位千秋万代的宰相的尊崇。说白了,哪个皇帝不想博个贤名儿,赏赐林相的后人,是最不费力、最直接的一个手段。
过了年关,就是明历元年了。
妙妍轻笑。
这时的三皇子,应该还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吧,如果没记错,他是跟然表哥同龄。
“明睿……”浅浅一声低呼,妙妍心情复杂。人人都道她不知好歹,拒绝了三皇子许下的侧妃之位。却不知道,根本不是她不愿,而是那人无心。若是对一个男子心存好感、颇有爱意,一个女子怎能将好不容易到手的,能够在一起的机会拒绝?哪怕是做那个人的妾室……
昔年皇后娘娘看着他俩一起出入,饮酒、唱歌、写诗、作画,丝毫不避讳旁人,就自作主张赏下这门婚事、许她以三皇子侧妃之位,听闻消息后,她面色不显,心底却是极欢喜的。怀着羞怯的心情赶到瑶池书苑的“听雨轩”,看见那一抹修竹一般的白色身影临风玉立,知他定是又翻了墙过来,不由一阵赧然。
她提着裙摆、面色微红地走近,却见他一转身淡淡解释道“妍儿不用着急,我已向母后说明你不同意这婚事,我知道,你性格豪爽,饮酒作诗并不代表你喜欢我……”
她脸上血色褪尽、一片煞白,踉跄着后退几步,惨然一笑“明睿,你怎知……我不喜欢你?”
殷明睿后退一步,面上是来不及掩饰的惊愕,一双美目上下打量她一番,低低道“我以为,你跟那些女人不一样……”
是啊,你以为我跟那些女人不一样。你以为,我不喜欢你;你以为,我是个豪爽的女子,与你“酒逢知己千杯少”;你以为我不在乎别人的闲言碎语,率性纯真……你却不知道,我从一开始,与你接触的目的就不单纯。
京都郊外、漫天碧血、遍地残肢……白衣男子衣袂飘飞,一个呼吸间就将我从匪徒的刀下抽离,我撞进了一个怀抱里,也撞进一场爱情里,更是撞进一场英雄救美的俗套里……
你说我率性,却不知道我对每一个得你笑靥的女子难得有好脸色;你说我纯真,却不知道,每一次挑眉、翻白眼都是我算计几十次乃至上百次的风?情流露;你以为我不在乎别人的闲言碎语,却不知道,面对?待我最好的然表哥,我都刻意保持距离,唯恐传出流言蜚语……
只是殷明睿,我千方百计地算计,终究还是算错了你的心……
末了只得你一句“妍儿,你只是我最欣赏的女子。”